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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有鳞伤 何处是欢歌

    千年前,颛顼帝绝地通天之际,百仙归天。西王母未曾参透有情,心有不甘,便留下一青羽,置于梧桐上,代为参悟,命凤凰看护。其羽百年,日日与那梧桐相伴,遍吸百鸟之灵,化作身绮丽翠羽,黛首的凰鸟。又百年,梧桐生灵,心觉相比凰鸟自己如同死物,无足无翅,便化作负劳,日夜与凰鸟相伴。凰鸟在世便是要想要参透真情,然瑶池往来仙女皆言二人为死物,如何有情。

    二人潸然泪下,暗自神伤。一日,有一仙人与和尚至此,二人皆笑谈人间痴男怨女之事。凰鸟与梧桐化为神女,与仙人和尚共谈,便觉着人间定有真情,凰鸟不忍抛下梧桐,便与梧桐相约共去人间。想道二人本是死物生灵,终究是死物,更是去轮回转世,决心一解情字之意。

    明末,有一道人号五阳。西去昆仑,决心游历名山后参透道义,却见一神女。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然神女多有垂泪,自言本是西王母真身一羽,历劫九世,如今参透情字之解,即将得道成仙,至于为何垂泪还需缓缓道来。五阳道人便应下,每晨时听凰女所述。

    一天,在满是泥泞的林间小路旁传来愤怒的声音“拿来!你这小野种怎么能偷我的东西!”

    一个躺倒在地的邋里邋遢的小女孩护着手里竹蜻蜓,面色通红地叫道“你快放手,要坏了!”。

    “老子的东西,坏了也要你赔!”说完这黑瘦的少年给了她脑袋踹了一脚,脆弱的竹蜻蜓还是破裂开了。

    “呜呜呜,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你要让你奶奶给你做就是。”她努力地想把这根断裂的中心拼接,这明显是不能实现的。

    “哼!气死老子了!你早点放手也不至于坏掉!老子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晦气!”

    说完这些,少年看着哭的伤心的小女孩满意地笑了,“下次直接把东西给老子,懂了吗?”

    那女孩在那哭,根本不回答他。一股无名的怒火蹿上了男孩的脑袋瓜。“哭哭哭!,就知道哭!真他娘的晦气!烦死了!”。

    女孩刚准备起身,有被一脚踢胸口上踹了回去。她爬着抓住男孩的腿,“你赔我的竹蜻蜓!”

    脏黑的手抓着就是不放。男孩用另外一只脚继续踢她,但是那小身板就是抓的紧紧的,“你放手!”他吼道。

    “我不放!”。男孩想一来二去这事情可就闹大了,说道“行,我明天赔你。你放手罢!”他眼珠转来转去的,女孩这才松点。

    他猛地一抽腿,一溜烟地跑了。

    “呜呜呜!”这下她哭的更大声了,这竹蜻蜓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这男孩叫二狗,他老爹不务正业,全家都吃她娘的针线钱,他家里也没两个钱,平时经常被人欺负,这下好了,村里来个小丫头,都说她是她娘偷情生的野种,大家伙都欺负那家伙去了。

    二狗平时被欺负惯了,哪里还有这么威风的时候,他跑着都感觉自己能飞起来,这欺负人的感觉,一回生二回熟,那丫头也不知道叫啥,别人都叫她孬子,因为她脑袋不好使似的,别人说啥她就信啥。一次两次后大家就叫她傻丫,这不,今天看见她手里居然还捧着个竹蜻蜓,他二话不说,十分威风地冲过去就抢,可惜了,这傻丫这次倒是宝贵的很,往常抢她手里的野果子都没这么难抢。

    这竹蜻蜓可是个新鲜玩意,家里没木匠,村子又偏,她哪来的,定是偷得!哼!这次老子可是替天行道!他心里想着想着,更乐了,好像自己就成了大侠一样!早知道就该踢狠点!

    他这些招数都是村里人过去对他用的,他这下想起来回家又晚了,他那当爹的定不会轻饶了他,因为他又偷懒的一个下午去找乐子了。

    他刚到家他爹就黑着脸走过来了,他爹快步走过来就对他好一通招呼,手里还拿个木棍上来就打。在这个家里啊他能天天游荡,他老婆小孩可就不行咯!

    小女孩趴在地上就不想起来了,泪也差不多流干了,这竹蜻蜓可死活回不来了,就像她死掉的奶奶一样。她用脏不拉稀的袖子胡乱地糊着脸,这泪水啊就越糊越多。

    抽噎着就站起来了,把变成两段的竹蜻蜓放手里紧紧攥着。没精打采地往家里走,自从她跟着她娘来到这个村子就没过过好日子,她想奶奶了。想着就又哭了。

    平时也天天被人抢东西,她有东西也不敢拿出来,可今天不一样,她家里来了几个女孩,说是邻居来窜门,找她玩。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是来抢她玩具的呢?她们看不起她,也喜欢抢她东西。那竹蜻蜓就放在床头,眼看着就要遭殃,她二话不说拿起来就跑。

    她一窜进林子就不见影了,她准备放树底下藏会,等她们走了再拿出来。可倒霉在顶头就碰到了二狗,二狗二话不说就抢,一把给她推泥巴里。二狗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次了,可惜的就是她打不过这二狗,她就九岁多,这二狗可是有十二岁的,个头也比她高一个头多。这下好了,她的心也跟着这竹蜻蜓变成两段了。

    她娘对她挺好,听说就是改嫁了,这不她被接到了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拖油瓶,好在那男人也没赶走她。她也不敢和家里人说啥,毕竟别人多说她这样的晦气,是个拖油瓶,要不是她娘有点姿色指定就被男人赶出去了,有人还说她是他娘偷情生的野种。

    她想着想着,就拖着脚回到家里,今天她太难受了。她又想起她奶奶说希望小雅能和竹蜻蜓一样飞的高高的,她难受地想着,自己一身泥巴哪里能飞的高高的,又臭又脏,再说了,这竹蜻蜓飞的再高也得老老实实掉下来。她也没敢大声哭就晃悠悠地走到小木门前面,听到里面的男人在大吼,在打她娘,这已经是这几天的常态了,不过这次女人在里面叫着说“我不同意!”。

    她和她娘感情不深,她一直跟着奶奶,那年奶奶得风寒死了,她娘去奔丧后才带着她坐船来到这边。奶奶死后,她感觉天都塌了,最后的一点关于奶奶的念想还在手心扎着自己。过了一会,里面没声音了,就听到里面女人的哭骂声,她就进去了,丫头本不想进去的,但是她又没家了。

    男人走出屋子,路过的时候看也不看她,一边走就一边说道“这事我已经定下来了!我晚上还有事”。男人生的魁梧,走路就像一阵风一样快,他当过兵也当过土匪,现在才知道自己老婆是那张大人不要的,气的火冒三丈,让她回家奔丧没想到居然还接来个小的,明天就把这拖油瓶送出去,想着他走路更轻快了起来。

    “欢儿,过来!”她听她娘叫她,她大名不叫欢儿,她叫姜欢,跟的是她奶奶的姓,她奶奶说自己的爹娘都不是什么好人,不需要跟着他们姓。欢儿是她奶奶叫的,后来周围人都叫她欢儿,她自己也差不多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大名了,农村里哪有人会管那些。她奶奶说希望希望她天天开心,给起的欢。她慢吞吞走过去,女人一把把她抱紧,用力地摸她的脸。“是我护不住你,娘没用!”她一听就知道又出事了,欢儿心里更沉重了。欢儿的娘叫李秀娘,她本是张官人的情妇,生了个女儿不顶用,也‘抢’不了张官人家的钱,后来更是没想到那官人被抄家了。她就离开了那里,免得被人查出来什么,最后嫁给了一个汉子,那人过去和她就是老相好的,不过并不知道自己过去是张大人的情妇。这次刚好她老娘死了她就带着老娘那里养的女儿坐船来到江南,说是自己的妹妹,倒霉的是这几天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丫头是自己的女儿,还知道了自己过去是张大人的情妇。气的天天打她,她也没招了,那就送走吧,真的护不住了,虽然从来没养过这丫头,但是怀胎那么久,说一点没感情那是假的,这女儿天天被人欺负自己也心疼。不过她向来软弱,没主见,这下先送走给自己保命吧。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女儿,能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也许也是她的福气了。欢儿已经吓傻了,但是她哭了一个下午了,实在没力气哭了,她想算了吧,怎么样都好,反正奶奶都不在了。想着就没那么伤心了。

    她饿极了,就去厨房随便拿了点菜,这里没柴火就生吃着啃。晚上的时候她娘就把一些她的东西收拾收拾,她来这也有小一个月了,对这个村子她也没啥留恋的。她把竹蜻蜓放自己的包袱里装好,今天太累了,没一会就睡着了。不知不觉就做起了梦,梦里她奶奶把竹蜻蜓举着说“只要我在,我就一直举着竹蜻蜓,就掉不下来了”,奶奶真好,果然,奶奶不在了就得掉下来哩。即使睡着了她也把自己的包袱抱得紧紧的,小手甚至还不自觉地按着那硬硬的地方,那是竹蜻蜓在的地方。

    第二天迷迷糊糊听到了鸡叫声,男人就把她拉起来“别睡了!你娘应该和你说了吧,今天有事要做!起来!”。

    “你轻点!吓到孩子了!好歹今天送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别人家也不一定要。”

    “就你事多!”

    在争吵中欢儿就醒了,她迷转着,那男人松开她的手她就去洗漱,他娘一边哭着一边给她穿好看的衣服,听她娘说这些都是男人连夜去买的。“欢儿,去了那边你一切都听他们的安排,不要顶嘴,也不要耍性子。你是去当下人的,总之别人让你干啥就干啥。那是个大户人家,你去了能天天吃饱也不会有别人随便欺负你。”李秀娘也只能这样骗自己,大户人家怎么会那么好过。

    欢儿其实不傻,她知道她娘在骗她,奶奶一直说要诚信,但是她一直跟着奶奶,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除了奶奶,都喜欢骗自己。她想这可能是因为世界上奶奶只有一个吧,只有奶奶不会骗起自己。“我知道了,娘。”把最后的发髻也编好了,门外传来人走路的声音。

    通过窗子看到红漆木的马车停在村口,她家这房子刚好在小丘上,这可是有钱人。外面来了一个穿灰衣服的男人,他背挺直的。家里的男人换了个脸上去就迎着:“王兄,这就是那丫头!。”转过头“欢儿,到爹这来,你面前这位就是王管家。这么不懂规矩”。

    男人喜笑颜开的看着小女孩走过来,这女孩本长得不差,想来王番这下该是满意的。“雷兄,这小丫头倒是看上去挺水灵,那我们快点开始吧。”他娘去倒水了,嘴角下挂着窃喜。李秀娘就说三七分不同意了,怎么也是自己女儿,得是五五分!卖的钱五五分倒也是尊重自己,好歹怀胎那么久,今早男人来找她商量,说可以让步,那男人今天说是把这丫头送出去,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和自己过以前一样的日子。

    欢儿也看不懂他们在干嘛,但是她知道这两人定是不要自己了,想着就把竹蜻蜓按紧了。

    后来那男人就把她牵走了。“丫头,你叫什么?”王番对这对夫妇没什么好感,毕竟卖女儿喜笑颜开的,而且他们也没其他的孩子。想来想去定是这女儿不是男人亲生的,定是拖油瓶。想着又多了点同情,好在这是送给小姐的丫头。小姐性子好,应该这丫头吃不了多少苦头。

    王番是去年在酒馆认识的雷俊,这小子过去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都成家了。

    “我叫欢儿。叫姜欢。”小女孩怯生生的说话,和蚊子哼一样大。

    果然,这不是雷欢,怪不得那小子笑的和花一样。这次可花了不少银子。到了马车旁,这马车上四个边角系四个银铃铛,风吹着叮铃铃的响,高头大马,红漆的车身。欢儿看呆了,抓紧了自己的小包袱,王番帮女孩送上马车,就上去驾车了。

    欢儿进了车,坐在软卧上,她生怕自己动一下把什么撞坏了。铃铛摇啊摇,看着村子越来越远,路上杨柳依依,阳光照在大湖上。闪闪的就像星星一样,但是不安更重了,她不知道自己会有怎么样的命运,想着她就隔着包袱的布,按紧了竹蜻蜓,那触感,就像她的奶奶握紧她的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