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八）

    落日带着余温渐渐坠入无边无际的云海，对面樟树上跳耀着几只欢快的麻雀，清亮的鸟鸣声指引着归巢的轨迹。

    我转身踏上来时的路，杂草丛里窜出一只受惊的灰褐色野兔，在草丛里跳跃瞬间无影无踪，戴着口罩低头穿过熟悉而清冷的街道。回到家我使劲揉了揉僵硬的脸庞，然后敲门，母亲像是恒久停留在门口带着笑意开门说着回来了，仿佛回到了去年、前年那个仍活跃在人海里的我，与母亲说着遇到了怎样的奇葩客户。饭后和母亲看着电视剧，里面的烟火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自己的人生有多背离大世，他们在电视剧里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互相纠缠着演绎普通人的生活。而我只是这世界抽离世外的旁观者，在现实里观望着别人的悲喜、友情还有炙热的爱情。很多时候，我站在角落，望着那人群的热闹，内心挣扎而平静。只有大学四年时光，是我长大后唯一曾亲自参与的勾肩搭背、畅所欲言的喜悦，却也是那样不懂取舍拼命附和，丢失了人生的方向。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也许这芸芸众生经历着不同的命运，也都隐藏着难以释怀的欲望，背负着或轻或重的罪债吧。

    夜深了，许久未见的月光映透若隐若现的流云，浮华隐世无尘无垢。我对着皓月说好久不见，很长一段岁月里，阴晴圆缺独自升落的月亮是我唯一倾诉的对象，我分享着蒲公英迎风舞动散落的诗篇，山林间的野花不约而同绽放着彩色的童话，忙碌的蚂蚁一生都走不出那块荒芜的土堆，人潮川流不息喧哗的街巷藏着醉人的酒，这红尘中举步蹒跚找不到落脚的驿站。而现在的我，再也找不到话题，沉默的与月光对望。

    月亮啊，你孤寂环绕着我们一个纪元又一个纪元，漠然俯瞰文明更迭，生命演变，这一切的存在因什么而存在，什么样的定律无视时间空间封闭着你周而复始不知怠倦。而这无数生命的一生起伏跌宕、平庸虚度也只是你不屑一顾的尘埃吧。我眺望着夜空，寥寥无几的星光远离着月光点缀在黑暗的幕布上，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分不清是不是梦境，一个透明轮廓的我悄然飘入夜空，回望着窗台里月华遮盖的自己。而躺在床上的我感觉那飘忽不定的意识仿佛极力挣脱原有世界的万家灯火，穿破云层，隔着无尽黑暗，想要触及月光的起始站，然而那种熟悉的沦陷深渊无力向前的堵塞绝望感觉撕裂着我的意识。

    你是什么？

    无尽黑暗里冰冷沉默，深邃浩瀚的星海也定格静止不再闪烁。

    哈哈哈，这一切都只是梦境，虚无可笑，这痛楚，难言的压抑感都只是噩梦吧。

    我笑着面对那无言无情的黑暗，意识也在崩塌消散。

    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只有这锥心的痛让我感觉真实，真实存在在这世间，还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