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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心

    陆陵将药瓶放于桌上,先行拆信。

     信笺内容极短,百草行僧于信中写道:“寻迹千里终为药,奇门阵法现玄妙。翡翠泪毒,为师并无十成把握。瓶中之药,为九转青莲所炼。药毒三分,红丸入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悉知。”

     陆陵看罢,明白师傅意指,原来师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看来这翡翠泪毒,毒性确实了得。药丸在手,能否根治夏依依,并未可知。药毒三分,还可能要了她的性命。陆陵思忖片刻,不知该如何与夏依依言明。

     夏依依在旁,见陆陵看信看得认真,急忙问道:“师傅于信中说了些什么?”

     陆陵摇了摇头,迅速将信笺收入怀中,神情一变,笑着说道:“没,师傅没说什么。只是告知我一些江湖风云变幻,提醒我游云门当心罢!”

     夏依依轻笑,说道:“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尘世,还不忘游云门中事,也是有心了。这两瓶丹药是他留下来的吧?可是我体内血毒的解药?”

     陆陵听罢,不敢点头说是,也不敢摇头说不是。药瓶之中,是解药还是毒药,谁也说不清。他思量片刻,终归还是点了点头。

     夏依依见状,一时欢喜。她急忙拿过药瓶,而后打开瓶塞,自药瓶之中倒出了一粒药丸。药丸滑润,浑身火红,在夏依依手中打着圆滚。

     夏依依看着手中的药丸,窃喜说道:“吃下它,我体内的药毒便要解了。往后便可以陪你尘世行走,江湖游历罢。”

     陆陵轻笑,原本他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谁知她心中所盼,只是想继续作陪自己江湖游历。

     夏依依张嘴,一时便要将药丸吃下。

     陆陵看罢着急,身法极快地来到夏依依跟前,一把将药丸抢下,而后将药丸吞入腹中。他已打定主意,这药既是有毒,那便同时服下,倘若毒发,黄泉路上,也好做伴。

     夏依依一时惊呆,这陆陵竟是先行于她,服下解药。这是为何?夏依依追问,“莫非这药……?”

     陆陵点了点头,不敢欺瞒,“药毒三分,服下药丸,生死有命。”

     夏依依听罢,一时心头焦急,“你疯了么?既是药毒三分,那你将药服下,岂不是已然中毒?”

     陆陵轻轻摇头,“若是这药不能解你身上血毒,你便会死于非命。让我眼看着你身死,我着实做不到。如此,还不如我们都吃了这药。若是这药不灵,你我便相伴于黄泉路上。”

     “你……你……你这又是何苦呢?”夏依依嘴里嗔怪,脸上却是一羞,低下头来。

     “你若惨死,我必不会苟活。”陆陵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师傅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是如此,那我便要看看我们的命途到底如何?”

     夏依依听罢,轻轻一笑。她打开了另一药瓶的瓶塞,将又一粒红色药丸倒出,立时将药丸服下。夏依依脸上神情从容淡定,既有心爱之人做伴,生死又能如何?

     不多时,夏依依脸色一变,药丸药性发作,她的脸上浮现痛苦。这九转青莲药性与翡翠泪相克,夏依依体内血脉喷张,一时夏依依只觉得脸蛋彤红,身体发热,一股暖流自丹田而来,游走周身。而后她咳嗽几声,面目狰狞,难受至极,一时吐了几口鲜血,这几口鲜血仍是淤黑。

     夏依依抬头,这几口鲜血一吐,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也好了些许。然而一切并未结束,黑血吐完,一股阴寒之气自她的筋脉而走,她不由得哆哆嗦嗦,冻得瑟瑟发抖。阴寒之气游走片刻,归还丹田,夏依依感觉身体倦怠,而后脑袋眩晕,顿时晕了过去,伏趴桌案。

     陆陵担心夏依依,走上前来,试了试她的鼻息,而后给她号了号脉,一瞬心安。夏依依气脉平和顺畅,稳健有力,身上血毒已是解了。陆陵脸浮欢喜,辛苦奔波数月,一切辛劳总算没有白费。

     陆陵将滑落的皮袄替夏依依拉上,担心她着凉。而后一瞬,胸口难受,一股阴寒药毒自血脉而走,而后开始侵蚀他五脏六腑。他嘴吐一口鲜血,只觉气息渐弱,一时难受。

     他自知死期不远。能解翡翠泪毒,这九转青莲又怎会是世间凡品?看来最后奔赴黄泉之路的,只是自己。然而陆陵却没有半分遗憾,也没有半分悔恨。他从容坐下,伸手轻轻抚摸了摸夏依依彤红的脸蛋。这傻姑娘睡得正酣,脸蛋如红桃一般,甚是好看。陆陵嘴角轻笑,一瞬气血攻心,倒于桌案。

     一阵夜风自西边而来,穿云山而过。整座药庐,被夜风席卷。寒风刺骨,吹灭了药庐之中最后的烛火。夏依依还在寒风之中安睡,陆陵已无气息,身体热气渐退。云山之行,夏依依成活,陆陵身死,终有业果。

     有一身影自夜色而来,他轻功施展,身法极快地闯入药庐之中。他于黑夜之中寻得陆陵的身影,摸了摸他的胸口,胸口仅有最后余温。那人急忙以指点了陆陵胸前与后背几处气穴,而后给烛火添了脂油。

     药庐灯火重亮,映照那人,只见他身披破旧袈裟,手里一串念珠,一枝竹仗,一幅和尚打扮。他圆脸大耳,慈眉善目。那人叹息一声,嗔怪说道:“这世间怎有你这痴傻男儿,一动情念便是不管不顾,连自己性命也不要了。不过是解药罢,你可倒好,怕她性命有忧,自己也将药丸服下。她的毒倒是解了,那你身上的药丸之毒,又该如何?”

     那和尚嗔怪完,摇了摇头,将陆陵搀扶到床榻,而后自药柜中药格取了银针,替他施针祛毒。好在陆陵服下九转青莲所制药丸只是几个时辰,毒入肺腑血脉,尚未入骨髓,还有一线生机。

     和尚替陆陵解了衣带,自针袋中取了银针,手法极快地将银针刺入陆陵大椎、至阳、天宗、风门、灵台、大杼、会阳、神堂等几处穴位,而后是阳池穴、风池、太阳穴。和尚将陆陵转身,又刺天突、玉堂、膻中、中庭穴。和尚施针完毕,运了内力,自陆陵后背灌入,内力游走陆陵周身,带动气血。不多时,陆陵吐了一口碧血于地,却仍未苏醒。

     和尚收了功法,自怀中取了一株药草。这株药草长得甚是奇怪,其晶莹剔透,似冰晶幻化而成。其名雪草,生长于北境极寒之地,十年一叶,百年一花,能调动周身气血,养心护脏,药力以叶数记之。和尚手中的这株,长有七叶,已是世间难得。

     和尚起身,手握雪草,自药格处又取了其它几味药草。而后他将所有药材放入药罐,走到夏依依跟前。

     和尚看夏依依睡得安香,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既是为了你深中药毒,还望你的血毒也能救他罢。贫僧得罪了。”说罢,和尚手握夏依依右手食指,取了银针,扎了一针。

     一滴滴鲜血自夏依依手指流出,和尚拿药罐装了几滴,而后替夏依依包扎了伤口。拿了药罐,自去药庐伙房煎药。

     伙房冒腾火光,和尚微眯眼睛,他看着炉火的火光,一边煎药一边摇头叹息,“我道世间痴人痴,怎料痴情人更痴。痴人,痴人……痴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