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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李春轻生

    货车穿梭在大海大桥和小岛公路之中,不停地奔驶着,最后终于到达了一个较大的岛屿,停在了一处地方。中年人告诉李春,定海区到了,这里离狗子所在的化工工厂很近,他步行二里多路就可以到了。

    李春掂了行囊,谢了中年人,怀着对一切的陌生感、新奇感,给狗子打了一个电话。

    狗子星期天正在家休息,很热情地接待了李春,并且在家中招待了他,李春在家乡见到的狗子的女朋友,现在已经成为狗子夫人,亲自给李春下厨做饭,这一切都让李春受宠若惊。

    眼前的一幕让他回想起了在北龙表哥林溪枫的住处,陆竹喧到家中做客,林溪枫亲自下厨,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光景,这一切因为自己兽性发作所做的糊涂事,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李春慨叹一声,向狗子提出了想在化工厂找份工作的意思。狗子答应明天一上班就和单位领导汇报,争取尽快让李春在化工厂上班。

    李春十分感激,不过他向狗子解释,这次在家中和父亲吵了架,是偷着跑出来的,不希望让父亲和家人知道,等混得出息了再和父亲说,狗子诧异地望了望他,没有说什么,答应了他的要求。

    晚上,狗子将李春安排在单位的集体宿舍中住宿,第二天一早又过来陪他吃饭,吃过饭,狗子说上午就和单位领导说说安排他在工厂上班的事情,叫他在宿舍中呆着,不要乱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春在宿舍中等不来狗子,闲的无聊,就趴在宿舍的窗户上朝外看风景。

    宿舍外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马路两边的树木花草虽值寒冬,却也绿意荫荫,生机盎然。化工厂在郊区,马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或行走或驻足,显得清幽静谧。

    李春暗暗赞叹化工厂环境的优雅,觉得在这里上班真好。正在百无聊赖地朝外张望着,他忽然看到对面公交站牌处停下来的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父亲李有志是谁?

    李春一刹那间呆住了,头脑一片空白,他望着父亲穿着臃肿的棉衣,脚步有些急促,脸上充满了焦急,又有一些对城市陌生感带来的局促,在寒风中稍微佝偻着身子,匆匆前行。

    浓浓的亲情在李春心头涌动,他的眼泪不觉夺眶而出,他真想打开窗户大声地招呼父亲,更想化作一只鸟儿,飞出窗户,扑进父亲的怀抱中去,虽然只有两天的分别,他已经感觉到漫长之极。

    但是强烈的负罪感让他感到无颜面对父亲,他不知道是狗子打电话告诉了家里,还是公安局查出了他的蛛丝马迹,现代科技手段想要逃得没有丝毫痕迹真的很难。

    既然父亲已经找来了,现在必须赶紧离开这儿。

    他连行囊都来不及去拿,转身急急地出了宿舍,关上门,悄悄地溜了出来。

    工厂虽然很大,但他害怕出门时碰见了父亲,走了一会儿,躲进了离大门较近的一家超市,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边朝大门张望。

    片刻,他见狗子从工厂林荫道旁冒出头来,径直走出了大门,一会儿又见狗子和父亲一块进了大门,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李春从超市中买了一块面包,拿在手中,若无其事地朝大门走去,出了大门,就朝着宿舍相反的大道方向飞奔而去,并就近拐入另外一条街道。

    路边看见有摩的司机在等客,他窜上去连价钱都不问,就催着司机快走。

    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想,估计躲不了两天又会被公安局和父亲找到,趁现在人还自由,就去普陀山游玩游玩吧,于是和摩的司机道:“去普陀山怎么走?你把我拉到去普陀山的海边轮船上吧!”

    虽然逃离了父亲,但李春心底隐隐作痛,腹部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般难受,他拿起手机一看,有好几个打来的未接电话,有狗子的,有父亲李有志的。

    他辛酸地闭上了眼睛,看不下去了,狠狠心将手机给关了。

    到了海边,乘上去普陀山的轮渡,李春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大海,大海海水有些浑浊,但深不可测,显得十分神秘诡异,令人觉得恐惧。

    轮船搅动着海水,浪潮不断地朝后涌去,在轮船后面形成一道巨龙般的轨迹。

    周围的乘客都兴高采烈地观赏着风景,大海中晃动时隐时现的太阳,远处普陀山上的高大的观音像正在俯视着大海,关注着苍生,人们观瞻着,不时地发出赞叹声。

    李春夹杂在人群中,感受着他们的兴奋,但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相反,他越发感到即将失去自由的可怕,也越发感到所犯罪行的可怕,越发怀念从前和父亲、和家人、和表兄林溪枫在一起的朝朝暮暮,越发怀念将陆竹喧视为仙女时的美好内心体验。

    他想起小时候和林溪枫在一起的许多往事,表哥暑假寒假从武院回来,带着他四处玩,爬到树上去掏鸟蛋,到地里刨红薯,捡了柴禾烤熟了给他吃;手把手地教他到富村河里学游泳。

    有表哥在身边,他可以耀武扬威地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炫耀,“我小哥在少林寺呢,武功可高了!你们谁再敢打我,我让小哥揍你。”

    望着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眼神,别提有多么得意了。

    回想起来,这些童年往事多么的令人留恋!

    自己和表哥年龄相差不多,家里又只有自己一个男孩,成长的过程其实就是表哥一路呵护的过程,说是表哥,其实就是亲哥啊!

    现在,他亲手撕掉了这份亲情,破坏了人伦,摧毁了自己的家庭,摧毁了表哥的爱情,也摧毁了陆竹喧的圣洁,使三个家庭面临磨难,将他陷入不容于亲人、不容于家乡、不容于天地的境界。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他一定一口吃下去,重新回到上周五再活一回,活得阳光灿烂,活得心安理得,再也不做非分之想。

    但是,一切都无可挽回,自己人生的航船即将触礁了。

    李春心情沉重,沮丧地望着周围人的幸福,感到幸福离他正越来越远。

    下了轮渡,买票进了普陀山风景区,李春一路乘坐景区的游览车参观了普济禅寺、法雨禅寺和慧济禅寺。

    在每一座寺庙中,他都买上三炷香,对着菩萨默默许上三个愿。

    第一个心愿,希望老父亲健康长寿,安享晚年;第二个心愿,希望陆竹喧从他的暴行所造成的痛苦中摆脱出来,能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再怨恨自己;第三个心愿,希望表哥林溪枫原谅他的罪过,帮助他照顾好老父亲。他知道,按照表哥的人品,只要父亲需要他,他一定会去做的。

    在寺庙中,李春静静地望着菩萨雕像,菩萨的目光中发出慈悲而又威严的光芒。他想凝目和菩萨的目光对视一会儿,但感觉后背的脊骨被抽去似的,站不直腰,内心发虚得不由自主地就将眼珠转了开来。

    他懊丧地想:连慈悲的菩萨也不能容我了,我活得好没有意思啊!

    虽然这时候他的心地是向善的,但他知道,他不会获得法律的饶恕,不会获得陆竹喧的原谅,不会获得林溪枫的理解,甚至不会获得老父亲李有志的宽宥。

    他们现在肯定都恨死了他,把他想象成一个色魔,一个无耻的怪兽,一个违反了伦常的畜生。

    一想到他们现在的无比怒火在心中正在剧烈燃烧,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他的心就疼得痉挛起来。

    他没有心思欣赏周围的景色,优美的景色、轻松的游客、火红的太阳、圣洁的梵音。

    周围一切的美好都反衬着他行为的丑恶,人格的丑恶,使他无法融于这一切。

    短短几天的时间,焦虑、劳累、痛苦、恐惧、绝望等多种元素交织在一起,在他体内肆无忌惮地到处游荡,让他的灵魂在挣扎中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让他的人生、让他的情感、让他对这个社会的认识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这时才切切实实地感知到,自然界的法则是不能违背的,社会的法则同样是不能违背的,如果行为违背了法则,就必然要受到这个法则的惩罚,或者是身体上的惩罚,或者是心灵上的惩罚,甚至是双重的惩罚。

    而且,伦理问题恰恰又处在社会法则的高端,违背了它们,更会为亲人、社会、他人所不容,它们简直像社会的高压线一样不可触碰。

    可惜,他悟到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

    虽然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陆竹喧的身体,但却引不起丝毫的感情慰藉和满足,得不到丝毫情感上的共鸣和升华,得到的只是可以想象的陆竹喧的刻骨仇恨。

    他更深刻地察知到自己内心无比的卑微和怯懦,才导致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爱一个人,而是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获得低级的兽性的感官快乐,但这种感官快乐一旦和情感相脱节,就无法在内心留下美好回忆,只能带来双方的无比痛苦。

    他更加留恋之前将陆竹喧视为女神时的美好感情体验,现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也无法回来了。

    他漫步到海边,看着路旁青山上苍翠的竹林,望着汉白玉上面向大海张望的鎏金的观音菩萨像,听着一声声从远处传来的梵音,突然觉得摆脱这一切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陆竹喧的原谅,才能让父亲和表哥觉得他还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心胸开阔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也消除了,他和周围的一切又重新融为了一体。他快步走到远离人群的海边,衣服也不脱,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滚滚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