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镇

    小镇有个朴素的名字，双溪镇；据说最初的一批人类选在这里扎根建立村寨时，旁边便萦绕着两条溪流，那个时候这里还是双溪村，再后来这里的人气越来越旺，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合并了一些村子之后，这里也慢慢变成了双溪镇，只是随着镇子慢慢发展向外开拓，双溪却渐渐消失了；后来这里的人们从镇外引了一条河，双溪的名称倒是留存了下来。

    新世界的行政划分不像从前那般复杂，人口较少的聚居地是村子，一般在三四千人，再大一些的就可以称为镇子，镇子上面直接就是城市；城市里一般设有高大的城墙，有军队驻扎，也会根据重要程度和防护等级划分为一级、二级和三级，像是周成读高中的地方便是一个三级城市。城市是人类最重要的聚居地，也是文明的中心，如果说城市是人类文明的心脏，那么小镇则是输送养分的细胞。城市虽然安全性更高，但毕竟不是生态闭环，因此建设了一些村镇在各个资源节点上；双溪镇便是如此，附近土地肥沃但是妖兽不算太多，北侧有一片望不到边的林地，被称为野古密林，是附近最大的水果、鲜肉以及木材的生产中心。双溪建镇一百五十余年，四周早已围上了高高的城墙，防止野兽或者妖兽冲镇，也设有护卫队，不过野古附近极少出现中高阶妖兽，镇民的生活也是相当安定，因此不少人就会唏嘘，周成父母的小队怎么会如此倒霉，比如眼前蓄了灰白胡子的老头。

    灰白胡子的老头就是双溪镇的镇长，六十来岁，姓杜，这还是周成回来后第一次见他。周成离开小镇快四年了，他读高中的地方叫兰峰城，虽然距离双溪只有一百多公里，但是中间的路段并不太平，往来需要搭乘两地的商队，自然也需要交纳一笔费用；城市里是有相当便捷的通讯手段的，但是城镇之间铺设起来耗费巨大也不太现实，因此他通常只是往这边寄一些书信和照片，报一下平安。杜老镇长还是记得周成的，一个是当年周成父母的事过于严重，另一个也是因为当年是他亲自送走的周成；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离开时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回来后就有多尴尬。

    周成回来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但还是有好多人听说了他受伤的消息，不过他们并不了解内情，只是以为周成只是掉阶了。杜老镇长走了半辈子风雨，也见过太多的人与事，并没有和周成谈有关修行的话题，简单的叙旧之后，便问及周成今天的来意。周成开门见山，表示自己想在镇里的学堂补个缺。杜老镇长有点奇怪周成的选择，不过并没有多问什么，思量了许久还真想到了一份工作；他让周成在办公室里先坐会，自己则出去寻人了。周成看着离去的身影有些感慨，在城市里，上位者或超凡者有种天生的优越感，他也见多了那些颐指气使的模样，也曾将那当做自己的目标。即使周成还是二阶，在镇子里也不算什么，但他从老镇长的眼睛里并未看到轻视抑或怜悯，而是平等，无关身份地位。他以前对老镇长的印象很浅，只是觉得为人挺和气，现在倒是不奇怪这么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能管好镇子了，也许现在小镇里普通人和超凡者如此和谐应该也有老人家大半的功劳。

    等了大概五分钟，杜镇长又领着一位老先生进来，介绍给周成认识。这人周成有些印象的，是学堂的图书室的管理员，似乎姓王；果然，杜镇长聊到王老先生因为年龄大了，去年有过申请找个新人接替管理员的位置，正赶上周成来这边，他想到了这茬。周成自然大喜，虽然图书室管理员的工作很是枯燥乏味，而且薪水很低，年轻人都不愿意去那里，但是于他而言，只要是份工作就不寒碜。杜镇长介绍两人认识后，便让王老先生带着周成先去熟悉下以后的工作。

    “所以你没有当上老师，但是补了个图书管理员的空缺？”安楠一脸诧异地看着周成。

    “临时，临时管理员，后面能不能补上，要看我后面的表现！”周成急忙纠正了细节。

    “好吧，你要是考虑好了，晚上让我妈做一顿大餐庆祝一下！”安楠也不好评价这份工作，她是知道图书室管理员工作的，图书室很狭小，书籍也很杂，管理起来很麻烦，而且在她印象里周成并不是一个能安静下来的人。

    “那倒不用，中餐就行，哈哈哈哈！”周成喜滋滋道。

    周成没有告诉霜姨和安楠，他的身体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健康。周成十二岁在镇子里觉醒，花了半年的时间完成通渠和凝结星胎，高一结束时定了阶，又在后面的两年里突破到了二阶，也是顶着二阶高中毕业生的名头，他才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得了矿区守卫的工作。结果，四年的努力在一场虫灾下化为泡影。攻入主矿区的怪虫首领是一头三阶的地龙蜒，当然周成对付的是一些一阶甚至不入阶的小喽啰。不过小喽啰也是相对而言，三到五米的虫身，密密麻麻的短足，尖利的牙齿，挥舞的触须，还有凄厉的鸣音，打得周成那批人节节败退。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怪虫，他和队友负责外围的一块区域，反复几次冲杀之后，肚子被划了一道口子，胸腔也几乎塌了进去，遇到回援的队伍才勉强捡了条命。倒在担架上的那一刻，他才第一次觉得活着原来如此美好。不过，随后便是一个晴天霹雳，医生告诉他，他很不幸运地沾了虫毒，而且说巧不巧，毒流进了隐渠，隐渠末端溃烂与星胎断了连系。他没有足够的钱去做隐渠恢复手续，只能无奈接受了现实，让医生切除了感染的部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星胎一天天萎缩直至干枯死去。胸骨被医生矫正了过来，但是隐渠中残留的星力却失了控，时常会逸散出来冲击到内腑。所以，他虽然不再是超凡者，但也无法成为正常人，只能找一些不需要太多体力的工作。

    为什么他就这么倒霉呢，周成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