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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贫贱宿命

    林溪枫决定到他们家去看看情况,如果他们都有孩子的话,应该已经成年,能够自理了。假如他们的孩子对爷爷奶奶孝顺的话,那他基本上就放心了。

    恰好这时候,林士洵他们在北龙市也已经生活了四十多天,家中被放火烧着的楼房已经修复,并且粉刷装饰一新,完全不见失火时的任何痕迹,又兼之林士洵需要回去代课,林溪枫就带着父母亲和小宝宝一块回了家。

    已经过了立冬,天气渐渐转寒,乡邻们都穿上了厚一些的衣服,年纪大些的老人甚至穿上了棉衣,地里的小麦也已经冒出头来,那一片嫩青色,看着让人心生呵护之情。

    他们路过王学举家时,看到王学举家没有门楼和围墙的院子里多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一个人蹦蹦跳跳的玩耍。

    恰在这时,王学举从堂屋中喊这个小女孩,探出头来,看到了林溪枫一家人,他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林溪枫等人跟前,露出一口黄牙,眼角的眼屎每次见着都几乎准确无误地潜伏在那里,对着林士洵热情地喊了一声叔,道:“你们回来了。”

    然后又对林溪枫道:“兄弟,你要帮我盖前院的房子,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林溪枫摇头笑道道:“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帮助你这是应该的。以后你生活好了,我们整个村子兴旺起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这才叫共同富裕嘛!”

    自从李宝犯罪集团被抓后,林士洵夫妇也从林溪枫口中掌握了放火真相,一番埋怨后,一再嘱咐林溪枫以后要多加小心,这时他们也对王学举一再致谢。

    林溪枫问王学举:“院子中玩耍的那个小女孩是谁啊?”

    王学举答:“不是你要帮助我盖房子,我手头宽裕了嘛,从俺表妹家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以后老了有个依靠。”

    林士洵等人都忙道:“这很好,有了孩子,以后老了有所依靠,总比住到敬老院里去强。”

    又叙了一会话,他们才走回家去。

    林溪枫在家呆了一天,第二天,他辞别家人,打探清楚了庆州市郊区西柳村的所在,便乘车赶了过去。

    西柳村地处庆州市庆南区市郊东南方向,离城区十多里路,靠近澄河北岸。由于市区开发没有拓展到这里,所以基本上还是普通农村的样子,并没有一些城市村庄因为开发而得到多套楼房补偿,一夜暴富,贫农变成房东的现象。

    林溪枫转了两次车,从西柳村村口下来,提了一袋牛奶,一盒苹果,问明了胡铁力家,在村人惊异的目光中,朝着胡家方向走去。

    在林溪枫的想象中,胡家有胡铁力在外挣钱,又干黑社会,胡铁牛也在泰山老君观任职,家中的条件应该可以。只是当他走到胡铁力家门口的时候,这种判断才被彻底打破。

    林溪枫看到,胡铁力家只有三间堂屋,两间厢房,三间堂屋和两间厢房已经陈旧,应该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在村中大多盖楼房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胡家的院子倒是很大,用青砖围住的院子里,搭着两个大的木架子,上面爬着已经衰败的葡萄藤和葫芦藤枯枝,地上也种着一些韭菜、蒜苗之类的蔬菜,一侧的围墙上堆着成捆成捆的芦苇,芦苇的苇花被风一吹,就开始在院子上空到处飞舞。如果不是这个大院子,给人的感觉和王家庄老光棍王学举差不多。

    在林溪枫的印象中,胡铁力络腮胡子、一脸横肉,胡紫安脸型狭长,下颌外翘,唇上留一撮黑色胡子,两人眼神毒辣,长得都不是善类。

    意大利十九世纪实证主义犯罪学家龙勃罗梭提出天生犯罪人论,认为犯罪人是天生具有犯罪性的人,他们犯罪的特征是由其生物特征决定的,生来而为罪犯,是人类进步的一种退化。胡铁力、胡紫安还真是有点天生的凶相,按照龙勃罗梭的这种理论,二人的家庭成员应该长得也相貌奇特,不好相处。

    等见到胡铁力家人时,林溪枫的判断再次被击破。他到达胡家院子时,一个六旬老者正在院子里坐着,用苇杆劈就的篾子编芦席,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院子里跳绳,爷爷边编织着芦席,边柔声地数着数,小女孩欢快地蹦跳着,院子里充满着温馨的气息,并没有林溪枫想象的那种悲凉。

    见到林溪枫提着东西进了院子,老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林溪枫,站起身打招呼道:“你来了?”

    林溪枫凝目观察老者,只见老者身高不到一米七,腰背还算挺直,留着短发,满脸皱纹,皮肤发红,眼神里透着纯净明澈之色,身上穿着青色的褂子,外面罩着坎甲,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凶恶痕迹。不知道这样的父亲为何会生出两个穷凶极恶之徒呢?

    小女孩更是一脸天真,长相可爱,活泼烂漫,他们和广大的农村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但家中却有两个人身犯重罪。

    林溪枫谎称是胡紫安的朋友,受胡紫安委托,从北龙市过来,专门来看望老者。

    老者很热情,拉着林溪枫的手,让到屋里,搬来椅子,给他沏茶,然后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和他聊了起来。

    小女孩见到林溪枫带来的东西,忍不住跑过去观察,用手在堂屋中提来提去,直到老者不断地制止她,她才停下来,躲在老者后面,有些好奇地望着林溪枫。

    老者很健谈,通过深入的攀谈,胡家的情况他才算有所了解,这个家比他想象的还要清苦得多。老人名叫胡国昌,两儿一女,老伴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就积劳成疾去世了。一个女儿很早就远嫁他市,回来不多,也指望不上。

    大儿子胡紫安上初三的时候产生厌学情绪,辍学不读,在家务农。一年冬天去西山看庙会的时候走失了,后来才知道他搭车跑到了莱州一处道观,跟着一个老道出家修行去了,把胡国昌气个半死,只好当作没有生下这个孩子。

    小儿子胡铁力,喜欢学武,上初一时辍学,到县里武校上过三年武校,花光了家中的钱财,却不走正道,好和别人逞强斗狠,因为故意伤害被判过刑,好不容易找到媳妇生了两个孩子,却又因为再次伤人被判入狱。

    媳妇一气之下,立刻带着大孙子远赴四川,把他交给了姐姐照管,自己到深圳打工去了,谁料又遭遇汶川地震,大孙子不幸身亡。

    说到这里,老人清亮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泪水,小女孩在旁边用小手给老人揩泪,连声说:“爷爷,你哭了!”

    林溪枫被深深震撼,没有想到这家人命途如此多舛。老人谈到胡铁力这次的再次入狱,有着深深的无力感,连连道:“这是上辈子造的孽啊!小时候太依着他们,现在大了,我也管不了他。有时想着,活着这么累,还不如死了的好!不过看着小莲这么可怜,她妈不管她,他爸又入了狱,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好好活着,看着小莲成人。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呢!”边说边用粗糙的手揩摸着脸上的泪痕。

    这时的气氛才是林溪枫来时预想的气氛。

    “你小儿子入狱前应该挣的有一些钱吧?”

    “挣啥钱啊?刚从监狱里出来不到一年,天天和狐朋狗友们胡吃海喝,不干正事,没见他给过我啥钱,小莲他也没有时间去管。他一再入狱,算是把我们祖孙两个给害惨了。我要照顾小莲,走不开人,只能在家里编些芦席、种点青菜去卖。等到明年小莲上小学,我准备给人家泥瓦匠打工去弄钱哟!”

    “大伯,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是四九年生人,今年虚岁六十四岁了。”

    林溪枫从侧面望着胡国昌,因为坐的位置高,身材也比胡国昌高大一些,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老人头后面生着两个脑旋。按照龙勃罗梭的理论,两个脑旋也是天生犯罪人中的一个特征,难道还真有什么天生犯罪人?

    什么天生?纯属形而上学的片面之论,胡国昌明显是一个慈祥善良的老人嘛!

    林溪枫突然想到父亲林士洵把自己送到少林武院的往事,父亲相信袁天罡的称骨算命法,认为自己是出家衣食无忧之命,现在自己虽然没有结婚,但并没有出家,不也过得好好的!

    作为一个唯物论者,他知道宿命论明显是靠不住脚的,但面对眼前的老少二人,尤其是面对胡国昌,他却产生好奇之心,想探一探老人的命理。

    一问,胡国昌竟然知道自己的生辰时间,是一九四九年农历五月初一出生,因为还过四天就是五月端午,所以胡国昌记得很清楚。胡国昌记得母亲说,他出生那时,吃罢晌午饭都有一个多时辰了,那时农村吃饭时间在下午一点钟左右,所以,应该是在下午三四点钟出生的。

    林溪枫一听,生辰八字到手,那操作就变得简单了。他趁着老人给他起身倒水的机会,拿出手机,按照袁天罡称骨表算了一下,1949年生,七钱;五月,五钱;初一日,五钱;申时,八钱。加在一块之后,林溪枫惊奇地发现,老人的命格不好,属于二两五的命格,袁天罡附上的有一首偈诗:

    “此命推来祖业微,

    家庭虚度浅根基。

    六亲九眷如冰炭,

    一世辛苦不足衣。”

    林溪枫被震住了,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上苍在管控着人类,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吗?

    “孩子,你问我的八字干什么?给我算命呀!”老人走过来给林溪枫添水,微微含着笑着问。

    林溪枫忙掩饰道:“没有,没有,随便问问。”

    “我从你的神情中都看出来了,我的命不好,呵呵!家庭这个样子,还用算吗?活到六十多,早都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