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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亡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我们相遇太晚,如果有来生,我祈求上天让我们早点遇见,那时我定会好好珍惜你,陪着你一起白头到老——木凉城

    海市。

    珍珠海滩。

    下午四点,天空刚才还是蓝天白云,此时却突然阴云密布,乌云黑沉沉压下来,无端让人觉得窒息。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挽留吗?”

    叶暖芯抬头望了望天,低声喃语道。

    她的心情,也像变化无常的天气一般,时而兴奋,时而悲痛、伤心、懊悔、无助……

    凉城,对不起!

    这些日子,你明明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为什么还要傻傻陪着我出来旅游,为什么还要陪着我闹,就连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要笑着给我说要好好生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半小时前,叶暖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慢慢失去了呼吸,他倒在她怀里挣扎的样子,是那么的痛苦,以至于她没有及时拨打急救电话,就那么看着他断了气。

    她太自私了,她没办法继续再看着木凉城受折磨,既然活着是那么的痛苦,还不如早点解脱。

    别怕,凉城,我会陪着你的。

    叶暖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那颤抖的指尖无疑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木凉城的脸庞,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她低下头,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那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的感官,麻痹了她的神经。

    呵呵,已经没有温度了吗?

    泪水突然砸下来,叶暖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刺刺的疼,疼得她快无法呼吸了。

    凉城,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叶暖芯笑得很灿烂,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凉城,你要等等我,别走得太快了,我怕会追不上你脚步。

    叶暖芯看着腿边放着的一些瓶子,随意抓起一瓶,直接倒进自己的嘴里,她像是没有嗅觉一样,闻不到那浓浓的刺鼻的味道,似喝水一般,吞咽着那苦涩的液体,直到那些液体顺着她的口腔滑进了腹部。

    不一会儿,胃里似翻江倒海一般,她感觉自己的器官在疯狂的挣扎,所有的细胞在拼命奋战,一个接一个的竭力抵抗着,一个牺牲了,另一个又扑上去,明知没有希望,还成千上万的前仆后继,直到最后一个惨烈而亡。

    大脑像是已经被麻痹了一样,无论怎样疼痛她好似都没有了感觉。

    凉城,原来身体还是会痛的,只是那疼痛似乎比不得心理上的疼。

    叶暖芯疼得身体痉挛起来,身体微微弯曲,双腿半跪着,口吐白沫,五官也因疼痛而扭曲了,手里的药瓶滑落了,木凉城的身子没有了倚靠直接摔倒在沙滩上。

    叶暖芯忍受着身体的疼痛,慢慢起身,蹲下身子,颤颤巍巍把木凉城抱起来。

    “凉城,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都能公主抱你了!”

    叶暖芯心疼的抱着骨瘦如柴的木凉城,喃喃自语。

    短短几个月,因为病魔缠身,一百三十几斤的木凉城直接瘦到七十多斤,就算穿着宽松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也是骨瘦如柴,尤其是那脸上没有丝毫肉感,像是皮包骨一样,看上去怪吓人的。

    天空的乌云越加密布了,快下雨了。

    叶暖芯看着空无一人的沙滩,嘴角微微上扬,没人能打扰到他们,是她对这个世界仅剩一分的感恩。

    视线一转,望着不远处浩瀚无边的海洋,叶暖芯笑得更灿烂了。

    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海潮像冲锋的队伍一样,鼓噪着,呐喊着,拼命地冲上沙滩。

    潮头有数丈之高,一涌而至。

    凉城,有你陪着看这最后的美景,这辈子,真的值了。

    回想起他们的相遇、相识、相恋,她一直觉得他们的缘分似乎是天注定的。

    叶暖芯和木凉城是一次偶然认识的,刚见面那天,两个人对彼此就有了好感,后来没过多久就在一起了。

    第一年,木凉城对叶暖芯有求必应,两人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几乎没有吵闹过。

    第二年,两人偷偷领了结婚证。

    没有彩礼,没有戒指,没有婚纱照,没有婚礼,没有房,没有车,什么都没有。

    但叶暖芯没有嫌弃他,两个人就算没有共同兴趣,可她还是高兴的,因为她渴望的是有个人能关心她、呵护她。

    在一起期间,木凉城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就细节方面是不可挑剔的。

    两个人互相折磨过,可最后都能包容谅解对方,所以是幸福多过痛苦。

    叶暖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幸福会那么短暂。

    第三年是糟糕的一年,他们的幸运似乎被剥夺了。

    上半年的时候,叶暖芯怀孕四个月了,可一场意外,孩子流掉了。

    流产后叶暖芯陷入绝望,心里一度厌世的她差点想不开,是木凉城每天悉心照料,才让抑郁寡欢的叶暖芯重回笑容。

    下半年的时候,木凉城又被查出身体患有肝癌,还是晚期。

    两人遭遇这些后,情绪一度濒临崩溃,可生活还要继续,只能默默地忍耐着,互相鼓励,互相关心,积极面对着这一切。

    第四年,两人欠了很多债。

    生活太苦了,明明已经不堪一击,一碰就碎了,但还是选择瞒着家里人。

    父母头发已斑白,已经累了大半辈子,没好好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他们没道理再拖垮他们。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容易的,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脆弱和委屈。

    哪怕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依然会冲突这个极限,继续忍下去。

    两个人继续努力工作,每个月还各种贷款,支付各种生活开支,生活虽苦,可他们却更加珍惜对方了。

    第五年,木凉城身体越加严重起来,没有办法工作,叶暖芯一边要工作,一边要照顾木凉城,心里的负担太重,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木凉城担忧她的同时,瞒着她断了医院的治疗,没吃药,没做化疗,等叶暖芯发现后已经晚了。

    医生说他的生命只剩短短几个月,叶暖芯辞掉工作,毅然陪着他出去旅游。

    可医生说的话只能借鉴,木凉城的身体情况已经很恶劣了,到今天也才坚持了两个月,他每天忍着疼痛,可对着叶暖芯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叶暖芯其实是知道的,可为了不让木凉城更加难受,每天也是开开心心的笑着。

    天越来越暗了,叶暖芯踉踉跄跄抱着木凉城往亭子方向走,她艰难迈着步子,一步又一步,终于,到了亭子里。

    轻轻把木凉城放在石椅上,她接着跑回沙滩上,拎了包再次进入亭子。

    从包里掏出手机,一一给家人打了电话,算是最后的告别,而最后一个电话拨了公家的,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和地址后她就挂断了。

    把手机和包放在显眼的地方,包里有身份证明和写好的遗书。

    身体快要撑不住了,叶暖芯强忍着剧痛回到木凉城身边,抱着他躺坐在石椅上。

    凉城,我这辈子,恨也恨了,怨也怨了,爱也爱了,可我依然觉得很遗憾,若有来生,我希望能与你从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平平淡淡做一对恩爱夫妻,看着孩子从小到大成长。

    “凉城,我来找你了!”

    叶暖芯嘴唇微颤,彻底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