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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血债

    影杀团总部指挥大厅,唐烈正端坐在案前,仔细翻看着刚刚送达不久的种子报告。

    帅案左上边整整齐齐的码放着近万份报告,像座隆起的小山丘。右边只有惨淡的几份,两相对比之下,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看完。舒适晨风携带着清新空气穿堂而过,却吹不动那几份轻飘飘的纸张。

    为了不被外界打扰,唐烈在周身旁构造了一个玄炁屏蔽空间,玄修都难以击破的空间,有效屏蔽了外界干扰。他腰杆挺地笔直,细细审视着每一份报告,时而点头微笑时而皱眉沉思,但速度始终不快。由白纸黑字写就的报告分外清晰,内容要点条理分明:

    曾阳,十九岁五阶凡修,散修。熟练掌握三部千阶武技,对敌时施展可发挥六成威力。拥有足够的历练经历,曾独自翻越九宫顶。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与人合作……

    伍戎暃,十八岁四阶凡修,宗门弟子。修炼根基扎实,悟性颇高,曾在一刻钟之内,成功施展一部从未接触过的武技。实战经验少,不曾经历生死杀伐,不曾见血。为人和善仁厚,擅长于人际交往,极重团队合作……

    赵楚瑶,十八岁一阶千修,家族子弟。天赋甚好但基础不牢,痴迷钻研武技,掌握十三门武技,涵盖进攻、防御、身法、强化等各个方面。平日只与家族长辈切磋练习,从未与人相战。战力存疑。天性单纯善良,毫无心机,外出历练严重匮乏……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门口照进来的阳光逐渐西斜,空气也变得更加闷热。小山丘渐渐从左边挪到了右边。

    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唐烈伸了个懒腰,然后往后一靠,这才觉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一看竟是空空如也。

    无奈的他只能苦笑着摇头,站起身来准备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刚把玄炁屏蔽撤掉,眼前景象一下子变得清晰:两位将军早已坐在两旁候着了。

    “说吧,我听着就是,我这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唐烈一面说一面快步走向一旁的茶壶,不及倒进杯子,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在下属面前丝毫不顾形象。

    雷震霆率先抱怨,说自己和郑赟都没翻着“第三位将军”的报告,又是遗憾又是好奇地询问,莫不是元帅消遣他二人云云。

    说着话间,脑袋还不住地往帅案那边探。他虽向来没大没小,但绝非不懂分寸之人,未得元帅许可绝不会冒失翻看帅案上的文件。

    “哐当”放下茶壶后,唐烈这才一脸满意地抹了抹嘴,右手一翻,凭空出现的报告便往雷震霆递过去。

    一个箭步向前,雷震霆几乎是从唐烈手里将心心念念的报告给夺了过来,伸到了鼻子旁边念了起来。大概是是嫌念得慢,郑赟身形一颤出现在雷震霆身边,也将脑袋凑了过去。

    “谢绮珺?!女将军?芳龄十八,啧啧啧…三阶千修?!比我强比我强,十八岁我也不过二阶千修。父母双亡的孤儿…十五岁就见过血了,杀伐果断心智坚韧…尚是凡修便已击杀五名千修!这……”

    “还是隆恩山的居民……元帅……”郑赟却注意不一样的细节,话语有些苦涩。

    “嗯,隆恩山……”

    “隆恩山有什么特别的吗?”雷震霆一头雾水,看看唐烈又看看郑赟。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半晌唐烈才缓缓开口。

    “老郑,你说吧……”

    痛苦在唐烈的脸上翻涌,那段尘封的往事再次在脑海中苏醒,藏身迷雾的黑影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每每想起,唐烈的心脏都不断地抽痛,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隆恩山其名为山,实则指的是方圆数百里的山区,坐落于辉兰帝国西部边境。那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多样,高山盆地大江大河纵横分布,方圆数百里渺无人烟,是多数魔兽最理想的栖息地。

    隆恩山起初并没有名字,是后来被选做重罪犯人和战俘的流放地后,才被辉兰王赐名“隆恩山”。

    尔等罪该万死,但辉兰王仁义不忍将其处死,仅将尔等流放至此,万望尔等改过自新,感念隆隆皇恩。

    辉兰皇室原本想着把人扔到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反正关在牢里也是浪费粮食。

    恶劣的环境也确实夺走了大部分人的生命,但总有一些人顽强地活了下来,随着流放的人数越来越多,存活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存活下来的人甚至还在那里建起了城堡,文明的光辉第一次照亮在野蛮的大山里。正因如此,后面流放到这里的罪犯,存活的几率也在不断提高。

    两百年过去了,隆恩山的人口越来越庞大,但没人知道确切的数字。直到此刻,辉兰皇室也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穷凶极恶的罪犯依旧源源不断输入隆恩山。

    直到某一天,一支万人军队押送着贸易物资从隆恩山边缘经过,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一万人全军覆没,无一幸免。所有尸体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一万具赤裸的无头尸体就这么扔在荒郊野地。

    辉兰王雷霆大怒,脊背都有些发寒。没想到一群毫不起眼战俘和罪犯也胆敢挑衅他。不,这已经不是挑衅那么简单了,他们已经将刀子刺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们是在宣战!

    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这群蝼蚁的勇气,能够覆灭一支由三个元修带队的万人军队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有资本和整个辉兰帝国扳手腕!

    二十万军队誓师出征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这将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那群愚蠢的,罪犯和战俘的后代很快就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谁也没想到,这仗一打就是五年。

    五年间,辉兰累计投入了三十五万军队、七个玄修,两个道修。耗费了无数钱粮物资。这个阵容足以荡平一个中等帝国,却被一个小小的隆恩山绊住了脚步。

    辉兰大军开到,当地居民便全部都往深山老林里钻,坚壁清野,就是不正面决战。

    数不清的魔兽、复杂的地形、难以抵达的后勤才是真正的敌人,八成以上的伤亡都是非战争减员。隆恩山就像一头巨兽,不断的吞噬着双方的人命。

    战果也不是没有,毁掉了几个小城堡,前前后后也杀了几万人。但辉兰皇室方面要的是将所有人全部剿灭,但大部分的人已经藏进了山沟里,别说三十万人,就算是一百万人,也不见得能将整个区域封锁而不留死角,影杀团登场顺理成章。

    彼时的唐烈还只是一个将军,刚刚突破到玄修不久,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他主动请缨,率两千人打前阵,为军团后续跟进摸清敌情。

    没想到那是噩梦的开始。

    唐烈先是率领一百多人,成功渗透进了对方的核心基地,然后就是剩下的一千多人陆续成功渗透。

    还不等这两千人给大军发出信号,血腥的清洗便已经全面展开。

    两千影杀团成员,包括唐烈这个将军在内,在某个夜晚全部遇袭。对方有心算无心,加之身处敌境,根本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他们身处的环境,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穷凶极恶的敌人源源不断,增援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却有心无力。

    有不少影杀团成员好不容易突破了敌人的重重包围,却又误入了魔兽的领地,精疲力尽的他们只能葬身兽腹。

    那一晚,信号弹凄厉的尖啸声响彻整座隆恩山,赤红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夜幕。埋伏在外围的大军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进军,一眼望去赤红的焰火从各个方向升空。大部分将领选择了按兵不动。

    影杀团由此遭受有史以来最惨痛的损失:超过八百人战死、四百多人重伤、两百多人失踪或被俘,就连身为将军的唐烈也身受重伤。

    率先进入隆恩山的两千人到最后只活下来不到四百人,能恢复到受伤前的战力者,竟不足两百人。

    当时的影杀团元帅迅速认清了现状,连夜赶回帝都劝说辉兰王,告之以利诱之以害,恳求其就此退兵。就这样,影杀团用自身的惨痛伤亡,结束了长达五年的战争。

    战争虽然停止,但战火随时可能重新点燃。

    此战过后,辉兰王才幡然醒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西部边境这个怪物,竟是皇室两百多年一口口饭喂大的,现在它不仅具备招架之功,甚至还拥有还手之力。

    以肉饲虎,不过如此。

    辉兰王不是蠢人,迅速采取一系列措施,试图将西部这个寄生体从自身挖出,或者一步步将其困死,再不济也要限制其发展规模。

    第一,废除流放刑罚,以后的重刑犯要么关,要么死!反正绝对不能作为养分,再养出第二个寄生体。

    第二,在西部围绕隆恩山构建军事据点,屯兵十万。这十万人既是西部城池的缓冲点,也是悬在隆恩山头顶上的宝剑,虽然这把宝剑能否发挥作用存在疑问。

    第三,对隆恩山的经济和物资实行封锁。绝不能让一丁点物资流入隆恩山,壮大这头恶虎的实力。

    但两百多年的积累已让癣末之患充分壮大,其势已成。从唐烈被重创便可见一斑,这说明其中至少有三名玄修,而且有没有道修谁也不知道。

    记载在册的重刑犯最高修为不过是灵修,而且在流放之前有毁其经脉的保险措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已无从考证。又或者只是这群罪犯的后代之中,有如此多精才绝艳之辈。

    三道措施究竟能有多大成效,谁也没有把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重利的诱惑下,每年都有大量的商人走私物资到隆恩山。每年因此被处死的就不下五千人其中不乏,镇守据点的将领和士兵。

    无论如何,这一页就此翻篇。

    可于影杀团而言,这是一笔尚未被讨还且必须讨还的血债。战争结束后,影杀团不惜代价,陆续也付出了不少人员伤亡,终于在隆恩山外围扎下了据点。却始终难以在有突破,关于当年众人为何暴露,以及策划清洗的首要凶手,这些至今仍毫无头绪。

    但是除非影杀团覆灭,否则这笔血债一定要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