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程
夜幕，雨川酒楼中。
后堂的某个小房间里，年轻的男子对烛独坐。
即是常牧无疑。
此时的他，一手托腮撑在桌沿，另一手则掌心朝上摆在眼下，手指轻动，似是在掐着一个又一个如白天一样的玄妙指诀。
阴阳卜算之法，俗称，算卦。常牧便是正在利用此法，向天卜问：
为何近日的冥兽，莫名地拥有了智力？
这实在太过蹊跷，常牧皱眉心想，冥山冥气外泄已足有三十余年，大半个甲子的光阴，却从未有人遇到过“冥兽使用计策埋伏袭击人”这种怪事——也就是说，此次常牧猎杀冥狼反而被其设计埋伏，绝非偶然，一定有更深的缘由。
片刻，卦象卜出，常牧闭眼细想，一会儿便解出了其中缘故：
在北方，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处，有一异兽横空出世——其具有与人无异的灵智，且可与所有身染冥气之兽共通意识，指挥本来毫无智力的冥兽，甚至用自己的智能来教化冥兽，以此来让天下冥兽拥有更强的智力。
他掐诀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此害，必除之而后快。
三个月，卦象给了他三个月时间，这是在那只异兽变得彻底难以控制之前猎杀掉它的最好时机。虽说是三个月，但其实多余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常牧此刻所在，乃是天下至南之洲，芸蒙洲。若要赶往严寒极北的“永冻冰原”，则需要由南向北依次穿过朝清洲、陌仙洲和离野洲三大洲，纵使是他以自己身为修炼者的体力日夜赶路，也好歹要花费个月把的时间。
乘马车？算了吧，跨三洲的路，得换多少马？倒不如他自己步行。
坐鲸舟？更麻烦，不仅要先折路去往东海的渡口，还要大把的钱两当船费。
若是用常牧白天那招凭空移形换位的神通？绝对不可行，那样十分消耗精神力，一旦赶路途中遇到意外，可就危险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步行这一种方法。常牧定下了主意，便站起身来，去收拾远行的行李。
时间不太宽裕，要走，就最好明天一早出发。
碰巧，牧刚一推开房门，就遇着了收拾完店铺，回后堂准备休息的掌柜。
“常牧？——干什么去啊？”
“掌柜的，我要出趟远门了，非常远。”常牧答道，“明天一早我就得动身，所以打算今晚就带好东西。”
“是这样啊……那，走，我帮你收拾收拾行李。”掌柜说。
“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就行。”常牧推辞道。
“净跟我瞎客气！哪能叫麻烦！”掌柜只是坚持，说话间，就已经带着常牧走进了仓库。
常牧拗不过掌柜这股助人的热心，于是乎，掌柜从仓库里各处拿来一件件长途旅行会用得上的物什，常牧便收下了这些物件，将之装入行囊。两人一边整理，掌柜还一边不停地说道着今日发生的大小趣事。
“常牧啊，之前找你问风水的那个生意人昨天又来了，是专程来谢你的来着——可惜你那会出去买菜，没见着他。
“对了，刚才隔壁街坊那大娘也来了，说多亏了你帮忙，她那件传家宝才终于找着了。当时你在后堂，不知道她有多高兴……
“还有，你可得记得早点回来，刘家那小子天天吵吵着要你给他算一算，看他以后长大能不能当剑仙呢，这臭小子，哈哈……”
掌柜一直讲着，常牧一直微笑听着，脸上没有丝毫倦意。似乎，他很享受这种久违的，悠闲温暖的氛围。
不知不觉，行囊已经装满。可二人仍是又聊了好一会，才各自回房睡觉。
……
“老东西你在想什么！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萦绕着诡异紫气的灰白峡谷中，两个人正与一只形似人类的紫色生物对峙——愤怒喊话的，竟是二人中，站在另一人后方的常牧。
而那个被他叫作“老东西”的男人，却只有头发雪白，从长相上看，并不比常牧年长多少。
二人身上都受了极重的伤。反观那个像人一样，有手有脚的不明物种，却是毫发无损。
“...退后，衡......我来解决它......”
“老东西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而常牧，也是衡，此时正紧捂着皮开肉绽的左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情绪激动地吼道，“你脑子是被冥气侵蚀傻掉了吗？！刚刚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下？！”
“咳、咳咳......呵呵，我不替你挨这一拳，你小子还有力气站在这叫唤？”白发男子的嘴角，已有黑血流出，“好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你先别说话了！你不是告诉我，驱使八宫万象，必须要有强悍的精神力才行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气息乱成什么样！——我也有强悍的精神力，让我来拦住它......”
“噌——！”
白发男子原本空着的右手忽然一闪，手中多出了一柄长剑，转身直指常牧，将其逼停：“我说了...你退后。”
“为什么？！你现在已经没法再运转卦象了！”
如常牧所言，白发男子手中的长剑，马上便化作了烟尘消散。而白发男子本身，也猛地咳出几口血来。
“...呵......”白发男子却是笑了一声，侧过头去，看向那只正向两人缓缓走来的人型怪物，“谁说......我要用八卦之力了？”
“什——”常牧话未尽，白发男子便是双手手印一结。
常牧双瞳一缩，那个手印是——
““荒序”......？老东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明明没有让你看见过！......”
白发男子不理会常牧，口中轻念：“荒时无序......”
“老东西你真不要命了？！给老子停下！”常牧几乎是在咆哮。
“序则界荒......”
“你不清楚这一式的副作用吗？！你会死无全尸！”常牧声嘶力竭。
“——启。”
……
猛一睁眼，此时已是黎明。
常牧惊醒坐起，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他也并不是身处与危险的冥山山脉，而是坐在宁静安逸的酒楼住房内。
是梦。常牧松了一口气。可是虽说是梦，那种强烈的无力与愤恨之情，仍是让常牧如切肤一般痛苦。
即使从冥山逃离后，他早已修心两年，这种不适依然令他久久难以平静。
“明明是我的招式.......只是给他看过一眼......他怎么就学会了呢......”常牧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荒序”，是常牧——又是衡——还活着的时候，深藏不露的杀手锏。启用此法，便可掌控天地，静止时间，甚至暂时扭曲大道法则，几乎无所不能。
但副作用也同样惨烈，常牧为数不多使用“荒序”最轻的一次，就让他浑身血肉模糊，被人抬回宗门，休养了足足半个月才恢复。
“停滞时间后把那只冥气怪物斩杀，又将我移出冥山……他想必，已经被大道反噬得尸骨无存了吧……”
终于将呼吸调整回平常的稳定吐纳，常牧翻身起床，转头看向窗外：
朝阳正升起。
“他们相信我还活着……”常牧面对墙上挂着的一面铜镜，自言自语，“你…又是否还在这世上呢……”
清晨，换好远行衣装，身背行囊的常牧，便与掌柜在酒楼门口道了别。
辞别的话很短，只有三四字的祝福。
“一路顺风。”掌柜脸色平静，仿佛把这当成了一次小小的暂别，“早去早回啊。”
“我会的。”常牧含笑答道。
掌柜挥挥手。
于是常牧转身，迈步启程，孤身一人向北而去。晨初日光自他身右而来，洒在他身后，在他走过的石路上铺出一地金鳞。
朝阳焕焕晨露荧，天地一芥旅人行。
后堂的某个小房间里，年轻的男子对烛独坐。
即是常牧无疑。
此时的他，一手托腮撑在桌沿，另一手则掌心朝上摆在眼下，手指轻动，似是在掐着一个又一个如白天一样的玄妙指诀。
阴阳卜算之法，俗称，算卦。常牧便是正在利用此法，向天卜问：
为何近日的冥兽，莫名地拥有了智力？
这实在太过蹊跷，常牧皱眉心想，冥山冥气外泄已足有三十余年，大半个甲子的光阴，却从未有人遇到过“冥兽使用计策埋伏袭击人”这种怪事——也就是说，此次常牧猎杀冥狼反而被其设计埋伏，绝非偶然，一定有更深的缘由。
片刻，卦象卜出，常牧闭眼细想，一会儿便解出了其中缘故：
在北方，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处，有一异兽横空出世——其具有与人无异的灵智，且可与所有身染冥气之兽共通意识，指挥本来毫无智力的冥兽，甚至用自己的智能来教化冥兽，以此来让天下冥兽拥有更强的智力。
他掐诀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此害，必除之而后快。
三个月，卦象给了他三个月时间，这是在那只异兽变得彻底难以控制之前猎杀掉它的最好时机。虽说是三个月，但其实多余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常牧此刻所在，乃是天下至南之洲，芸蒙洲。若要赶往严寒极北的“永冻冰原”，则需要由南向北依次穿过朝清洲、陌仙洲和离野洲三大洲，纵使是他以自己身为修炼者的体力日夜赶路，也好歹要花费个月把的时间。
乘马车？算了吧，跨三洲的路，得换多少马？倒不如他自己步行。
坐鲸舟？更麻烦，不仅要先折路去往东海的渡口，还要大把的钱两当船费。
若是用常牧白天那招凭空移形换位的神通？绝对不可行，那样十分消耗精神力，一旦赶路途中遇到意外，可就危险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步行这一种方法。常牧定下了主意，便站起身来，去收拾远行的行李。
时间不太宽裕，要走，就最好明天一早出发。
碰巧，牧刚一推开房门，就遇着了收拾完店铺，回后堂准备休息的掌柜。
“常牧？——干什么去啊？”
“掌柜的，我要出趟远门了，非常远。”常牧答道，“明天一早我就得动身，所以打算今晚就带好东西。”
“是这样啊……那，走，我帮你收拾收拾行李。”掌柜说。
“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就行。”常牧推辞道。
“净跟我瞎客气！哪能叫麻烦！”掌柜只是坚持，说话间，就已经带着常牧走进了仓库。
常牧拗不过掌柜这股助人的热心，于是乎，掌柜从仓库里各处拿来一件件长途旅行会用得上的物什，常牧便收下了这些物件，将之装入行囊。两人一边整理，掌柜还一边不停地说道着今日发生的大小趣事。
“常牧啊，之前找你问风水的那个生意人昨天又来了，是专程来谢你的来着——可惜你那会出去买菜，没见着他。
“对了，刚才隔壁街坊那大娘也来了，说多亏了你帮忙，她那件传家宝才终于找着了。当时你在后堂，不知道她有多高兴……
“还有，你可得记得早点回来，刘家那小子天天吵吵着要你给他算一算，看他以后长大能不能当剑仙呢，这臭小子，哈哈……”
掌柜一直讲着，常牧一直微笑听着，脸上没有丝毫倦意。似乎，他很享受这种久违的，悠闲温暖的氛围。
不知不觉，行囊已经装满。可二人仍是又聊了好一会，才各自回房睡觉。
……
“老东西你在想什么！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萦绕着诡异紫气的灰白峡谷中，两个人正与一只形似人类的紫色生物对峙——愤怒喊话的，竟是二人中，站在另一人后方的常牧。
而那个被他叫作“老东西”的男人，却只有头发雪白，从长相上看，并不比常牧年长多少。
二人身上都受了极重的伤。反观那个像人一样，有手有脚的不明物种，却是毫发无损。
“...退后，衡......我来解决它......”
“老东西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而常牧，也是衡，此时正紧捂着皮开肉绽的左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情绪激动地吼道，“你脑子是被冥气侵蚀傻掉了吗？！刚刚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下？！”
“咳、咳咳......呵呵，我不替你挨这一拳，你小子还有力气站在这叫唤？”白发男子的嘴角，已有黑血流出，“好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你先别说话了！你不是告诉我，驱使八宫万象，必须要有强悍的精神力才行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气息乱成什么样！——我也有强悍的精神力，让我来拦住它......”
“噌——！”
白发男子原本空着的右手忽然一闪，手中多出了一柄长剑，转身直指常牧，将其逼停：“我说了...你退后。”
“为什么？！你现在已经没法再运转卦象了！”
如常牧所言，白发男子手中的长剑，马上便化作了烟尘消散。而白发男子本身，也猛地咳出几口血来。
“...呵......”白发男子却是笑了一声，侧过头去，看向那只正向两人缓缓走来的人型怪物，“谁说......我要用八卦之力了？”
“什——”常牧话未尽，白发男子便是双手手印一结。
常牧双瞳一缩，那个手印是——
““荒序”......？老东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明明没有让你看见过！......”
白发男子不理会常牧，口中轻念：“荒时无序......”
“老东西你真不要命了？！给老子停下！”常牧几乎是在咆哮。
“序则界荒......”
“你不清楚这一式的副作用吗？！你会死无全尸！”常牧声嘶力竭。
“——启。”
……
猛一睁眼，此时已是黎明。
常牧惊醒坐起，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他也并不是身处与危险的冥山山脉，而是坐在宁静安逸的酒楼住房内。
是梦。常牧松了一口气。可是虽说是梦，那种强烈的无力与愤恨之情，仍是让常牧如切肤一般痛苦。
即使从冥山逃离后，他早已修心两年，这种不适依然令他久久难以平静。
“明明是我的招式.......只是给他看过一眼......他怎么就学会了呢......”常牧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荒序”，是常牧——又是衡——还活着的时候，深藏不露的杀手锏。启用此法，便可掌控天地，静止时间，甚至暂时扭曲大道法则，几乎无所不能。
但副作用也同样惨烈，常牧为数不多使用“荒序”最轻的一次，就让他浑身血肉模糊，被人抬回宗门，休养了足足半个月才恢复。
“停滞时间后把那只冥气怪物斩杀，又将我移出冥山……他想必，已经被大道反噬得尸骨无存了吧……”
终于将呼吸调整回平常的稳定吐纳，常牧翻身起床，转头看向窗外：
朝阳正升起。
“他们相信我还活着……”常牧面对墙上挂着的一面铜镜，自言自语，“你…又是否还在这世上呢……”
清晨，换好远行衣装，身背行囊的常牧，便与掌柜在酒楼门口道了别。
辞别的话很短，只有三四字的祝福。
“一路顺风。”掌柜脸色平静，仿佛把这当成了一次小小的暂别，“早去早回啊。”
“我会的。”常牧含笑答道。
掌柜挥挥手。
于是常牧转身，迈步启程，孤身一人向北而去。晨初日光自他身右而来，洒在他身后，在他走过的石路上铺出一地金鳞。
朝阳焕焕晨露荧，天地一芥旅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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