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晨
不知又过了多久，把靠在客栈外门边打盹的常牧唤醒的，是一声细微的开门声。
他睁眼，却发现天还蒙蒙未亮。身旁，客栈的木门被打开，从其中探出半个身子来：竟是叶央本人。此时的她，身上大小伤势都已恢复，索性便拆去了身上纱巾，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衣。
“常牧？”探出头的她见常牧倚在门边，有些惊讶道，“我吵醒你了吗？”
牧轻叹一口气：“怎么回事，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想起来走走。”叶央道，“——可以的话，能陪我…一块吗？”
常牧闻言不语。深呼吸一轮后，才一挺身离开墙壁，站直身子：
“走吧。”
……
黎明前的村落，彻夜不眠的酒家刚刚打烊回家，按时睡下的农民之类又仍然未醒，因此，整个村镇的大小道路上，连一个人都看不到。
二人正是在这样的宁静下，漫步着，既无来处，又无去处。
天顶的颜色仍是一片乌黑，隐隐可以看见几片灰云，挂悬在墨一般的天穹之中，似是在沉眠。远远的东方，山与天的交接之处，一抹极其微弱的亮光正在渐渐显现，拉长，化作一道点缀在山顶之上的模糊金光，若隐若现。
“呵啊——”常牧边走，边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侧过眼来，看了看身旁的青衣女子，“…你们风月宗的灵修……一个个都不需要睡眠的吗？…”
“当然需要。——但昨日白天睡了那么久，到现在反而清醒了。”叶央回答道，话音里还真听不出半点困意。
常牧暗自哀叹一声，举头望天，一脸的颓然狼狈。
叶央只能面含歉意地笑笑。
二人路过一座座静谧的房屋，居然一路无话。
叶央抬起头，仰望天穹上几点未散的残星，忽然开了口：
“常牧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
“啊——不是！”叶央猛然发觉自己说串了嘴，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你有没有那种…像看星星一样，必须抬头才能仰望的人？”
“没有。”牧不假思索道。
“欸？”这等斩钉截铁的回答令叶央不由得愣了一下，“为什……真没有？”
牧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着身边同行的女子。
“从来没有。”他的话音深邃，听上去无可置疑，“如果说，让我发自内心佩服之人，那倒是有的。但若是所谓‘仰望星辰’一般，将某个人作为高高在上，不可触犯的神明去崇拜，我只能说——绝无可能。”
常牧说完，又反问了叶央一句：“莫非，叶姑娘有？”
“……有的，有一位。”叶央稍作静默，答道，“只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交心之谈，说说吧，无妨。”
“…是我风月宗的“枢”之一，衡。”央娓娓道来，“一个真正的强者，也是我......一直以来前进的动力所在。可那次西征冥山的战役，却让他一去不回......”
牧不再说话，默默倾听。
“——其实啊，常牧你，也让我想起衡了哦。”叶央说。
“怎么？我竟然能够与那种高人扯上关系？”常牧闻言，似笑非笑。
“那种只要你站在我前面，就莫名感到的安心。”叶央说着，竟是脸上浮现出浅笑，“当初我还无比弱小的时候，那次任务险些失利，衡大人就正是像你一样，挡在了我的身前，又以一人之力挽回了倾倒的局势。那时我的感受，就和昨日在密林里被你所救时，别无二异。”
“就因为这个？”常牧略略偏头，侧眼看了看叶央，“世上像他那般强悍的人可多的是，何故单单崇敬他一人？”
“我想不仅如此。”叶央仰头答，“衡大人他的修为固然高深莫测，可他的为人，他的天资......无论什么，都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我身世坎坷，入宗也只是因为偶然，但入宗之后，却是受到了来自他的许多帮助——或明面上，或暗地里——除父母外，我再没有如此受到谁的帮助，衡可以说……单单是他的存在，就足以作为我不断进步的动力了。”
牧的眼底浮出一抹深沉。
“叶央，”牧认真道，“我有一些真心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嗯。”
“我与你口中那位衡…略有交情，对他的性情，也算了解些许。——我敢说，若是衡仍在此世，他绝不会愿意成为谁人的‘神明’。”
叶央转过头来，眼神诉说着她的疑惑不解。
“衡，可从来没有为了别人而活过。”常牧的话音是那样的无可置疑，“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衡，成为万人之上的强者。他曾仰望星辰，他却不曾痴迷星辰——而他，终究成为了星辰。
“——当然，他会很高兴有人能以他为前进的标榜，不懈前行——并不是信仰他、成为他，而是重在超越他，成为独木的勇气。”
叶央微微低下头，若有所思，忽而，又抬起头来：
“你知道吗，常牧？”
“？”
“衡大人，也许还活着。”
常牧听见这话，仿佛很是意外般地一挑眉：“哦？”
“就在前些日子，有人亲眼看见他，出手帮助宗门灭杀了凶兽“断雨山狰”。——而且所用的术法，与你几乎一致。”
“有这等巧事？”牧想了想，马上又向叶央解释道，“先说好，我这术法是自己悟出来的，可没有偷学你们衡大人啊。”
叶央笑笑：“我相信你。”
常牧这才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道：“那，衡没有回归你们宗门么？还要来拜托民众送信给衡？”
叶央摇摇头：“围杀那只断雨山狰之后，衡大人便莫名消失了……就像他一开始突然出现一般……
“也许，衡大人有自己的考量，暂时不打算回来吧…——但我相信，大人一定会回来，不论要等多久。”
“你可真是…”常牧感到有些想笑，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青春年少的花痴。
但慢步的二人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感受到了吗？”牧问。
“两个妖修，残阳境前期。——甚至连气息也不遮掩，勇气可嘉。”叶央目光一动不动，直指彼方，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这个村镇的一个小山包，不出意外的话，是一片乱葬岗。”常牧说着，轻笑一声，“呵，看来这两个家伙，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呐……”
他睁眼，却发现天还蒙蒙未亮。身旁，客栈的木门被打开，从其中探出半个身子来：竟是叶央本人。此时的她，身上大小伤势都已恢复，索性便拆去了身上纱巾，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衣。
“常牧？”探出头的她见常牧倚在门边，有些惊讶道，“我吵醒你了吗？”
牧轻叹一口气：“怎么回事，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想起来走走。”叶央道，“——可以的话，能陪我…一块吗？”
常牧闻言不语。深呼吸一轮后，才一挺身离开墙壁，站直身子：
“走吧。”
……
黎明前的村落，彻夜不眠的酒家刚刚打烊回家，按时睡下的农民之类又仍然未醒，因此，整个村镇的大小道路上，连一个人都看不到。
二人正是在这样的宁静下，漫步着，既无来处，又无去处。
天顶的颜色仍是一片乌黑，隐隐可以看见几片灰云，挂悬在墨一般的天穹之中，似是在沉眠。远远的东方，山与天的交接之处，一抹极其微弱的亮光正在渐渐显现，拉长，化作一道点缀在山顶之上的模糊金光，若隐若现。
“呵啊——”常牧边走，边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侧过眼来，看了看身旁的青衣女子，“…你们风月宗的灵修……一个个都不需要睡眠的吗？…”
“当然需要。——但昨日白天睡了那么久，到现在反而清醒了。”叶央回答道，话音里还真听不出半点困意。
常牧暗自哀叹一声，举头望天，一脸的颓然狼狈。
叶央只能面含歉意地笑笑。
二人路过一座座静谧的房屋，居然一路无话。
叶央抬起头，仰望天穹上几点未散的残星，忽然开了口：
“常牧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
“啊——不是！”叶央猛然发觉自己说串了嘴，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你有没有那种…像看星星一样，必须抬头才能仰望的人？”
“没有。”牧不假思索道。
“欸？”这等斩钉截铁的回答令叶央不由得愣了一下，“为什……真没有？”
牧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着身边同行的女子。
“从来没有。”他的话音深邃，听上去无可置疑，“如果说，让我发自内心佩服之人，那倒是有的。但若是所谓‘仰望星辰’一般，将某个人作为高高在上，不可触犯的神明去崇拜，我只能说——绝无可能。”
常牧说完，又反问了叶央一句：“莫非，叶姑娘有？”
“……有的，有一位。”叶央稍作静默，答道，“只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交心之谈，说说吧，无妨。”
“…是我风月宗的“枢”之一，衡。”央娓娓道来，“一个真正的强者，也是我......一直以来前进的动力所在。可那次西征冥山的战役，却让他一去不回......”
牧不再说话，默默倾听。
“——其实啊，常牧你，也让我想起衡了哦。”叶央说。
“怎么？我竟然能够与那种高人扯上关系？”常牧闻言，似笑非笑。
“那种只要你站在我前面，就莫名感到的安心。”叶央说着，竟是脸上浮现出浅笑，“当初我还无比弱小的时候，那次任务险些失利，衡大人就正是像你一样，挡在了我的身前，又以一人之力挽回了倾倒的局势。那时我的感受，就和昨日在密林里被你所救时，别无二异。”
“就因为这个？”常牧略略偏头，侧眼看了看叶央，“世上像他那般强悍的人可多的是，何故单单崇敬他一人？”
“我想不仅如此。”叶央仰头答，“衡大人他的修为固然高深莫测，可他的为人，他的天资......无论什么，都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我身世坎坷，入宗也只是因为偶然，但入宗之后，却是受到了来自他的许多帮助——或明面上，或暗地里——除父母外，我再没有如此受到谁的帮助，衡可以说……单单是他的存在，就足以作为我不断进步的动力了。”
牧的眼底浮出一抹深沉。
“叶央，”牧认真道，“我有一些真心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嗯。”
“我与你口中那位衡…略有交情，对他的性情，也算了解些许。——我敢说，若是衡仍在此世，他绝不会愿意成为谁人的‘神明’。”
叶央转过头来，眼神诉说着她的疑惑不解。
“衡，可从来没有为了别人而活过。”常牧的话音是那样的无可置疑，“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衡，成为万人之上的强者。他曾仰望星辰，他却不曾痴迷星辰——而他，终究成为了星辰。
“——当然，他会很高兴有人能以他为前进的标榜，不懈前行——并不是信仰他、成为他，而是重在超越他，成为独木的勇气。”
叶央微微低下头，若有所思，忽而，又抬起头来：
“你知道吗，常牧？”
“？”
“衡大人，也许还活着。”
常牧听见这话，仿佛很是意外般地一挑眉：“哦？”
“就在前些日子，有人亲眼看见他，出手帮助宗门灭杀了凶兽“断雨山狰”。——而且所用的术法，与你几乎一致。”
“有这等巧事？”牧想了想，马上又向叶央解释道，“先说好，我这术法是自己悟出来的，可没有偷学你们衡大人啊。”
叶央笑笑：“我相信你。”
常牧这才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道：“那，衡没有回归你们宗门么？还要来拜托民众送信给衡？”
叶央摇摇头：“围杀那只断雨山狰之后，衡大人便莫名消失了……就像他一开始突然出现一般……
“也许，衡大人有自己的考量，暂时不打算回来吧…——但我相信，大人一定会回来，不论要等多久。”
“你可真是…”常牧感到有些想笑，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青春年少的花痴。
但慢步的二人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感受到了吗？”牧问。
“两个妖修，残阳境前期。——甚至连气息也不遮掩，勇气可嘉。”叶央目光一动不动，直指彼方，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这个村镇的一个小山包，不出意外的话，是一片乱葬岗。”常牧说着，轻笑一声，“呵，看来这两个家伙，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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