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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在路上

    清晨的城寨依旧笼罩在细雨中,水雾四起,远处的青山也不能免俗,抬眼望去满山的苍翠早已被雾霭遮掩。

    林福年纪毕竟在这里了,早早的就醒了过来。醒来时窗户口还透露着微弱的雨声,微微皱眉,雨还没停,这种天气盯梢会麻烦很多。

    此时,日光幽暗,林福倒也没急着爬起来,看着这天色就知道离药铺开门还有好一段时间。躺在床上微微舒展躯干,竟也能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呼。”吐尽胸中一口浊气,林福便翻身起床了。穿戴整齐后又问当值小二要了一壶清茶,随后也未出房门,而是在蒲团上开始打坐起来。

    屋内的日光慢慢转亮,客栈内的其他客人也一个接一个的起来了,原本还显得挺安静的客栈不知何时起已经变得喧嚣了。

    打坐中的林福估量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准备起来组织人手去约定好的药铺盯梢,却从楼下传来的喧闹声中听到“戒严。。昨夜。。解除。。”等零零散散的词。

    正疑惑的时候,随队的侍卫已经在咣咣的敲门了。

    “进来。”林福喝道。

    “林管家,早。”侍卫行了个礼,林福虽是管家,但在林府中的地位着实不低了。

    “外面怎么这么吵,发生了何事。”林福问道。

    侍卫赶紧应道“林管家,您有所不知,听说昨天夜里校尉府已经把夜市的那个疤面男子给抓住了,现在戒严已经解除,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其他人现在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哦,这是好事呀。后面的路还长着,赶紧安排人也帮我收拾下。我去找下胡牧老弟。”林福也是喜上眉梢,没想到一夜睡醒之后戒严居然解除了,话还没说完就站起来向屋外走去。

    林福还没有走出客栈的大门,胡牧便已迎面而来。

    “林老哥,早呀。哦,你们都已经在收拾了啊,看来我又白跑了一趟。”胡牧拱了拱手说道。

    “哈哈,这校尉府的效率的确不一般哈,戒严了一日两夜时间就抓到了贼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我们何时出发呀。”

    林福接着问道,他最关心的就是时间问题,虽然那个疤面不是他们亲手抓住的,但事已至此人都落到校尉手中了,他们可没本事从校尉府里要人,与其多操心疤面被问出点什么来,不如尽快的赶路更加实际些。

    “不着急不着急,这戒严刚一解除,路上都是人,你看,现在都给堵上了。”胡牧说着侧了侧身,让林福能看到街上的场景。

    然后又接着说,“昨日不是没有采买齐全嘛,我已经命人前去继续采买了,估摸着中午前就能好。我们还要在这青山待个一上午,我想着吃完午饭咱就走。后面赶路的时候再稍稍快点,不影响到下个城寨的时间。您老放宽心。”

    “老夫这不是怕迟则生变嘛。”林福捋着胡须说道。

    胡牧压低嗓音说“不打紧,听说昨天上半夜这守军就撤了,万一真要有点什么,咱这批人现在不得在校尉府里了?”

    “呵呵”俩个老狐狸相视一笑,这车队看似普通,可实际上就没几个是简单的角色。

    魏邵阳在被告知车队计划用完午饭后才出发,便没有喊醒李物,李物也因此美美的睡了个懒觉。

    实在是昨夜看《人体杂论》看的太入迷了,五脏六腑之间居然有那么多的秘密,啧啧啧,神奇的人体。

    等到李物醒来时分早已是日上三竿了,洗漱完之后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吃早餐,因为胡牧派人通知,shuixi采买的物资已齐全,要吃个早午饭就开拔了。

    吃午饭时是这百十来号人一同在客栈用餐,只留了几个侍卫在外看守马车,毕竟还在城寨内,光天化日想对这等规模的车队下手也不现实。

    李物在吃饭时又展现了他大胃王的底蕴,一个屁大的孩子,战斗力堪比一个成年壮汉。惹得其他人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

    只有钱茂的眼神中充斥着崇拜于敬仰,不愧是老大,这就是他的偶像呀。

    饶是魏邵阳这等脸皮厚如城墙的存在也不得不一直把“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能吃啊。”这等话语挂在嘴边。

    在魏邵阳看到李物扒拉完面前的一大碗饭之后,紧接着又从面前的桌子上翻了一大块肉回来时。

    他的嘴边再也挂不住客套的假笑了,不自主的又开始抽抽。这段时间和李物相处下来,他这张嘴已经抽抽的都快成歪嘴了。时不时就要被这个小师侄上一课。

    这顿午饭李物第一时间上桌,最后时刻下桌,贯穿始终,可谓膳始膳终。

    等到李物吃完后车队早已经准备妥当了,本来准备在车厢里再睡个午觉的李物奈何实在是太撑了,只得挺着个肚子,趴在窗口,边赶路边消食了。

    青山城寨的规模也算不上很大,不知不觉车队已经驶出了城区,而李物在百无聊赖中眼皮子已经开始打起了架。

    摇摇晃晃中李物越来越困,刚刚迷迷瞪瞪的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就遇到了一个大土坑子,车轮也是大意了,没有闪,这一下颠簸的有点猛,把李物的睡意都给惊走了。

    李物抚摸着被偷袭的下巴,只希望下一个土坑能好自为之。张望车厢外,愕然的发现车队居然已经走到了一座长桥前,这座桥名为飞渡,桥下是沱江水系中最为凶险的支流——怒江。

    离长桥还有些距离的李物已经可以听见桥下传来的雄浑水声了。飞渡桥面其实距离怒江江面的落差极大,两侧又都是近乎垂直的悬崖,这也是它被冠以此名的原因,桥身宛若飞渡江面。

    车队没有停下,前头领路的马车都已经在飞渡桥上驶出一长段距离了。等到李物所处马车踏上桥面的瞬间,李物耳边的江水声一下就变得更加澎湃磅礴了。

    李物此时正好奇的跪坐在窗边,伸着脖子看向下方的涛涛怒江水。飞渡桥的桥面并不算宽,也就堪堪容纳一辆马车经过,两侧虽设有麻绳栏杆,但高度并不及马车的车厢窗户。

    春秋看着趴在窗口的李物不由得出言提醒他当心,

    而望着奔涌不息,狂放怒吼的江水,李物此刻却怔怔出神了,这江水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

    马车行至飞渡桥中段时,李物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甚至慢慢站起了身子,上半身都从车厢窗口探了出去。

    就在李物双手一松准备投身于怒江之中时,魏邵阳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拽了回去。

    “啊!”春秋也适时的发出来一声惊呼。

    “小伙子,怎么回事,年纪这么轻就有想不开的事啦?”魏邵阳打趣的说道。

    “啊!叔,发生了什么。”骤然惊醒的李物显得有些茫然和失措。

    “恩?刚刚发生的事你没印象了?”魏邵阳的语气一下子凝重了很多,他只以为是李物撑着撑着手滑了而已。

    。。

    出事之后,马车在桥上的后半程中,魏邵阳一直盯着奔涌的怒江,武识全开,但是直到马车驶出飞渡桥都没能发现点什么又价值的线索,

    魏邵阳想了好久,最后这突发之事也就只得归咎于李物特殊的先天之体了。

    之所以归咎于体质,是因为他一个聚灵期的“高人”都没能发现任何异常,那就不大可能和境界有关。而他与李物除了年岁和境界外也就这体质的差异比较大了,加上在他武识笼罩下其他三家的小孩都没发生异常,那就大概率是因为这先天之体的缘故了。

    但这也是最为棘手的地方,若后续还有这种针对体质的异常,那就如同这次一样,事前其他人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只会针对李物。

    “此方天地正在慢慢复苏,世间灵异古怪之事自然会越来越多。行事当谨慎。”此事让魏邵阳又一次想到了老师之前嘱咐过他们师兄弟的话。

    后面的路程就只有更小心了,像这次的事就完全超出了魏邵阳的预料,但也是万幸,有惊无险中让魏邵阳意识到有些危险防不胜防,从而更加警觉。

    现在魏邵阳就是庆幸在刚刚李物站起身时春秋的提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也就顺便留了几分意,李物松手之时也算有了提前准备。但凡他大意了些许,那此刻可能就是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推测出来的事他倒是没有和李物多说,在他心中还轮不到李物这个年岁的孩子来背负什么,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顶住,更何况,他也算不是个子最高的那一批。

    后续安抚李物时也只是用走神为由敷衍了过去,重新入定的魏邵阳却是没有留意到车队离开飞渡桥后,李物偏头回望的那一眼,以及春秋和花月眼神中的难明之意。

    车队从青山城寨出发后除了第一天过飞渡桥时李物出了点状况外,接下来的三天都在平平淡淡的赶路中度过。

    因为车队出发那天已经是下午了,而原计划应该是清晨出发,所以这几天夜间驻扎的地点都和原定的不同。加上临时找的过夜地点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足之处,白天又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四天三夜下来大家都折腾的够呛。

    直到第四天的晚上,经过三个半白天的全速赶路终于追赶上了原定计划的时间。使得这第四天晚上过夜时再也不用临时找地方住下了。而这一天刚好是立夏。

    谷雨后还残存的寒气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暑气,美中不足的就是蜀地中挥之不去的潮湿。老天爷的

    车队里的侍卫白天要在湿热的丛林中穿梭,晚上想换身衣服都没个干爽的。就连李物这个小少爷在晨跑之后都快没有衣服来换了。

    到了第四天白天,车队终于驶出了丛林,于是乎二十七辆马车的车厢外面都开始挂上换洗的衣物了。其中不乏车队里那些小娇娘的衣物。

    画面,美不胜收。

    当然,贴身的小衣是绝对没有的,某些变态的笑容,收一收,口水,吸一吸。

    入夜,百来号人零散的坐在空地上,虽依旧是篝火点点,但疲惫笼罩下的车队完全没有了第一个晚上欢声笑语的氛围,火堆旁也大多烘着刚换洗下来的衣物。

    烟火气息在这一刻愈发浓郁,倒是四个孩子没有受太多影响,白天待在马车上一个个都憋坏了,就等到晚上来释放过盛的精力,跑来跑去,叽叽喳喳的不绝于耳。

    四个孩子闹腾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你还别说今夜月如玉盘,月光挥洒之下的小山坡还是有几分别样的意境在的,只是这些个玩疯了的孩子们明显欣赏不来,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光顾着吹牛。

    “听说玄重城里有种顶好吃的东西叫火锅,等我们到了玄重城,我请大家去吃最好吃的火锅。好不好?”钱茂三句话不离吃喝二字。

    “玄重城那么大,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最好吃的火锅?”诗沁及时的提出了她的疑问,反正只要是钱茂发言那就先杠为敬。

    “自然是名气最大的最好吃了。我们到了之后问下城内的人不就知道了?小丫头片子,头发长见识短。”钱茂马上回击道。

    “我可是知道的,越好吃的火锅里面辣子可越多,钱小胖,你能吃的了吗?”诗沁眼珠子一转,另辟蹊径。

    “哼,辣子算什么,去了玄重我就要去吃最辣的火锅,诗沁你敢不敢来。还有,不准说我胖,我这是壮。”钱茂开始用激将法了。

    “你敢,我就敢。哼!”诗沁自然不甘示弱。

    钱茂和诗沁这对小冤家,一路上已经养成了掐架的习惯,更确切的说是诗沁全面压制钱茂,钱茂偶尔防守反击。

    “好,那就说定了。我们一到玄重就去吃火锅,好不好,物老大。”之所以没有问林墨之的意见,也是因为他人如其名,常年就是个闷葫芦,玩闹的时候虽然也很起劲,但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其他三个人也就习惯了,一般不需要问林墨之的意见,他总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只要另外三人商量出个计划,林墨之总是再投人数多的那边一票,四个人之间还没出现二对二的情况哩。

    钱茂想着物老大平时吃起东西来可是一点不含糊的,这火锅他肯定不会拒绝。但是等了一会儿却没能听到李物的回答,便撑起上半身转头望去,看见李物直勾勾的望着天,眼神里有些黯然,好像没有听到他和诗沁讨论的话题一样。

    钱茂便又加大了点嗓音“物老大,我和诗沁准备去吃火锅,特辣的那种,你去不去呀。”在钱茂心中,美食是可以解千愁的。

    李物如梦初醒,回答道“行啊,二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好,一起去。”稍作停顿,被称为二木的林墨之又问道“物老大,怎么感觉你今天心事重重的啊?”作为这个小团体中最为少年老成的孩子,林墨之说起话来都显得老气横秋的。

    李物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记得上个生日的时候还是和我爸妈一起过的,好久没见,有点想他们了。”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离家快半月,四个孩子要说不想家,不想父母那都是骗人的。只是之前一直在赶路,小孩子的忘性又大,在被嬉戏玩闹、发现的新事物,这类东西填满了心思后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伤心的事情,直到现在李物开了个好头。。。

    钱茂愣了愣突然觉得传闻中的火锅没那么吸引人了,开始怀念阿妈做的鲜花饼了,一瞬间陷入了回忆。

    诗沁甚至都坐起来把头埋到两腿间开始小声的抽泣了。

    只有林墨之表面上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内心所想却不为人知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诗沁小小宣泄一下,不一会儿也就平静下来了。

    少顷,李物率先站起了身,看着还坐着或者躺在地上的三个小伙伴郑重的说“没事的,就算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我们至少还有彼此。即便到了玄重城,我们几个也是一个集体的。以后我们四个,不离不弃。”

    这一刻,几个连少年都称不上的孩童,眼神里却流露着让成年人都惭愧、羡慕的真诚。

    李物挨个拉起了另外三个小伙伴,指着不远处的帐篷和马车说道“走,该回去了,我已经闻到饭香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咕噜咕噜”钱茂的肚子很和时宜的叫了起来。

    四个孩子一起哈哈大笑,就连钱茂自己都笑的前仰后合。

    随后四个孩子便蹦蹦跳跳,你追我赶的向着营地跑去。

    月光下,四人的影子被拉长,就好像长大之后的他们,依旧在路上一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