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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正式开始训练的前一天下午,训练场难得地开了动员大会,尹梦的意思是这样可以鼓足士气,提高大家的凝聚力。

    白兰说她是年纪大了,爱搞形式主义。

    唐清让微微一笑,其实这之中的含义她一清二楚。

    会场里的队员男女五五开,大多数都穿着运动服和舒适的短袖,女孩子都扎着高高的马尾,也有极少数的女孩子把黑色的头发编成一个粗壮的辫子放在脑后,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内容不过都是些:

    “休假的时候去了哪里?”

    “有没有恋爱?”

    “最近箭法有没有后退?”

    白兰挽住她的手,笑脸盈盈的,“你也快二十五岁了吧,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呀?”

    “我啊?”唐清让摇了摇头,“我这个性格不适合恋爱,而且大家这样封闭式训练,一天都碰不到手机,下了训练场就是睡觉,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nonono,”白兰打断她的话,“不是老师的训练让你没有私人时间,是你自己的训练强度没有。”

    “那你恋爱了吗?”

    精准狙击的毒舌,也算唐清让除了射箭以外最擅长的事情。

    “阿让~”白兰抱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后脑勺的高马尾也晃悠起来,模样可爱,“你怎么老拆人家的底嘛~”

    “别这样,怪肉麻的。”

    正说着,场馆突然安静了下来,尹梦带着几位打扮正式、身穿西装的男士走了进来,长相随和,像是武侠小说里面不谙世事的隐世大佬。

    “这几位以后应该就是我们的教练喽。”

    唐清让听到后排的声音,不转头也知道是哪位“大神”。

    “哟,那你说,你想去哪个教练手下啊?”

    淡淡的声音飘过来,唐清让看了白兰一眼,一脸“咱们俩默默吃瓜”的神情。

    说话的俩人是徐在佘和江意,不仅在同一所小学读书,初中、高中、甚至现在大学都在一个学校,就连实战经验和性格都差不太多,因此大家也老是叫他们双胞胎兄弟。

    不过徐在佘不太喜欢这个辈份,因为他觉得他和江意一直都是父子关系。

    徐在佘语气正直,眼神善良,“江意,你放心,不管哪个教练带我,我都不会抛弃你这个宝贝儿子的。”

    “我是你爹!”江意飞了个白眼过去,笑道,“是不是想要我把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情说出来啊?”

    “这事我都快听烂了,江意,下次换件稀奇的吧。”唐清让站在前排声音不小不大,但内容足以飘进他的耳朵里。

    “你凑什么热闹?”

    “凑你尿裤子的热闹。”

    徐在佘顿时哑口无言,甚至想现在在网上搜索一下,怎么才能速成一口“好口才”。

    拍打话筒的电流声警示台下的运动员噤声,动员大会也自然由尹梦主持。

    尹梦,45岁,身高168公分,体重50公斤,20岁加入国家队,22岁时,成为第一个拿下射箭竞赛金牌的女选手,退役六年,在42岁时担任射箭队总教练,唐清让就是被她发现的沧海遗珠。

    简短的开场白过后,尹梦简单地讲明了接下来的这一年里的目标规划以及训练强度,不过刚经历过两个月的长时间休假的运动员们,好像还并没有意识到之后会面临着怎么样的“魔鬼训练”。

    在介绍完各个教练后,场下的运动员已经听不进去台上的任何一句话了,都在纷纷猜想自己的带队教练会是哪一位。

    “如果我能去黎教练的队就好了,人又温柔,说话声音也好听,”白兰似乎好像已经身处黎教练的队伍,开始畅想着后续故事,“那我训练肯定天天都很有干劲。”

    唐清让笑她,“你这是给自己找教练还是找男朋友呢?”

    徐在佘猛然大力拍了一下唐清让的肩膀,压低声音,“诶!你别老说她了,你呢?想去哪个教练那儿?”

    “嗯…”

    短暂的思索。

    “看分配吧,我都能接受。”

    说了又和没说一样的回答。

    “老古板,”徐在佘不免吐槽,“我觉得,想去哪个教练队里,就得靠努力,大不了我死皮赖脸一顿,就能得到下半辈子的幸福。”

    “徐在佘,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江意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这几位教练都不是好惹的主,你把他们惹毛了,可不是罚跑几圈的程度。”

    白兰也露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就是啊,你还是安分点吧,别一上来就给教练留个坏印象。”

    “他不用留,”唐清让侧过身看了徐在佘一眼,“他本来给人的印象就不好。”

    “唐清让你不损我会死是吧?!”

    “咳咳,”尹梦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下面,我开始分配各位运动员的所属教练。”

    随着前三队的名单逐渐结束,剩下几个人的心也都悬了起来,现在除了尹梦以外,只剩下周婷的队伍名单没有被公布。

    周婷,39岁,因伤退役,曾蝉联三届国际大赛冠军,业界奇迹,退役时无数粉丝痛哭流涕,各家媒体争相报道,感叹她无法继续为国争光的遗憾。

    “周婷队,徐在佘。”

    随着第一名队员的公布,徐在佘情不自禁地骂了出来,“靠!”

    “江意。”

    “白兰。”

    白兰一个软脚抱住唐清让,无力地叹出两个字,“完了。”

    唐清让拍了拍白兰的手,算是安慰她。

    “唐清让。”

    全场冷了一秒。

    白兰抱着唐清让的手松了下来,试图在她毫无起色的脸上找到一丝情绪的起伏。

    但,没有。

    唐清让自从站在赛场后,成功蝉联两届国际大赛的冠军,当时,所有人是将她与周婷划下等号的运动员,甚至叫她“小周婷”。

    所以在她被迫退役之后,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将她们二人拉出来互相对比,最后这场闹剧是在周婷本人的回应中落幕的。

    她说,“既然是小周婷,那就还差点火候。”

    因此,唐清让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不过,这却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直到动员大会结束,尹梦下了通知,让运动员们跟随自己的教练,回到分配好的训练室里进行训话和训练。

    每队下来平均8个人,周婷这队里,男女各有四个人,白兰是队长,副队长是江意,一圈介绍完毕,几个人按照高矮顺序站在一起,等着周婷布署训练计划。

    对于早早收集过各位教练信息地徐在佘,现在只觉得周婷实际上比他印象中的样子还要严肃,或者说,刻薄。

    “女生的训练强度对标白兰,男生的训练强度对标江意,”周婷翻了翻手里的信息表,顿了一下,“唐清让,你还是单独训练,按照你自己的节奏训练。”

    听到这话,剩下的七人都齐刷刷看向唐清让,她盯着周婷的眼愣了一秒,点了点头,“…是。”

    简单训练结束后,唐清让被白兰拖着回了宿舍,憋不住的吐槽出口就来,“周教练到底在搞什么啊,我训练时间才三年,都没参加过国际大赛,让我当队长,到底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也许是想锻炼锻炼你,”唐清让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准备开机,“培养你的教练天分,而且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治治你的社恐。”

    “可是我一想到要和队友天天沟通,还要担起队长的责任,我就觉得很吓人,”白兰在床上翻了个身,“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队长会是你的,我都做好摆烂的准备了的。”

    “别担心啦,”手机里猛烈弹出来好几条未接电话和短信的提示,唐清让点开一看,是个没存名字的电话号码,“我回个电话,等会儿一块去吃饭。”

    白兰点点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心里策马奔腾。

    唐清让看着几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快速地回播了电话,不过几秒就听到慌张的声音传进耳朵,“阿让,是我,苏若,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有事你先说。”

    “我和方宇的事情,被我妈知道了…”

    唐清让不是很清楚她的意思,“那这不是好事吗?你们也在一起快一年多了吧,可以和家里人说了。”

    “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什么?”

    短暂的犹豫之后,苏若叹了口气,“还是见面说吧,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行,”唐清让揉了揉太阳穴,“我刚进队,要封闭训练,现在请假也不像话,你直接来我训练场这边吧,你能进来。”

    麻利地洗了个澡,半个小时后,在阳台上往下看,不少穿着工服的工作人员搬着原木色大箱子进进出出,苏若就是这个时候给她发了条短信:“我到了。”

    两个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唐清让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我不能待太久,半个小时,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苏若一五一十地交代,唐清让坐在一边,全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最后问了她一句,“现在的情况呢?”

    “我妈准备起诉方宇,律师都请好了。”

    “若若,你被职场性骚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细听着,她的嗓音带着颤抖。

    苏若猛然抱头痛哭,整张脸都掩埋在两只手中,肩膀无法控制地抖动,“我…我不想说,我觉得做错的事情,或许是我。”

    “你从来就做错过任何事情,现在,哭解决不了问题,”唐清让不懂怎么安慰人,只能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说的那个律师,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我有!”苏若胡乱擦了一把眼泪,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这是方宇给我的,他说,你可能会要这个。”

    “他倒是在这种事情上看的比你通透。”

    即便是现在,唐清让也改不了吐槽人的毛病。

    在键盘上迅速输入了电话号码,唐清让缓缓等着对方的回应。

    “您好,这里是迤山事务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吗?”

    “我是苏若的朋友,有些事情想和你们负责人详谈。”

    “好的,请您稍等,”电话那头的赵泽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卫迤,随后把电话转了进去。

    “你好,我是卫迤。”

    唐清让看了看名片上的两个字,确认了是本人之后直接开门见山,“苏若母亲那边,我会劝说她撤诉,但是我这里有另外一个案子需要您的帮助。”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唐清让开始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苏若的老板陈武,我也有所耳闻,我也相信,苏若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唐清让看了看身旁的苏若,她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我希望卫律师可以做下一位受害者的辩护律师。”

    “首先,我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卫迤放下手中的钢笔,细细解释,“但是性骚扰的案件本身取证就很困难,也很难保证受害者会因为家庭社会的各种因素选择隐忍,其次,案件发生的时间线过于模糊,如果不能找到绝对定罪的物证,很难起诉成功。”

    这下换唐清让不说话了。

    “我理解你对朋友的关心,也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气愤,但我作为一个律师,必须得将这些风险全部告知。”

    “是不是只要有人证或者物证,就能抓他定罪。”

    卫迤显然没想到这个回复,顿了一下,“是的。”

    “那我提前预约您三个月后的第一场辩诉。”

    卫迤有些为难,“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但如果三个月后,找不到证据或者人证,这件事情也就没有再商讨的必要了。”

    职场上,这句话是最有效的话术,甚至不会给人带来“画大饼”的即视感。

    唐清让挂断电话,跟苏若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这个律师应该很专业,再加上他在电话里的语气和思考角度,我相信他应该是站在受害者这一方的。”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回家安抚住阿姨,尽量让她撤诉,这几个月里,你先等我的消息,其余时间你就好好工作,按时休息。”

    “可是…”

    唐清让心里盘算着事情,“这件事情你和方宇都不能再插手。”

    “为什么?”

    “如果是按照你的名字来起诉的话,不管如何,都会对你之后的生活有影响,”唐清让看向她,“方宇也不能被搅进来,不然对他的工作影响太大了。”

    “方宇那边我知道,可是我…”

    “没有可是,”苏若的犹豫换来的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你们俩总有一天会公开关系,然后结婚生子,我知道你不在乎外面的这些虚名,可惜现在的人情世故里,哪怕你自己再干净,都会被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