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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惊言

    嗖——!

    明亮的光照下,一块圆溜溜的石头被远远的抛飞出去。

    石块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整个抛物线是多么的优美。

    再看这石头,不但边缘圆润,整体还是一个扁平的样子,是一块极好极好打水漂的石头。

    可惜它生不逢时。

    石块最终落在一片干涸龟裂的湖床上。

    放眼望去,整个湖底都不知道已经干枯了多少年。

    石块的到来没弄出太大的动静,只是溅起了一点点的尘埃。

    又艰难的蹦跳了数下,终于,石块无力的栽倒在一副不知名大鱼的骨架旁边,将这副已经腐朽得差不多的骨架震塌掉了。

    对于石块来说,或许只是从一个地方挪到了另外的地方,或许是受人安排,只是无心的被抛了出去,漫无目的的一扔。

    从被人拿起来的那一刻起,石块的结局早已注定。

    石块落地,正保持着丢石头动作的李铮收回手。

    看了眼不远处还跪在地上伤心哭泣的妻子,李铮有些烦躁的走了过去:“夫人,差不多该回木子城了,潇儿不在了,但家里的异兽还要有人喂!”

    回应他的只有黄娥的一阵呜咽,美妇人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都快流干了。

    “怪我,都怪我,当时就该把这小子绑了给丢回去的。”

    不管是黄娥还是李铮,两口子此时都肉眼可见的状态糟糕。

    原本注重仪容的黄夫人面容憔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有一些撕破的痕迹。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御天境修士蕴养了不知多少年的衣物,本身已经有了神异之处,极难被毁坏。

    可想而知,这两口子遭遇的战斗,该有多么激烈。

    在两口子想来,离开汤圆独自离去的李潇,如今还没有音讯,那么结局如何不问自知,几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而李铮夫妇与驭兽汤圆碰头的时间,比起李潇心中预估的时间要晚了很多。

    哇呜按照李潇的嘱咐,并没有下重手,汤圆吃下的烤肉数量虽多,但也应该早就醒来才对。

    可李潇没有预估到的是,这丫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

    醒过来之后,冰晶巨鹭抖了抖身子,正要站起来,忽然看到李潇当时走时随手放在地上的烤肉,这如何能忍?

    于是伸着脖子叼起烤肉吞下,然后很自然的又昏睡了过去。

    就连李潇都没有算到,汤圆的心如此之大。

    李铮摇头晃脑:“以时间上来推断,这小子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出意外了。”

    这话刚落,“啪!”的一声。

    我们的李大人也不出意外的挨了老婆一个大逼兜。

    黄夫人别看身材丰盈,人到中年依旧前凸后翘,是个身材容貌都无可挑剔的美妇人。可说到底毕竟是战气修,和这个气沾边的气修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扇完还不解气,她又拧着李铮的耳朵,揪得他不得不把头低下去,黄夫人红着眼说道:“你说什么,再给老娘说一遍?”

    黄夫人另一只手抱着李潇当时放在地上折好的长衫,她双目通红,此时能够看到当母亲的眼中满是悲痛,以及深深的悔意和自责。

    “他又不真是你我的儿子,你何必为他付出这么多的感情!”

    李铮本身就身心俱疲,探索洞窟连连失利,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心里憋了一大把火气,也是脑袋一热,李铮下意识爆出个惊天大瓜。

    可以说,到底是相处多年的夫妻。

    李铮总能把老婆的情绪调动起来,也总能精准的拿着打火机,找到每一个火药桶上的导火线。

    “李铮!!!你给老娘放他娘的驴蛋屁,潇儿他怎么不是我的孩子,我怀了他十个月,他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还有你,他要不是你的种,他如何能够修行李家秘传的‘江生密录修神法’?”

    “啊?!李铮,你说啊!他叫了你十几年的爹,你的良心在哪里!被狗给吃了吗!!!”

    眼看夫人的火气越烧越旺,李铮也扛不住了,赶忙出声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夫人快松手,松手,”李铮已经疼得眼泪花都要流出来了。

    虽说实力比自家夫人高上些许,但他却毫不敢动用体内的气去反抗,一来怕伤到夫人,二来,李铮也确实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当年那件事情是老爷子做主,夫妻二人都同意了的,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李拂和李铮父子俩都清楚,他们是有愧于黄娥的。

    当年为了生下李潇,作为母体的黄娥牺牲很大。

    怀上李潇那段时间,黄娥不但无法修行不说,一身的修为还在倒退。

    更是由于胎儿的特殊,连体内的本源都伤着了。

    黄夫人也是休养了好久,才在数年后为李铮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李潇的妹妹。

    李铮闭上眼睛,虽然耳朵还是被妻子揪着,不过他似乎忘记疼痛了,他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起无数年之前,那时还年轻的面庞。

    那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个仲夏之夜,瑶台亭上,百子花下。

    “娥儿,没有关系,父亲说的那件事情,你同意就同意,倘若不同意我站在你这一边,绝对支持你。”当时还很年轻的黄娥撇撇嘴:“我嫁到你家来,不就是给你生崽子的吗,既然都是生,生一个不一样的有什么关系?”李铮闻言,将自己刚过门的妻子又轻又紧的拥在怀里:“我这姓李的小子,这辈子又笨又懒,贪玩好耍,唯一一个值得称道的本事,就是娶到了一个贤惠漂亮的老婆。”少女噗嗤一笑,嫩白如葱的指头点在对方眉心:“你呀你,就跟抹了蜜似的,什么甜言蜜语都能张口就来,本以为也就舌头厉害,谁知道一张嘴就把我给吞咯!”

    良久。

    见丈夫久久不说话,黄娥也松开了手,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李潇,那孩子不是陌生人。

    “这衣服,还是在潇儿成年礼的时候,带他逛花会时买的。”

    黄夫人将李潇的衣服紧紧攥在胸口,轻轻拍了拍将脸凑过来的汤圆。

    这只巨鸟也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以她不算复杂的智力,此时只能朝主人一个劲的发出歉意的鸣叫。

    “没事孩子,错不在你,”抚摸着汤圆结实的鸟喙,黄夫人看向欲言又止的丈夫。

    “走吧老李,先回去,接下来的探索不能停下,明天安排好后事,我们再继续过来,”黄夫人表情麻木,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她声音沙哑,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好,”一面揉着耳朵,原本一直嚷嚷着要走的李铮,这会儿安静的点点头。

    地底世界的孕气源头一天没有拔除,那么他两夫妻就会继续找下去,两口子早已经把生死置之于肚外了。

    或许他们可以选择自己逃离,将这一城的凡人弃之于不顾。

    就像李铮吃饭时自己对李潇说的,他对城里面的大家族早已经深恶痛绝。

    但李铮真能狠下心去不管吗?

    想想老爷子临终前期望的眼神,李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生出了一股气力。这气力虽不多,但却一直都在,一直支撑着李铮虽然做得不好,但依然把这座城市的命运扛下来这么多年。

    “袜子!”通过契约,李铮此时对自己的驭兽发出命令,一只灰麻色的巨鸟从天而降。

    这鸟虽然体积庞大,但却落地无声,没有掀起丝毫的灰尘。

    巨鸟停稳后,伸出左侧的翅膀贴在地上,让李铮可以借力飞上去。

    另一边黄娥则是飞起来,落到了汤圆的背上。

    当两夫妻都坐上了各自的飞行驭兽之后,两只巨鸟张开翅膀,正待起飞。

    轰隆!

    这时,地面忽然发生剧烈的震动。

    “怎么回事,”夫妻俩彼此对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接着还不待他们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地面“裂开”,一团光芒从地底腾空而起。

    光芒非常的炽烈,在洞窟中宛如一团小太阳,将周围的一切淹没在了白光之中。

    好在白光没有什么攻击力,似乎只是为了晃人视线,遮掩那东西的本体。

    从地里冒出来后,这团小太阳在洞窟的天空中不停的转悠,忽然又向地面落去。

    夫妻二人运足了目力,发现泥土在碰到了那团小太阳后,就像积雪遇到了烈日,居然无形的消融掉了。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小太阳便完全沉入到了地底。

    又过了几个呼吸,地面又是一震,钻入地底的小太阳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不难猜测,地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干硬的大地都不能阻挡的小太阳,不知道被什么给挡住了。这一下震动更为剧烈,产生的连锁反应,是洞窟顶部的发光植物大量脱落。

    不清楚眼前的情况,李铮下意识的让驭兽朝妻子靠过去。周围的驭兽们早已经围作一团,将他们的主人牢牢护在中间。

    那个小太阳的疯狂举动还在继续,可以看到,它不时的钻入地底,沿路上阻挡他的东西全部都被光芒消融掉了。

    不管是泥土岩石等等死物,还是无形以及无相那些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怪物。

    如此往复,小太阳很快来到了李铮和黄娥两人所在的大湖边。

    小太阳一路上“磕磕碰碰”,但是仍旧对地底锲而不舍的冲锋着,这里不行,就换下一个地方。

    当接近夫妻二人后,两人这才惊觉这团光芒究竟有多庞大,仅仅只算光芒最浓郁的那一圈范围,这小太阳的直径,就足以填满眼前巨大的湖泊。

    对于湖边站着的两个人,小太阳毫无察觉,或者是看到了,却并没有当回事。

    这次小太阳似乎成功了,落地后大地不再震动,它洞穿了地底,久久没有再出现,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进入到了下面的那一层洞窟。

    看着新鲜出炉的,通向地下的通道,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夫妻二人彼此相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二人驭使自家的驭兽们钻了进去。

    噼啪!

    柴火发出脆响,往面前的火塘里添了一些劈得规规整整的干柴,李潇两只手背贴着后要站了起来。

    对于气修而言,苦修和物欲的修炼其实是一样的。

    气修最重要的是身体里面的那团气。

    因此一旦踏上修行之路,“辟谷”便成了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李潇今天一整天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大起大落,他一路上甚至连水都没怎么喝过。

    等到了夸支族部落之后,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微微有些口渴。

    实际上,李潇也并没有多口渴,他只是想借机更近距离的观察一下部落里的老人。

    回忆着白天所经历的一幕幕,李潇眼神一阵飘忽。此时火塘里,点点火星向上飞窜,受气流的指引,李潇视线也跟着火星移动,抬头冲着头顶帐篷的通风口朝外面望去,秘境里的夜空没有星星,四四方方的黑夜看上去黯淡无光。

    白天一路走来,除了那个小巨人之外,其他的跨支族普遍都在无涯境。这境界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了。如果明天没什么变化的话。部落的人集中起来的时候,就是李潇将所有人控制起来的时候。

    心里面打定主意,将柴火添好。

    李潇走回了桌边,一碗浊酒,李潇喝完便不在意。

    这点酒量对他来说不过小意思。

    那些说喝酒误事的人,大抵是不懂得什么叫浅尝即止。像是抽烟至多两口赶紧丢掉;或者思春起来揉搓上两下,赶紧去做其他的事情。戒断的办法,唯有不去想它,老有瘾和欲望的念头,终究是会陷进去的。

    看了看一旁蜷在一起,似乎正在酣睡的哇呜,毛孩子所有的兽爪都匍匐在桌面。把下巴搁在最前面的那只爪爪上,眼睛眯起来,哇呜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虽然哇呜是在假寐,但是难得看到小家伙安静的样子。

    李潇笑了笑,坐在板凳上,将面前的碗筷挪到了一边。陶瓷碰撞发出的响声,让哇呜毛茸茸的耳朵不自觉的抖动了两下。

    接着李潇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个的挨着掏了出来。

    李潇身上除了有一些资料以外,另外还有两枚虫蛹和一颗蟾蜍卵,加上保存在哇呜尾巴里的云川草种子。

    这就是李潇这次出来的全部物质收获了。

    “还不错,”李潇翻看着蟾蜍卵,这是从一大段的卵带上面截下来的一颗。深埋在潮湿温热的腐殖质泥土底下,它的兄弟姐妹都因为泥土无法承受鸣幽落地时的重量,而被瞬间踩爆。仅有这一颗运气稍好,被同伴挤到了鸣幽大脚的边缘处,幸存了下来。

    在晶莹剔透的胶膜内,一颗黑溜溜的球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枚胚胎还没有开始发育。

    盯着这枚蟾蜍卵,又瞅了眼哇呜,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坏坏的念头。

    “咦?”李潇突然收起表情,桌上原本假装睡觉的哇呜也抬起头来。

    “主人,有情况,”哇呜说道,在刚才的一瞬间,小家伙的感知中,那种原本若有若无的排斥感,忽然变得很强烈。

    还不是那种逐渐逐渐的增强,而是如同罩子捕鸟或者渔网抄鱼一般,一瞬间的倒扣下来,将一人一兽给罩在了其中。

    这下子不只是哇呜,就连李潇也能强烈的感受到了。

    没有出声,李潇悄悄的走到了帐篷口,他手里捏着两根筷子,伸手将帐篷帘轻轻挑开一角。

    哇呜跟在李潇的脚边,身体微微前倾蓄力,随时准备对危险飞扑而去。

    黑夜中的夸支族静悄悄的,外面没有光源,看起来十分的黑暗。

    “卡拉西克?”李潇尝试呼唤。这个巨人吃完饭又来到李潇的帐篷口,也不拿武器,就那么傻站着。

    说是要随时待命,李潇怎么撵都撵不走。

    但此时李潇一连呼唤了几声,帐篷外却无人应答。

    李潇动了动了耳朵,他好像听到了有马匹奔跑的声音,似是从部落的那头远远传来的。

    “可是白天逛了一圈,没看到部落有养马的地方啊?”甚至都没有像样的兽圈。

    貌似一些基础设施外,整个部落除了帐篷还是帐篷,李潇视线望向小哇呜,小家伙同样满眼的迷惑。

    李潇回到桌前,美人想了想,没有拿那些资料,仅仅是将虫蛹和蟾蜍卵重新给放回了衣服里,而资料则被李潇藏进了送过来的兽皮里。

    做完这些,李潇又再次来到了帐篷口。

    看这架势,李潇似乎是要去外面走一走。

    “主人,没问题吧,”哇呜对于自己主人说好听点叫冒险精神,说难听点叫勇于作死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出去走走,看看情况,情况不对我们再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李潇说完看了眼哇呜,小家伙心里神会的一跃而起。

    没看清怎么动作的,毛孩子就已经落在了李潇的肩膀。

    李潇总感觉老酋长最后那句话满含深意,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躲在帐篷里坐以待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