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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莫东双在牢房里的第一天,刚开始还会蹲着墙脚,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被动地听狱卒说,她胆大包天推了贵妃娘娘,蛇蝎心肠,害死龙嗣。

    狱卒守着她,脚铐铐着她,然后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旁边的狱卒好心地一看见她就提醒她的罪行,她差点也真的信了她推了人。

    在牢房里的第二天,穿着死囚服,坐在草席上,旁边有一大堆她用砖头拍死的蟑螂。她一直在想,当时的情况,回想那个头晕眼花的瞬间,忽然嘴角一笑,有点自嘲道:『其实,我真没推她。』

    她以前观古代景点的时候,记得这些牢房啊什么的都不许游客进去,现在进来了,却有点希望是闹着玩的,听看管她的狱卒道:『今天,也没有人来看她。』

    没有人,没有看见最后想看见的人,讲真的,她有点怅然。

    莫东双听完狱卒的话,看着从牢房里递进来的白米饭,青菜。

    想起秦桑那晚给她备的一桌子好菜,肚子也就饿了。

    御囚,就算是秦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进来。转念一想以秦桑的聪明,就算救不了她,见她最后一面也是可以的。他为什么不来呢?与秦桑这些天的夫妻,她死了,他应该也会为她伤心吧!然后脑子里又突发奇想,这一次死了,可以穿越回去吗?或者又穿到哪个丑姑娘的身体上,永生永世在别人躯体里过活?

    她不知道,拔着冷菜冷饭,大眼睛里忽然淌得满脸清泪。

    然后她又哭着擦掉,反正人总是要死的。但想到自己两次死掉时,都还是处子之身,可能是上辈子看韩剧太多了,她忽然觉得要是以上的结果都不可能,变成鬼,变成处子鬼就太可怜了!

    正恻然间,忽然牢房外的铁链有响动之音,几个狱卒簇拥一个黑袍粉裙的女子,女子的身材纤细娇小。

    女子绣花鞋踩在干草地上,狱卒离去,莫东双看着女子,冷笑道:『娘娘的丧子之痛这么快就好了吗?』

    女子纤细双手掀开帽檐,露出一张绝世容颜,一双秋水眼此刻正也冷笑瞧着她。

    莫东双笑道:『这个时候,如果我是娘娘,就不会来这里。』

    女子看了眼前这个一脸狼狈但面上仍有冷静的莫东双,『哦?此话怎讲?』

    看着那张比天仙还美的脸,心如毒蝎的女子,她越发认同张无忌她妈说的,“越是漂亮的女子就越危险。”

    莫东双道:『娘娘,您大费周章为了取我这贱命一条,连龙嗣都可以用来布局,要么你无所不用其极,要么不过是单纯不想生下某人的孩子,一石二鸟罢了。只是你这样做,秦桑他也不可能喜欢你。』

    莫东双还想说什么,李召柔已经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左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匕首。

    明亮的刀光在莫东双面前晃动。

    李召柔笑道:『怕了吗?你这个丑女,凭什么和他在一起,凭什么赖在他的怀抱,凭什么亲他、吻他,凭什么与她共度良宵!』

    前面的话还好理解,后面就莫名其妙,说她是丑女,这个不用她说,她莫东双有自知之明,说她赖在他怀抱,和他共度良宵?谁说的,出来,她保证不砍死那人!

    她……还是完璧好吧!

    李召柔看着莫东双默认不语的样子,意她承认了。忽然疯狂地跳骂起来,『贱人。』

    伴随着那场声嘶力竭的“贱人”,莫东双被一个有着疯子前召的女人推搡到墙壁。

    她一摔,白米饭就洒了一地。

    『啊,我的午饭!』莫东双看着被人一脚踢飞的米饭青菜,忍不住叫了起来。明明被推了一把,重点却放在饭上面,

    对着李召柔,莫东双正囚服危坐道:『贵妃娘娘,如你所愿,我明天就要被处死了,死前你就不能让我吃顿好饭啊。』

    说罢,莫东双看了眼她手里的食盒,这句话倒是提醒李召柔了,她收下匕首,蹲身依次取下食盒,看到那菜时,莫东双忍不住蹙眉。

    一碟东坡肉,肥瘦相间,一碟回锅肉,全是肥的,直到看到最后的猪蹄,她的眉毛才欣喜地挑了挑。

    她顺手拿起猪蹄就打算啃时,李召柔打断了她,『这三道菜,有三种毒药,每一种都能让你瞬间毒发身亡,你可以选其中一道,或者三种混……』李召柔还没说完,莫东双已经啃起来猪蹄子,吧唧吧唧吃得香起来。

    李召柔看着眼前女子一点优雅也无,眼神中先是一怔,然后嘴角挂着讥笑。

    莫东双边啃还边说:『娘娘,你不知道,我从小就爱这个猪的前腿,我们家乡,以前涨大水,淹了河道,那些猪就浮在河里,狼狈至极,就跟娘娘一样,哈哈。』

    莫东双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几滴鲜血从匕首上汩汩滴落,她的右脸颊至右眼睛旁,已经多了一道锋利的血口。

    鲜血正在汩汩流淌。流得满面都是。

    在晕暗的地牢里,那道伤口看得恐怖瘆人。

    李召柔看着那道血红的伤口,整个娇弱身子只抖:『你逼我的,你逼我的!』说完,沿血的匕首脱手震惊的纤手,落在稀疏的稻草上。

    莫东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一种腐蚀血肉的气味,她伸手去触,摸到黏黏糊糊的硬块,可能是她的皮肤被腐化,白骨露了出来。

    很痛,她笑了。

    身体很痛的瞬间,她只有一个想法,她现在是真的越来越丑了。

    刚吃的猪蹄,药效好像发作,喉咙里像被火灼烧一样,她痛得躺在草地上,最后一眼望见的是匆匆落逃的红色裙裾。

    一天后,御史大夫之长女莫东双,京都第一美儿郎的妻子,在午门被当众斩首。

    行刑时,整个头上被黑布包着的,传闻是在天牢里受不了良心谴责,自己掷碎瓦片,把原本丑的脸割画得更是惨不忍睹。

    寅宗陛下为了顾及宰相颜面,特令遮布行刑,尸首由其小妹莫宝琼收敛,火化。

    那一日,午门下起磅礴大雨,洗净行刑台上的几瘫血迹,大雨滂沱,电闪雷鸣,行人都纷纷离开,听说在人群中有个白衣身影伫立雨中,然后消失在雨气中。

    有人说看背影像京都美儿郎秦桑。

    三个月后,那位贵妃娘娘病体痊愈,与皇帝笑谈中,说是秦世子如今单着,因了先前那一段事,总觉得与他有愧,又认李师情为妹,最后向皇帝求个旨,让秦桑娶李师情为妻,皇帝倒也没直接答应,而是先询问秦桑的意思。

    那一日午后,秦桑自乾清宫出来,白影立在柔和的夕阳里,一照倾长落寞。

    京亭楼上也先有消息,说秦桑并未娶李师情为妻,但皇帝退一步,赐了李师情为秦桑之妾。

    宋寅给秦桑个缓冲期,婚礼推迟三月,六月初一,是为黄道吉日,那一日,皇帝宋寅亲临相府,御召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