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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无可奈何

    “父亲。”

    最终,叶安歌身体一颤,早已跌跌撞撞进入钱眼去。

    她闻到一股烟味。

    发黑的蜡油堆在蜡烛底部,火焰虚弱地烧着,一个黑色巨大的“奠”字在叶安歌眼前。

    这是扑面而来的压抑和沉重。

    她的呼吸也哽咽了。

    “父亲。”

    桌子上,摆着冰冰凉凉的祭品。

    几个素白的盘子,几道糕饼或荤素,叶安歌看着,脸上发干。

    她的泪流下去,脸上肌肤变干变紧。

    真难受。

    难受到痛不欲生。

    “能让我解脱嘛……”

    此刻,叶安歌的哽咽,戛然而止。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一个“父亲”,正在传神地望着自己!

    他容颜一如往昔。

    这是一张丹青妙手画出的水墨,涂了色彩。

    画上青衣的父亲,梳得油亮的头发,以及一双涵盖智慧的眼,都刺激着叶安歌的心。

    “父亲。”

    她突然潸然。

    他是那么简单,这幅画是那么精妙。

    肤色复原,他眼中的希望,是给自己的啊。

    顿时,叶安歌的心“啪”地碎了。

    两根白烛近乎烧光,旁边还有镜子。

    “我会记得你的。”

    下一刻,叶安歌突然抬起头,对准眼前和蔼可亲的孟不欠画像。

    他真的挺好看。

    青年时期,风流倜傥的他,为何选中了自己没看得到一眼的母亲。

    之前他的一切反常,叶安歌都可以理解。

    “父亲,都是我,还是我。”

    叶安歌当然不会被其他牵绊,她的心还在抽痛,眼前世界非黑即白,她处于中间,一直没有忘我地哭泣。

    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这儿已经没人,大概吃饭去了。

    但敲锣打鼓的,却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叶安歌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自己绝情的笑。

    那天的自己,是怎么笑得出来的,她却不清楚。

    一时,叶安歌没管旁边放着的焦黑小盆,也不知哪来的悲伤,让她一下子跪倒在地。

    她想哭,就信马由缰地哭吧。

    “呜呜呜……父亲,没了你,我,我该怎么办……”

    她终于露出脆弱的一面,脑子里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掠而过,但循环播放。

    凄惨的声音也是。

    特别是自己的笑,孟不欠最后那几句话。

    随便一个小片段,都是挥之不去的心酸。

    有时,她甚至想忘记这些沉重的过往。

    但是,那些记忆,就在她心中陈设,没变。

    每逢触及,都会心中震颤吧。

    “不要……”

    叶安歌感觉天都塌了。

    她心痛依旧,她脸上发红,脑子里一阵阵突如其来的刺痛,也让她的身体更为微弱。

    --

    “叶安歌这是怎么了?”

    他是太子,本不该私访流仙派。

    本来告诉父亲的时候,殊浩川怕自己找不到理由。

    最终成功之后,因为父亲让他给孟不欠烧纸,殊浩川心中才坦荡了些。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叶安歌了。

    不过叶安歌刚刚……

    “那个白衣少女的影子,是不是叶安歌的?”

    最终,他撑着伞,想着自己可以为叶安歌打伞。

    却听见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

    “她?”

    微微诧异之下的殊浩川,一时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叶安歌的声音,何时如此嘶哑。

    她从来没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现在,殊浩川误打误撞看到了。

    她他不知道自己害死父亲吗?”

    那日她蹊跷的表现,自己想留也留不住。

    所以,殊浩川暗自点点头,最后跟着叶安歌就走。

    --

    “别哭了。”

    哭个没完没了,哭个昏天黑地。

    叶安歌的身上,疼痛死去活来,在心中搅动,难受而颠簸。

    此刻,在她哭得全身哆嗦,呼吸不畅时,她已手脚冰凉,感觉身体热度在飙升。

    因为她情绪波动太快。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此关键时期,她的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

    温热的手,带着天地之气的手。

    “嗯?离不弃,是你嘛……”

    朦胧之间,叶安歌抹了一把泪,将鼻涕蹭干了,抬起哭花的脸,对准眼前。

    这儿光线不算黯淡,没人再演奏哀乐。

    叶安歌借着灯光,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个人的容貌--

    “你干什么……我好好的,我要离不弃,不要你操心!”

    她不假思索地说着。

    “叶安歌,乖,别哭了,我帮你。”

    殊浩川玉树临风的身影,当她是哭晕了认不出来?

    “不,你不是离不弃。”

    叶安歌直摇头,声音凄惨破碎。

    “你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我父亲死了,你倒好,装着离不弃的样子……”

    “我是奉命行事来烧纸的。”

    “哼,你烧,当我不存在。”

    叶安歌心中自然赌气,她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想哭,就奔放地哭。

    只不过,这个太子太烦了些。

    “叶安歌,你想怎么样?”

    “你一边去,我哭,否则你给我一直哭到明天。”

    被这样一干扰,叶安歌眼皮直坠,居然想睡觉了。

    她也没了哭的兴致,总觉得心中堵了什么,极度难受。

    但她把气都撒在殊浩川身上了。

    “太子,离我远点,你难道想觊觎我?”

    她毫不客气,如酒醉之人,大放厥词。

    “哭多了不好。”

    殊浩川感觉叶安歌很难磨。

    顿时轻轻蹙眉,“我要离不弃!”

    梨花一枝春带雨。

    “别闹,我是太子……”

    “我知道,你烧什么烧,烧纸?我来烧,我可是他女儿,你是什么东西?”

    叶安歌毫不客气,反唇相讥。

    “你……”

    即使是殊浩川,也被叶安歌气到。

    “你敢这样对我就是……”

    “怎么?我要怀念父亲,你又没杀我父亲,是我,都是我,哈,高兴了吧。”

    叶安歌嫣然笑起来。

    她两腮的颜色更红。

    “你知不知道……”

    还想为叶安歌灌输的殊浩川,终于没辙了。

    “叶安歌,你帮我烧?可以吗?”

    “烧了就烧了,算什么,拿来,给我,你马上走,不要停留。”

    她说得毫不留情。

    “安排好她的一切。”

    下一刻,如打定主意,殊浩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他的手在颤抖,但叶安歌自身也在颤。

    “给我!”

    “啪”地一声,殊浩川的手不尴不尬砍在叶安歌后颈上。

    “唔……”

    叶安歌眼皮一翻,已落入梦境。

    她从未想到,自己会被催眠。

    在那只突兀的手落下的时刻,叶安歌的身体颤动,却无法回避睡眠的压力。

    “搞定。”

    殊浩川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

    他和离不弃间接见过一面,那日他送给自己妹妹--小公主殊安辞药材,他曾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叶安歌的身上,居然带着其他人的气息。

    所以,他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白搭。

    没考虑万一,他将叶安歌打晕之后,就将她抬到旁边。

    “什么?”

    “啊,你是太子?太子好!我知道,她晕了?”

    “帮我,把她送到她卧室里,好好关照,我可能会回来。”

    此刻,随着殊浩川声音结束,旁边涌出的十几个住在流仙派的人,也纷纷颔首。

    “知道!”

    “我就不插手了。等我烧个纸就走。”

    “好的。”

    此刻的殊浩川,才露出一个微笑。

    他眼前对着硕大无朋的“奠”字。

    他的心很快沉下去,对叶安歌的好感断断续续。

    她发火的一幕幕,她不惜一切代价,拨弄铃铛的一幕幕。

    还有她刚才痛哭之时,身体不知不觉的蜷缩。

    一切的一切,成了负担,成了回忆,是就该忘却的回忆。

    从口袋中拿出这张纸,将伞随便收了放在一旁。

    想了想,殊浩川欲言又止,最后迅速将黄纸放在烛焰下。

    “嗤嗤嗤……”

    声音散去,他搞定烧纸,将伞上的雪花雪水弹掉。

    最后,他选择走入叶安歌的房间。

    --

    “初雪,以及我对你的庇护。”

    朦朦胧胧之间,叶安歌听见耳畔声音。

    她发烫的头被一双手碰触。

    和离不弃的手不一样,甚至那日同床共枕,他欺在自己身上,乱碰的手都没让叶安歌排斥。

    这是太子的手。

    温热中透着疏离。

    她只默默躺在被子里。

    听见“嗒”的一声后,手抽离,而太子,也该离开这里。

    叶安歌混沌的脑子里,终有了思绪。

    下一刻,她听见门掩上的声音,因为烟刺鼻的味道,减去不少。

    这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的心脏也突然颤动起来。

    因为,她之前蒙蔽自己的假象,她凭空想出来的时间,都被击碎了。

    这一切没有重来的机会。

    这才是残酷的现实吧。

    顿时,叶安歌一声不吭地趴在榻上。

    她的身体,还有些发热。

    不过,她刚刚好像听见太子将什么东西放在……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不知他是什么心思,对我好?刚刚还打晕我,还好,我承受能力较强。”

    她苦笑着,最终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看!你眼前是不是有一只大象?还是白的!真的是白的!”

    “怎么?慕容云隐,你问我多少次了?没有,肯定没有!”

    “你好好看看。”

    “唔……”

    视野在眼前探索,试图寻找任何一个与周围风景格格不入的存在。

    念太平睁大眼,打了个喷嚏,差点喷到慕容云隐身上去。

    “哼,你自己不看啊,我看干什么?我又不是望远镜。”

    “让你更高。”

    慕容云隐深吸一口气,早已牵着念太平,朝白象的所在地赶去。

    “快,跟上它!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这几天,我一直改变你前进的方向,就是为了占卜出白象……”

    “滚,别唠叨了,我要出去!”

    他们跌跌撞撞冲向希望。

    眼前白象,用鼻子悠然卷起一撮草,直接吞入口中。

    它嘴角边伸着两根白色象牙,纤长、尖锐。

    身上皮毛均为白色,白得好看,看着也安心。

    “白象和花……你的意思是?”

    “只要找到白象,就会有红花出现……念太平,你看那边,是不是一条路开着红花?”

    “当然。”

    念太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的表情,就像发现新大陆。

    “慕容云隐,你怎么这么厉害?哼,我是超不过你的,你还在嘚瑟吹嘘。”

    “按照白象的方向走,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他急不可待想要突破这片草地绿色成为它最蓬勃的颜色,现在看到一只白象,甚至看到遍地红花围成一条路。

    这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发现!

    急忙跟上白象的步伐,慕容云隐和念太平匍匐在草地中,就怕被它发现,并遭到打击。

    它走得悠然,就像在兜风,玩世不恭。

    但最后把,不论它如何得瑟,如何颠簸,还是对准一个方向去的。

    两人埋在草地里,一点一点朝前挪动。

    他们脸上,很快染上水滴,白象却悠然自在,没有半点攻击性,只是沿途踏出红花。

    欲速则不达,他们无法看清白象即将走的路。

    它走过之后,草地上为何会出现红花?

    他们从未遇到如此诡异的景象,开始大惊小怪,最后唉声叹气,只靠彼此的毅力来勉励自己。

    终于,在走了许久之后,他们发现,白象的身体突然消失了。

    眼前世界,居然被一片稀薄的白雾笼罩。

    就像一个传送阵,刚才的白象,完成了使命,也该走了。

    这片草地,最不缺的就是奥秘。

    “再见。”

    从找到白象开始,到找到传送阵这条出路,只花了不到半日的时间,着实短促。

    眼前虽然都是曙光,但念太平隐约感觉,他旁边与自己同舟共济的慕容云隐,并不是那么惬意。

    相反,他和之前判若两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双手,若有所思。

    他的模样,就像有什么烦心事,早已潜滋暗长。

    “说,你是不是相思谁?我想,你一颗千年不动的菩萨心,也应该飞到别人身上去了吧?”

    “别说了。”

    却不知自己的玩笑话,居然一个人如此冷漠回应。

    眼前的慕容云隐,就像一个濒死之人。

    他印堂虽不发黑,其中却似乎有不太好的气息盘绕,也不知是不是中了毒。

    念太平没一叶障目,他若有所思地抬头,只觉得身上在颤抖。

    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随心相处的慕容云隐,是不是会死?

    他死之后,云隐仙境该怎么处理?

    “它……你还带它吗?”

    “带着。”

    他带着通向云隐仙境最直接的“信物”,就像带着一份责任,还未推卸。

    --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我感觉真的不合逻辑,但是……也有道理啊。你真厉害!”

    “唔,离不弃走了,留下这个棋盘给我。我也是拜它所赐才能顺利走来。你可知泠水是何处?”

    “泠水?”

    “泠水就是一条河。我的家乡,就在那边。”

    谈起故乡,无缘无故就会让人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