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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与老鼠是我最害怕、最厌烦的生物了,每次看见都得“丧心病狂”地嚎。近日我与我妈聊天时,忽然发现关于蛇鼠的事竟也可以写一篇文章。

    起因是我妈在整理老院种的菜时,冷不防看见一条拇指粗细的蛇,她大吃一惊,立马喊我爸,可我爸气人,特地过来说了几句风凉话,怕啥?这么大人了,还怕蛇?我妈不甘示弱,反讥回去:你不怕,你来用手抓,我看你敢不敢?

    这可不是老院第一回出现蛇了,黄鼠狼的头骨也出现过,没人住的老房子似乎成了动物的天堂,简直又惊悚又刺激。

    小时候怕蛇怕得要命,连看到动画片里的赖皮蛇、电视里白娘子僵假的真身,我都会赶紧捂住眼,就这样了也挡不住晚上做梦梦见蛇。看见一回假蛇都能害怕半个月,更何况真蛇了,尤其是在童年,尤其是在人生最开始的阶段,那时候是什么新奇的事情都能刻在脑子里一辈子的年纪。

    我印象中第一次看见的蛇是条死蛇,那场面颇具魔幻现实主义色彩。这条蛇在我家斜对面的荒草从里被发现,除了秋末和冬天,那儿都是草深藤茂,嫩叶叠老叶,肥叶叠瘦叶,连叶片下的土色也看不分明。村里的小孩就是在那草深藤茂的时候静悄悄的围了个半圆,我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也好奇地也跑去看。我掰着人群的缝隙窥见它时,它的头就已经给夯扁了,嫩绿的身子还圆鼓鼓的像生前的模样,随着小威手上落下的动作而蹦起来一小截身子,我当时给吓得够呛,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掉头就跑,胃里直犯恶心。

    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眼,长这么大都没能忘记。随着春秋更迭,那蛇头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扁成一张奇薄的绿色的纸。

    虽然杀蛇之事常有,不少地方还将它入菜,但残忍的杀生方式实在令人无法接受。这条蛇也成为我一直以来的噩梦。

    既然是蛇鼠之事,接下来老鼠也要登场了,当然还只是客串,做主角还要等到下一个故事。

    我那时是个小孩,可也知道蛇是吃老鼠的,只是从没想过蛇会在我头顶上吃老鼠,甚至太贪心了,吃了一只尚不满足,还要逡巡在房梁上再搜索一番。所以就攀不稳,摔了下来,正巧摔在我身边。我奶奶说,那会儿我都吓傻了,趴在凳子边吃饭的姿势一动不动,手里还紧抓着筷子,那条蛇也一动不动,大家伙也给吓得一动不动,还是二伯母悄悄地挪出去喊了二伯,二伯急乎乎的来,就那样把半蹲着的我给抱走了,再找大铁锨将蛇慢慢铲走,嘴里好声念着:蛇神仙你快走,蛇神仙你快走。

    我确有印象,那条蛇是深色,似乎绿得有些黑了,挺粗的身子,脖子那圆鼓鼓的,掉下来就盘成一堆。一想就后怕,我天生怕些软体动物,看一眼就浑身哆嗦,心里既害怕又恶心,当年摘豆角不小心摸着毛毛虫,手搓红了眼泪也没止住。只是也觉得万物有灵吧,它也并没有伤我,也没有回来找我,我那时听小伙伴说蛇记仇,没准会回来复仇,吓得成天走路时前后左右地瞅。

    老鼠却是我不必前后左右细瞅就能经常看见的讨厌家伙。那时姐姐念初中住校,奶奶在隔壁睡着,我一个人在里屋睡,隔三岔五的晚上,这帮肥老鼠趁我睡觉在我被子上一遍一遍地跑,我开了手电照它们,冲它们怒喝一声,它却站在面缸上提溜一双贼眼瞧着我,丝毫不怕,我的低声怒喝倒是时常把奶奶吵醒。我没有办法奈何它们,只好蒙住头将就着睡,又害怕又恶心又困,烦都烦透了,不知道我那时眼下是否有青黑。

    有一回下雨了,我床头的屋角漏雨,因此放了盆接漏下来的雨水,风雨呼拉哗啦不停,盆里积了不少的水。半夜突然头顶“咕咚”一声,我被吓醒了,以为瓦片掉了,连忙拿手电去照,房顶还好好的,不缺一片瓦,倒是盆里,半盆水浮着一只挣扎不休的肥鼠,短短细细的爪子乱扑腾着水,慢慢慢慢靠近盆沿,眼见就要爬出来了,我赶紧拿个盆盖住,再搬块砖头压住,心想你这臭老鼠也有今日!只是一夜也没睡好,反反复复的想起来把它放掉,一会儿听它扑腾于心不忍,一会儿又想起来它之前的种种恶行,最终心一横睡过去了。

    第二日刚睁眼,我就赶紧掀开盆,这老鼠果然被淹死了,油亮水滑的毛,身子比夜里看还要肥,奶奶将盆端走,倾倒在后屋的东坑里。

    我们后来养了只猫,狸花猫,随口叫它咪咪,它看着精瘦利落,镇日爬上爬下,嗲叫个不停,我最烦它叫,它一叫我就跑过去赶它,拿着笤帚往它屁股上扇,咪咪却很迅捷,每每一阵风似的飞走了。咪咪很谄媚,喜欢围着奶奶的脚走路,头直往裤腿上蹭,奶奶驼背,常常拄着拐棍,有时被缠得走路踉跄一下,就拿拐棍猛一戳地,嘴里怒喝一声:诶!这猫!须知猫在我家念二声,但生起气来跟发四声一样铿锵有劲儿。

    不怪这猫缠奶奶,奶奶也疼它。咪咪挑食,昨天吃了荤腥,今天就碰都不碰素菜苗条,奶奶于是切一点点火腿肠,切成碎碎方方的小丁,拌在咪咪的面条里,这馋猫才快步跑到碗边去,真是可气。不过我也因着咪咪沾点福气,切剩的大半根火腿肠就尽是我的了。猫虽然馋,到底我也馋。

    过年,鱼肉鸡肉绿豆丸子等都被奶奶拿筐盛着吊在堂屋的梁上,为的就是防着这只馋嘴猫。可是这猫精敏,我们一不留意就被咪咪给偷吃了,奶奶气得拿拐棍追它,但也只是站在那唇焦口燥追不着,归来倚杖自怒骂。

    咪咪还很奇葩,它不敢吃老鼠。。。它可是一只猫啊!奶奶恨铁不成钢的把它投到粮仓里,对着一堆大大小小的老鼠,它畏畏缩缩的挤在一角,动都不动,你扒拉它一下,它立马又缩回来,胆小不如鼠。后来奶奶自己把老鼠逮出来,扔它面前给它加餐。老鼠见了这只假猫也害怕,抖个不停。咪咪围着老鼠转来转去,说不上悠闲,也说上来焦躁,转了八百年,把我们围观的人的耐心都给转没了还在转,真是丢猫脸。我那会儿又想着,是不是咪咪忒善良,它不忍心吃老鼠?或是它看老鼠不好吃,没胃口下嘴?正当我七想八想,咪咪却张嘴了,它先挑了只小的、毛还没扎齐的老鼠一口吞了。虽然胆小,但到底迈出一步,围观的小伙伴兴头也高起来,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它(也不嫌恶心),谁知。。。谁知它下一步就把老鼠吐出来了,粉粉的小老鼠湿黏黏的还带着点血,没死,还在抖。大伙被恶心得退后好几步,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猫。。。我没再看了,结果到现在也不知道老鼠的存亡。

    本来猫吃老鼠天经地义自然规律,可是这只猫犹犹豫豫的徘徊在老鼠身边,咬了再吐掉,有些虐杀的嫌疑,兼之它谄媚、挑食、挡路、爱夜不归宿,我实在喜欢不上它,甚至对猫这一族都有些偏见了。

    我的学生对鲁迅讨厌猫很奇怪,在他的印象里,猫是可爱乖巧的生物,但是对于普通农家来说,奶奶养猫就是为了实用,作为宠物则是次要的,这只猫生不逢时、生不逢地,在大城市里一定是块做宠物的好料子,在农村却有些不适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