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心粒与赤道板（2）

    苏廿在己亥年的九九尾稍上，算是开了个不好不坏的小阳春局。

    部长在第一场全员大会上安嘱大家，当年是个企划大年，九州同庆的年景，需要所有人投入200%的精气神，打一场漂亮的攻坚战，同时，特别通告了，在接下来的半年内，部门对苏廿及其相关工作，执行扁平化的管理制度。按照有关规定，此后一应事项，苏廿都是直接对接部门老大的，向部长请示汇报，即部长本人负责制。实际上，这个阶段的苏廿，等同于很多企业中的专项项目经理，就是在纵向管理为主的事业系统中，开拓出了一块儿横向并行的作用区间。在该空间内，赋予了员工除去老大外最为灵活自由的权限，方便开展各类专题工作。苏廿自然是明白的，也算得上是乐意的吧。在挨扛过近600个灼焦着的日日夜夜后，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迎来了三春头上的第一缕曙光。

    其实，早在大会召集前的数八九头上，苏廿在认认真真地斟酌过老马师傅的意见建议，并结合了自己的创意蓝图后，就第一时间与部长进行了直白的沟通，详尽地论述了开展工作的规划与想法，同时提交了一份运筹了两个星期左右的可行性报告。一向行事果敢谨慎的部长，这一回破天荒地只是微微笑着揣下了这份***书，并反馈苏廿，他思考一下尽快回应。

    大会进行前的两天，部长唤来苏廿，告知了他的决定，苏廿不转去马师傅负责的新媒体技术处，而是继续暂留本科室，专人专用，全权代理九州大庆涉及的各种部门企划工作，直接向他本人负责。得到上述回复的苏廿，虽然略略感觉有些意外，但想及己亥年这个的的确确有些特殊的年景，她认为，这样的考虑不无道理，兴许部长的站位更具有全局性与前瞻性吧。在什么样的岗位，做什么型的具体工作，说到底，也都还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与全方面的锻炼磨砺，于团队的前行、个人的成长，都仍然是有所助益的。更何况，部长还“因缘际会”地单设出了部门里的第一个横向管理岗，自然她也不应该再挑三拣四、讨价还价的了，苏廿这么想了想，应趁了下来。

    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像极了早春气象的勃勃生机，好景实则并不长久。一如暮秋时分入冬前乍寒返暖的温湿气流一般，昙花般虚晃得一枪，最终也将不可避免地萧索凌凛了下去。

    从接受任务开始，到准备工作基本停当的约摸150个日子里，苏廿跟随着部长勤勉紧凑的脚步，一刻也没得停歇过。自然，她是提前和聂家打过了招呼的，与聂家老太太、聂符远商量了小酒的接送问题，以及一早一晚花生的遛食等十分细节的家务操作。虽然聂家一门表面上波澜不惊，但苏廿还是发觉着了那么一丝不甚欢喜的冷凝气氛。不过，重任在前，容不得她有丝毫地犹疑与懈怠，索性甩开阴翳，撸起袖子加油干就是了。

    哭笑不得的频发闹剧，发生在五六月间。星期一碰接事项的日子，班后，惯常加时到很晚。苏廿晕头胀脑地捧着各类单单本本去找部长时，还是匆匆忙忙地带出了不少文字性的谬误。部长问，底稿在哪里？苏廿回，在207主机上，她想着可能还得进一步修改，所以，就没拷贝到U盘里。部长提议，直接上电脑，随即起身，跨步走向苏廿工位。苏廿赶忙拾掇了摊散在部长办公桌上的各类材料，疾步跟了上去。

    聂家老太太带了聂符远、小酒吵吵嚷嚷、晃晃悠悠地来到大展着屋门的207室时，部长与苏廿正在奋笔疾书、全情投入地交流着、勘正着，完全没有心力去顾忌其他，更不会去留意周遭的环境变化。这样的画面定格了大约5、6分钟的样子，聂家老太太怼了怼蹲在墙角、有些疲累、犯着点儿迷糊的小酒，让去找妈妈。小酒莫得动换，大约是没怎么感知到来自奶奶的指示。聂符远见状，直接在孩子的小屁蛋上给了一脚。

    “妈妈！”小酒腾地一下蹦跳了起来，蹿到了苏廿的怀里。

    小朋友的乍然出现，让工作中的苏廿与部长都着实地吓了一跳。部长先看了一眼孩子，旋即转身望定了聂家母子。“这是……孩子爸爸和……奶奶吧？”部长温和相问。

    “对的，部长”，苏廿放下小酒，边起身边回答，“这是孩子爸爸，聂符远，那边是奶奶。”她略带匆忙的声音里，透露出了几分不自觉的尴尬。

    部长主动走上前，向聂符远伸出了右手，“欢迎亲人走访，部里工作繁忙，感谢模范家属的积极支持。”

    起初，聂符远是有点儿冷了场的，瞅着部长积极敞开了的见面礼，略带拘谨地回握了下年龄阅历上也称得上是他长辈的手。“苏博士，今天就这样吧，到这儿可以了。你先跟老人孩子回去吧，剩余的部分，明天再处理也可以。”部长礼貌地吩咐叮嘱了一句。事实上，工作还没有彻底妥当，苏廿一走，余下的，就需要部长当日内增时延补了，不然，是赶不及第二天分管领导层的晨间早会的。

    “部长……”，苏廿才轻声地犹疑了下，就望见将将迈出207室的领导，微笑着回过身来，“先走吧，没什么要紧的事了。”部长抬起手腕，温和地指示了下楼门出口的方向，并与聂家老太太、聂符远都一一点过了头，背身返至了部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