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东哥

    初次见到左左的那天……哦对了，那时候，大家都叫她左哥，而且还是她自己让叫的。

    初次相见，是在五月，天空很蓝。在两座写字楼之间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绚丽而朦胧的彩虹。是真的，不扯淡。

    白虹贯日，古人常以之为君王蒙难或精诚感天。我非君王，所以此天象于我而言，该是吉兆。

    果然，我被录用了，虽然工资还是很低。

    但我也未曾想到过，我会在此遇见那个她。

    那时候只是单纯地觉得彩虹很美，我就是这么单纯的帅气男孩。我也是第一次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遇见这么美丽的彩虹，这么蓝的天空。

    我抬头挺胸，斗志昂扬地走进了架载着彩虹的其中一座写字楼，面试的，是一份叫作文案策划的工作。

    那时候，距离我毕业已经一年零好多个月了。

    又是一年毕业季了。毕业季的天空，总是蓝得那么深邃，动情而伤感。

    我就是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的帅气男孩。

    所以我一百三十五度仰望天空。

    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眼神忧郁，而是天空太蓝，就像希腊半岛和小亚细亚半岛之间的爱琴海。

    希腊的琴师，琴，嫁给了相爱的国王，新婚之夜王却奔赴沙场（真是可惜了，这王莫不是脑子有病身子不行？），奔赴沙场的王没有再回来，终成琴的春闺梦里人，可怜无定河边骨。他的战袍被抱在琴的怀里，被一颗颗晶莹的泪滴打湿，汇成了爱情海的蓝……

    哦我的上帝啊！多么美好而悲伤而感人的爱情故事，我轻轻叹息了一声，除了惊叹希腊人民丰富的想象力，更多的是对爱情的憧憬。

    我要是王，才不会那么傻地在新婚之夜奔赴沙场呢！起码也得在第二天。

    我走进写字楼八楼一家名为“汉俱网络”的公司，在会议室坐着等，百无聊赖，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墙看外面坐着的一群女生同样百无聊赖一脸木然地移动着鼠标，敲打着键盘。

    这时走进一个男人，短发，瘦得跟个猴似的，然而精神而帅气，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那一刻我甚至对自己的取向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回过神来我才想到个中原因：无非是我之前面试的那么多家公司，面试官不是对我的青春容颜垂涎三尺的老女人，就是对女学生垂涎三尺的老男人。像这位令人眼前能一亮的面试官，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他还贴心地给我倒了杯水。

    他的笑容真诚而温暖，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颔下被烟熏得微黄的那一小撮山羊胡须，颇有艺术大家的风范。

    他告诉我，他叫东哥。

    “不要紧张。”东哥笑着对我说。

    “不紧张不紧张。”我搓了搓手说。

    “毕业之后，都做了哪些工作呢？”东哥坐下来问我，一边递了一张简历表让我填。

    五月份的阳光并不是特别热，会议室里还开着冷空调，会议室外的女生们已经穿上了短衫窄裙，露着嫩藕般的大白，我注意到一位着牛仔短裙的女生，短裙上绣着蝴蝶，趿着高跟的双腿有些黑。

    我收回游离的目光，咽一口口水，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开始回答东哥的问题：“什么都做过、接触过一些吧！外贸、新媒体运营、培训机构英文教师、课程顾问、笔译……好像，差不多也就这么多了……”

    “那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呢？你的梦想呢？”

    又是这些老三路的问题。

    我的梦想？职业规划？我在心中摇头，在来面试这份文案工作之前的前几天晚上，我看着宫崎骏的《龙猫》，听着杰伦的《稻香》，边不争气地弹泪，边收拾行囊，准备铩羽而归，回老家养猪了。

    面试屡屡受挫，寒城的房租，我已无力支付，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放大了梦想的距离，诗和远方，本身就是诗意而遥远的。

    “没关系，回答不出来没关系。”东哥善解人意地说，“那你，就先写一句海报文案吧！”他把他的手机摆在我的面前，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流着油的鸡腿图片。

    我沉吟半晌，提笔写下：座机不容易，且吃且珍惜。

    “嗯，有点儿意思。”东哥看着我写的这句文案，皱起了眉头。

    “就是……貌似有点儿yellow了，恐怕有违新广告法，你知道，我们做电商的……更不容易，且做且珍惜。”他或许觉得鼻子有些儿痒，伸手摸了摸。

    “嗯……”我扶一扶眼镜，看着纸张沉思。

    “没事没事，你……慢慢想。”说着，他拉开玻璃门，走出去了。

    ……

    我看着会议室外女生们的大白发呆，忽然灵光一闪，提笔写下：

    “比大白更诱人的，是炸鸡腿。”

    看了一遍，觉得面试这么正式的场合，这么写似乎略有不妥，有些轻佻了，恐怕到时候会影响我读书人的高大形象。

    想了又想，我最终写下：

    “小时候，碗里总会有爸妈夹给你的鸡腿，长大了，依然回味……”

    搁下笔，思绪飘飞，是啊！多久不曾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