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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暮鼓晨钟

    意思是施主的一粒米之恩都大如须弥山,出家人只有好好修行、惠济众生才能回报,否则只能做牛做马报答,无法成佛了。

    林溪枫听了,对慧修长老更为尊崇,忙躬身还礼,说道:“不敢,方丈言重了,弟子只恐打扰了寺院清修。”

    正说话间,从门楼外蹦蹦跳跳地走进一个小沙弥,细眯眼,额头上有两道皱纹,手里掂着一个粗布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林、陆二人一看,不是在对面山顶碰到的小和尚是谁?

    小和尚也认出了林、陆二人,惊愕地愣了愣神,忙稽首行礼。陆竹喧已经开口模仿小沙弥的口吻念了一诗偈:

    “南五台上文殊台。

    未到千般恨不开;

    及至到来无一事,

    南五台上文殊台。”

    慧修方丈被陆竹喧吟诵的莫名其妙,小沙弥缘明已经咧开嘴笑了起来,开口道:“这位施主才到敝寺就开悟了。”

    林溪枫也忍不住笑道:“有贵寺方丈法力点拨,我们能不开悟吗?”

    方丈慈祥地一笑,听说三人已经在半个月前见过面,连称“缘分!

    ”缘明和尚一改初次见面的拘谨,对林、陆二人甚是热情,从布袋中掏出他到山里采摘的各种果子,到炊房中洗了,拿给众人吃。

    中午吃过饭,林溪枫和慧修长老说着话,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着午休和晚上休息问题。

    如果和陆竹喧睡在一个客房,佛门净地,虽然长老修养高深,不以为意,也怕其他两个僧人有意见,尤其是小沙弥缘明,两人在山顶接吻都受到对方呵斥,睡在一个房间,难保他心中不悦。

    如果分开睡,陆竹喧美艳惊人,人生地不熟,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怕陆竹喧人身安全没有保障,又恐怕她自己一个人睡心中害怕,思来想去,有些踌躇不决。

    慧修长老仿佛洞穿了林溪枫的心思似的,伸出右胳膊来,用手轻轻拍了拍林溪枫的肩膀,当着尘净、缘明二僧的面说道:“寺庙中午要午休一会儿,我们也不陪你们了,你们小两口就住在最左侧的客房里,让尘净领你们去,有什么交待的让尘净和你们说,早点休息吧!”

    林溪枫抬起头来,看着慧修长老关切的眼神和胳膊上苍老的肤色,一瞬间就被感动,想起了自己渐渐年迈的父亲。

    他心想,真是个慈祥细心的大师,高德师父的举荐果然不错。

    陆竹喧在旁边听了,早已娇羞满面,却也心中高兴,并不解释。

    尘净将二人领到寮房,对二人道:“两位施主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林施主还是俗家弟子,明白事理,并不需我多言,但由于佛门乃清静之地,陆施主是女性,在寺院住宿更应小心。

    本来按规矩是要男女分开居住的,但师父既然交待了,说明师父相信两位小施主的人品道德,两位合住一间屋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两位一定要记住,《地藏菩萨本愿经讲记》中嘱咐信众,‘若有众生侵损常住,玷污僧尼,或……”

    话还未说完,林溪枫已经接过话来:“或伽蓝内盗行**,或杀或害,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说完笑嘻嘻地看着尘净,这些规矩他在少林武院就知道。

    尘净见林溪枫明白,报以欣然微笑,对陆竹喧点点头,转身去了。

    二人说话的意思,意即寺庙乃三宝清静之地,不可淫乱污染清净伽蓝,否则永堕地狱。

    陆竹喧秀外慧中,听的明白,立刻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林溪枫,率先走进了寮房。

    寮房中放置竹床两张,床上已铺有被褥。从寮房窗户向外观望,但见天蓝如海,云动似波,再看那风舞山林,松涛阵阵,顿时悟到“观澜”的妙谛。

    陆竹喧躺在寮房的竹榻上,想起尘净的话,心想,佛门净地,即使不嘱咐,谁敢在这里乱来?更何况两人一直都以礼相待呢!念及至此,心里头不由发闷。但转念想想尘净也是好意,心念一宽,很快就入睡了。

    此时,林溪枫躺在对面的竹榻上,却有些兴奋,他在想,陆竹喧如此美丽,有些心怀叵测的人哪怕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在同居一室的情况下,也会为了欲念不顾一切的。

    念及至此,林溪枫不由为自己的高尚感动,也为方丈对自己的信任感动,柳下惠般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想起和陆竹喧关于柳下惠的另类议论,又不觉好笑,不知不觉中也睡去了。

    两人在寺院住下,唯一的不便是入厕,好在方丈明察入微,允许陆竹喧早晨可以不做早课,和其他僧人入厕时间就错开了。

    晨钟暮鼓的寺院生活林溪枫是熟悉的,陆竹喧却处处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

    小沙弥缘明和两人混熟后,也敢用澄澈的目光和陆竹喧对视,不再躲躲闪闪了,陆竹喧越发觉得这个小和尚可爱,和自己挺叙得来。

    陆竹喧问缘明,寺庙在深山中,香客少,平时生活是不是很苦。

    缘明解释,寺庙香客主要是终南山附近的群众,以及一些笃信佛教的远道信众,知足常乐即可,修行就要远离浮华,才能有所收获。能在终南山居住本身就是一种福缘,平时在山上种种蔬菜,采摘采摘野果,供给不足了出去化化缘,其实生活本身就是那么简单。

    陆竹喧看着缘明认真执著的脸庞,内心受到触动,是呀,其实生活就是那么简单,对生活要求太高了,反而失去了最简单的快乐。

    两人在寺里早睡早起,整日随着方丈诵经、念佛、参禅、劳动,听慧修方丈、尘净师父讲解经文和佛教故事,其乐融融,体味到和单独在终南山修行不一样的感觉。

    期间,陆竹喧问林溪枫,这么好的地方,为何诗兴没有发作?林溪枫笑答:“眼前有景题不得,竹喧有诗在五台。”他故意将“得”字念成“dai”音,押台的韵,惹得陆竹喧喜笑颜开。

    看着陆竹喧笑妍如花的样子,林溪枫却不由得想起去年夏天和单小玉一起在富村河泛舟作诗的情景,当时也称:眼前有景题不得,小玉有诗在前头。现在单小玉已经和周军走到了一起,真是如同做梦一样。

    想那周军真是好福气,碰到单小玉这样的好女孩,她的父母又都是知情达理之人,比自己目前遭受的待遇要好多了,但是,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多遭受一些挫折和困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一日傍晚时分,红日西坠,陆竹喧和林溪枫从寺院寮房出来,到文殊台顶观赏风景,却见慧修方丈倚栏而站,正在极目远眺。

    二人走近慧修,慧修回头向二人点点头。林溪枫望着沐浴在夕照中连绵起伏的群山,十分壮阔,不禁逸兴飞扬,问道:“方丈,在观赏落日吗?”

    慧修方丈深邃的眼神缓缓地从林溪枫的脸上扫过,寂然若思:“日落乎?”

    林溪枫反问道:“日不落乎?西晋傅玄在《九曲歌》中说,‘岁暮景迈群光绝,安得长绳系白日?’岂不是对留不住时光的概叹?”

    慧修方丈手指远方,目光深邃,随口一偈道:

    “此处日落彼处起,

    中间河山隔万里。

    目之所及黑云遮,

    心无长绳安系日?”

    方丈轻轻的吟诵声如当头暴喝,二人均有所悟,林溪枫猛然一惊道:“谢谢方丈点拨!真令人有顿悟之感!”陆竹喧更是道:“心中有太阳,不管遭受什么苦难,都会从容面对和走过,让生活永远都充满阳光。”

    慧修点头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长绳要牢牢系在心中放好!”

    七日后,尘空和尚才从寮房辟谷出来,林、陆二人和他见过礼,见尘空和尚虽胡子拉碴,但满面红光,精神饱满矍铄,都不禁暗暗称奇。

    林溪枫随口拈了一诗称颂尘空和尚:

    “观澜禅寺有尘空,

    辟谷三周饮露风。

    不是文殊台上见,

    人间谁信有神功?”

    这马屁拍得到位!不论修行多高的人,听到人家真心赞美自己,都会感到受用,尘空和尚听了哈哈大笑,连连称赞林溪枫古文功力不浅,两人一下子就亲热起来。

    尘空和尚出关两天后的下午,林溪枫和陆竹喧正在寮房闲坐,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他从房中向外观看,见寺庙中进来一老两少三名男子,老的有五十多岁,身材不高,显得发福,额上灰白的头发朝后背梳,衣着考究。

    年轻的两位一高一矮,都是三十岁左右年纪,高的发胖,矮的瘦削,两人均衣饰不俗,手提肩背行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朝寺庙的大殿去了。林溪枫以为是普通的香客,并未在意。

    谁知没过多久,他们听到院里传来慧修方丈的笑声,瞥眼一看,慧修方丈和尘空和尚引着一老两少朝隔壁寮房去了,一霎时隔壁寮房传来了声声笑语。

    林溪枫对陆竹喧道:“这三位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这里住宿,接受佛门洗礼的。”

    陆竹喧皱眉道:“那这座寺庙想必太过热闹了,我们也不宜在此久住,还是早些离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