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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暖暖:我的人生打开方式出了错

    花暖暖有烟瘾,偏偏家里却开了一家烟酒店,她已经戒烟8年了,所以只能对着柜台上各色的香烟干瞪眼。

    无聊烦闷的时候,她是很想抽根烟解乏,但是她去年刚做了恶性肿瘤的切除手术,癌症病人要戒烟戒酒,她是知道的。

    花暖暖趴在柜台上,看着货架上花花绿绿的烟盒,等着顾客来把它们买走。

    今天又是顾客稀少的一天,花暖暖觉得自己像是一座过气青楼的老鸨子,恨不得站在门口甩着手绢对过往的行人喊:大爷~来买东西啊~

    花暖暖拍了拍自己的脸,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天气很热,来一个顾客就能带进来一两只苍蝇,花暖暖拿着苍蝇拍挥来挥去,就当是练习迎接顾客。

    中午下班之后上班之前和晚上下班之后的顾客是最多的,其他时间花暖暖基本上就是在玩手机,偶尔也会看看书。

    是的,你们上班的时候她在玩,你们下班的时候她在忙。

    花暖暖看着外面行来驶去的汽车,思考着自己人到中年为什么混成了烟酒店的看店小妹,呃,不,看店大姐。

    花暖暖大姐的体重比去年这个时候重了将近十公斤,当然她去年也不算瘦。想想躺在包里的药盒,花暖暖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又开始轻轻地颤抖。

    花暖暖得了抑郁症,今年刚查出来,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她生完孩子以后心理状况就不太好,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产后抑郁等于矫情,抑郁症等于神经病。

    当所有人都说花暖暖没事,她得的不是病,甚至她的恶性肿瘤也不算什么大毛病的时候,她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有点矫情。

    然而当你开始认同别人嘴中的自己,否定自己认知里的自己,说明,你确实是病了。

    花暖暖就是这样每天都在自己催眠自己,我没病我没病,我很好我很好,结果身体开始反抗,强行让她认清现实。

    身体出现的症状却在时刻提醒她,你不健康,你是个病人,你很虚弱,你需要治疗。

    这些症状有且不限于焦虑,失眠,心慌,心悸,手抖,易激惹,乏力,肌肉酸痛,暴饮暴食,被害妄想,应激障碍,无缘由的悲伤或者愤怒。

    无奈之下终于去看了心理医生,做完测试和问诊后医生给出的结果是抑郁症伴焦虑,开了好多药。

    花暖暖看了下说明书,有抗抑郁的,抗癫痫的,治躁狂的,安神的,缓解失眠的。也要忌烟酒,还有咖啡和茶,甚至柚子?

    花暖暖去查了一下忌柚子的原因,是因为柚子里的某种成分会影响抗抑郁药物的吸收效果,fine,不能吃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哦,对了,花暖暖得的是甲状腺癌,存活率确实很高,这就是为什么周围人都说她得的不是病了。

    花暖暖时常在心里回怼:不是病?要不你来得一下?

    但想到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关心自己的,也算是好意,无非就是让她不要把太多的精力放在疾病身上,还是要过好生活,慢慢恢复。

    可是她的这个种类的甲状腺癌是高碘相关的那种,不能吃的东西太多了,碘相关的就要少吃,家里换了无碘盐,海鲜也不太买了,这对于特别喜欢吃海鲜尤其是海带的花暖暖来说,太折磨了。馋得花暖暖没着没落,只能嗦小龙虾过瘾,小龙虾也不让吃辣的,因为不能吃刺激性的食品,小龙虾不让吃辣的还有什么意思啊,是吧?

    这不要命么?不能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心情怎么会好,心情不好身体怎么恢复呢?

    那又是怎么胖了十几斤的呢?哦,对,暴饮暴食。

    “咕噜噜~~”肚子叫了。

    18点47分。

    花暖暖饿了,但是她还是要再等一会,等下班的人群和晚上吃饭前后的人群,来买烟买酒。

    一个胖胖的大哥推门进来。

    花暖暖笑着招呼:“你好,要点什么?”

    胖大哥:“拿包烟。”指了指货架上。

    花暖暖取了烟递过去,说:“8块5。”

    胖大哥扫了码,拿烟出了门。

    花暖暖向门口喊了句:“慢点啊~”

    胖大哥扬了扬手中的烟,应了声。

    有顾客来总是开心的,花暖暖跟他们告别的时候也总能得到回应,或是像胖大哥这样扬扬手应一句,或是回一声好叻,或是点点头笑一下,甚至能收到一两声谢谢。

    这些都能让花暖暖心头的阴霾短暂地散开。

    花暖暖想起自己的前夫和前婆婆,哦,对,花暖暖离婚了,今年刚离,去看心理医生之前。花暖暖想起在自己七年的婚姻中,自己的付出总是得不到他们的回应,就一阵窒息。

    “不想了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花暖暖安慰着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天边的云彩晕晕的,看不清边际在哪里,天空的颜色也晕晕的,不是清晰的蓝色。外面大杨树长得像是没妈管的孩子——我就这样,谁也管不了我。

    自己的可爱小车车停在树下,拼命地想够着一点树荫。

    花暖暖驾照到手十年多,却没怎么摸过车,最近刚刚买了这么个小可爱,练了三天,怂得一批。活动范围依然是家到店,连送娃上学都不敢。

    “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脑袋和四肢都灵光。”花暖暖在心里感叹道。

    是啊,那时候才20多点点,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热爱生活,啥都不怕。花暖暖努力回想着那时候的自己,脑子里却蹦出四个字:虚度青春。

    花暖暖的活力青春开始于中学,结束于高考,大学完全是在混日子,毕业以后继续混日子,糊里糊涂结婚,迷迷瞪瞪生娃。

    一转眼,人生过半。

    花暖暖看了眼店里的烟酒糖茶,喃喃自语:“假如人生已过半,你们什么时候变成钱。”

    “我得给我闺女多攒点钱,再多也不嫌多。”花暖暖在心里念叨。

    花暖暖想着自己在网上开的那家饰品店,已经半个月没有生意了。

    “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能变现的东西变现。”闺蜜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是啊,变现,可是变现哪有那么容易,疫情迟迟不结束,经济这个情况,变现比登天还难啊。

    每天在烟酒店耗着,根本就没有时间拍图和上新,年轻的时候还能熬夜赶工,现在每天睡8个小时还是嫌累。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这是真理。

    内脏是一损俱损,生病是火烧连营。

    花暖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废物。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消极,刷会手机找找乐子。”花暖暖打开手机。

    打开小红书,人均资产过亿,好吧。

    打开快手,妖魔鬼怪横行,真是。

    打开抖音,家人们喊得声嘶力竭,我这。

    打开微博,到处升堂,世界即将毁灭,好累。

    打开绿洲,像逛窑子,我。。。

    “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花暖暖心里想,“肯定是我手滑点了不该点的东西,大数据才给我推这些。”

    花暖暖把所有软件的个性化推荐全部关掉。

    然后所有软件都变得幼稚且无聊。

    最后花暖暖还是选择了小红书,在搜索框内输入“编绳”。

    世界变得精致而炫技,是的,炫技在这里是个形容词。

    花暖暖在心里数了数自己会编的绳结,平结,蛇结,雀头结,三股辫,四股辫,五股辫,七股辫,八股辫,如意结,相思结,看了还没学会的金刚结,玉米结,纽扣结,桃花结,曼陀罗结,酒窝结。。。

    再看看小红书上,编蝴蝶,编鱼尾巴,编树叶,编小老虎!

    花暖暖觉得自己的手如此蠢笨,那么多学不会的,还有好多是学着编了一两次,时间久了不编就忘记了。

    编绳不但需要反复练习,还需要心灵手巧不断创新。

    花暖暖精力有限,时间也有限。

    而且编绳特别费人,费脖子费眼睛费腰,花暖暖这三样都不富裕,因为虚度青春的时候熬夜打游戏都费废了。

    “啊~!如果人生能重来该多好啊~”花暖暖在心里呐喊。

    “怎么的,现在就想死吗?”脑海中有个声音回怼道。

    “不了不了,还是让我多活两年吧。”花暖暖怂道。

    微信有信息进来。

    花暖暖点开微信界面,是妈妈发过来的消息,但是她知道,这一般是女儿发的。

    花暖暖点开语音条。

    “妈妈,我能吃颗糖吗?”女儿萌萌的小奶音从手机中传出来。

    花暖暖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让她吃!让她吃!把世界上所有的糖都买给她吃!”

    花暖暖对自己的脑内呐喊大无语,真是个溺爱孩子的妈妈!

    花暖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发出语音:“只能吃一颗哦,你的嗓子还没好,还有点咳嗽,要多喝水啊。”

    信息发出,不一会收到了回复。

    “好的,妈妈。”女儿说。

    花暖暖想象着女儿放下手机蹦蹦跳跳的去找糖果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花暖暖一直觉得自己很分裂,尤其是生了孩子以后,自己内心像个护犊子的小疯子一样疯狂的想要溺爱孩子,想给她买好多好多吃的,好多好多玩具,好多好多衣服鞋子。但是表面上又总是冷静克制,告诉自己,你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这样会把孩子惯坏的!

    花暖暖想,可能是因为孩子爹常年不在身边,所以自己跟自己玩起了角色扮演,自己既是慈爱的母亲也是严厉的父亲。

    有的时候,花暖暖觉得自己的乳腺也似乎有她自己的人格。

    刚开始哺乳的时候,自己的乳腺像一个温柔的美人,将孩子揽在怀里,轻声哼唱着摇篮曲:宝宝吃饱饱,宝宝睡觉觉,宝宝长大啦。柔滑的乳汁从腋下,汇聚送到孩子嘴里。

    然而乳腺她对花暖暖似乎并不友好,一旦孩子开始吃奶,她就朝着花暖暖嘶吼:“水!我要喝水!快拿水来!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好一杯水再喂奶!”

    花暖暖一边忍受着口渴,一边忍受着子宫收缩,还要忍受她的嘶吼。

    等到给娃断奶的时候,她又开始嘶吼:“我孩子呢!我孩子呢!我的孩子要吃奶!她饿啦!她饿啦!快把孩子抱过来!”

    花暖暖躺在床上忍受着涨奶的疼,呼吸都会疼的疼,心里边咬牙切齿地说:“闭嘴,bitch!”

    等给孩子断了奶,每个月的大姨妈之前,乳腺还是会像幽灵一样飘来,一边自残一边幽幽地对花暖暖说:“我孩子呢,把我孩子还给我,我还有奶,我要喂她,她需要我。”

    花暖暖一边忍受着乳腺胀痛,一边低骂:“闭嘴吧你,孩子好着呢,我才是她亲妈,你不是她妈。”

    乳腺就哭咧咧:“我是她亲妈,她是我喂大的,我喂大的。”

    给花暖暖整一个无语住。

    后来花暖暖学乖了,每到大姨妈之前,她就指着睡着了特别乖的闺女给乳腺说:“你看,娃睡了,乖乖的。我们娃长大了,不需要吃奶了,你把她喂得很好了,对不对。”

    乳腺哼哼唧唧:“可我还想喂她。”

    花暖暖只能哄她:“你现在已经没有奶了,可以退休了,没事不要和我大姨妈携手同行,我放你的假你去度假好不好。”

    乳腺说:“不要,我要和孩子在一起。”

    花暖暖只能投降:“好好好,和孩子在一起,我们一起守护她长大好不好,但是你答应我不要折腾我,不要哭哭唧唧,也不要骂骂咧咧,好不好?”

    乳腺哼哼唧唧:“好吧。”

    之后似乎乳腺真的没有那么容易疼了,只是在姨妈前象征性地疼一下下,刷刷存在感,花暖暖也就没有再挠她。

    啊,19点,该下班了。

    花暖暖锁了门,开着自己可爱的小车车回爸妈家蹭饭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