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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冢

    大兽载着李独醉和武僧大师追赶上巨人。

    长期的关押使巨人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他身高体型大于常人一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赤着大脚已血迹斑斑,他的眼神里噙着泪。他用手比比划划,嘴里吱吱啊啊叫着。他双手合十,身体前倾以示感谢。然后巨人将眼神死死盯住地狱鞭。

    李独醉感受到巨人眼神的异样,道,虽然我也听不懂你的语言,但是我有很多谜团。你能走回自己的家么。我们结伴走吧。

    巨人跟上两人的步伐。

    武僧冷笑道,哼,只是顺路而已。

    三人结伴而行。

    一直走了三天三夜,所带食物已经食用完。巨人引路,跋涉,攀缘,他们走入一片诡异之地,在巨树丛中钻出一条弯曲的通天石壁。那石壁只孤零零一根,并不是笔直矗立,而是弯曲着像是一座通天的吊挂石桥,顶端高耸入云。呱呱呱,似乎是青蛙在水中鸣唱,那声音大如洪钟。扑通一声跳入塘子。不知是真是幻,李独醉觉得那只青蛙足有脸盆大小。有一条峡谷大蛇睁开双眼,巨大的眼珠转动着,泛着琉璃似的亮光。勿看,勿扰,巨物恐惧症犯了,这一定是饿昏了头产生的幻觉。

    一切动植物都扩大了起来。而人与之相形见小。

    彩霞绯绯,日月辉映。

    松柏苍苍,丘壑迷蒙。

    李独醉拍打着自己的脑门,一阵眩晕。他活在上古大战的残存记忆里,战马嘶鸣,杀声震天,雷鼓激荡,尸横遍野。

    此地难不成是个古战场?

    那塘子里的水的颜色愈发浑浊不堪。每一棵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地面,李独醉都能感受到它们隐忍着努力存活。万物有灵,它们活着就是在诉说。

    献祭的人们啊,你们把自己的灵魂借给别人,是多么愚蠢。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宇宙。万物生长,努力存活,都是难能可贵。

    关照自己。

    前面孤零零参天柏树阴翳下有一座酒肆,扑棱棱幡动。迎接的是一高一矮两夫妻。他们看到三人格外热情。那男子在别处也是个轩昂大丈夫,一对比他的巨人妻子却顿成三寸丁。他眯缝着双眼却能挑出抬头纹,鼻翼抽动,嘴甜似蜜,客官,请!

    李独醉也感受到那巨人妇女对于地狱鞭的惊诧眼神,故作镇静道,此地真荒凉啊!难得还有店家。

    这儿的什么都比别处大一倍,李独醉没法坐椅子上吃饭。他想自己一会儿就站着吃。

    李独醉问,大师喝酒么?

    武僧道,当然。

    李独醉看着巨人顿了一下,要坛子酒!

    迷迷糊糊踏上征途。

    李独醉道,大师,想问点话儿。

    武僧道,但说无妨,这儿也没有别人,我们也算患难之交了。

    李独醉道,师父临终说,大道至简。

    武僧道,很好啊,没问题啊。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么。你看啊,有些人洋洋洒洒,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神神叨叨,煞有介事地讲了一大堆,其实呢?他们就是在堆砌辞藻,无病呻吟,以此掩盖他们的无知。其实他们毫无观点,听到最后,就像是听那人放了一连串响屁,噼里啪啦。十分无趣的。关键听了那么久的屁声,恶臭把你也侵染了。你的腹中也是异常鼓胀,也想放臭屁,于是你又开始一连串响屁。你看啊,你现在就站起来了,撅着腚,你是不是也想长篇大论,不说人话?你是不是有很强的放屁的冲动?

    李独醉哈哈笑道,大师,明理,在下真是茅塞顿开。我不放屁,请您放心。我只是想,想,我他么想干什么?

    武僧道,你想请客!别的慢慢想。

    李独醉道,酒来了,我想一醉方休!

    武僧道,哈哈,好,我陪着朋友干几杯。

    李独醉道,店家,面你们慢慢做,酒给我先上来呀!

    武僧甚喜,三人痛饮一番。武僧醉眼朦胧,胡言乱语道,独醉兄,身躯凛凛如一只出林间的猛兽,近看却这般相貌堂堂,真是万夫难当。雄心壮志,阁下乃是战神魔主的人间宿主,非我凡夫俗子能追赶的。

    李独醉的脸一阵骚红,却感觉是如此这般舒适,舒心,畅怀。他完全忘记了武僧第一面时的鄙夷神情。仿佛自己已经手持大剑,如撼天貔貅般登临战神殿宝座,斩妖除魔终成神,享受着万千子民的膜拜。

    呦呦呦,大师,您喝多了,要,要,要。撒尿么?

    武僧道,需要么?我们可是很久没有进水啦,有点不舍得。嘻嘻。

    李独醉挽着武僧的手臂癫癫至大树底下,哗哗哗啦啦啦。

    李独醉道,大师的手臂可真热乎啊!

    武僧道,这条胳膊是条废胳膊。练废了,乌七八黑的,除非能找到熔岩裂谷的焰之泉清洗。否则这玩意就是根包了一层铜皮的人肘子,遇到神兵利刃一刀就碎成渣渣。不值一提!完全不值一提啊!我也走在修炼的路途,还需要很多的磨练。

    李独醉道,武林中三十三郎的名号是如雷贯耳,我一眼就认出了大师,虽然之前与大师素未蒙面。

    武僧两眼放光,朋友,再喝?

    喝!

    李独醉突然发现冷落了巨人兄。忙上前端起酒盅要和巨人畅饮。呀呀,酒盅太小了,你那么大块头,端着酒缸喝就行了。

    巨人摆摆手,吸溜一口将酒吸入口中。憨憨地笑了,露出巨大的牙齿。李独醉发现巨人的肤色变得和自己并无二致了。吸溜吸溜吸溜,巨人就像玩一般啜饮。

    三人畅怀大笑。

    老板端上大盘的面条。客官,吃好喝好哦。

    李独醉问,有什么肉吃?

    老板应道,只有蛙肉。

    李独醉突然想到路边那只巨大的蛙,心里一阵犯嘀咕。摆摆手,还是算了吧!

    老板歉疚,此地离村庄太远,没能去备采。如若客官明日还在,小的去备些牛羊肉来。

    李独醉摆手问,此地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如此荒凉?

    老板道,巨人冢。

    李独醉道,只有我们这一波客人,也值得等么?

    老板道,值得,值得。

    武僧突然眼冒神光,你刚才说,此地是巨人冢?

    正是。客官。

    武僧恍然大悟,朋友,合着我们在这儿跋涉三日,还未走出一人的腹中呀。我们每天都能看到的那通天石壁,正是龙伯巨人的一根根肋骨!!快把地狱鞭交出来吧!

    李独醉大惑不解,为何?

    武僧道,传说海外归墟有五座仙山,至尊大帝命北海之神派十五只大鳌拖于仙山的底部,稳固仙山。不曾想被龙伯巨人钓走了六条。至始岱舆,员峤两座仙山漂流于北极消失不见。大帝震怒,诅咒了龙伯巨人一族,使他们日渐缩小。如今,我们正身处此地!

    李独醉也恍然大悟,将地狱鞭交予巨人。两人注目着,地狱鞭隐隐震颤,放射出青冥色的弘光。两人仿佛能够感知彼此的心意。巨人胸脯横阔,也收敛憨憨的表情,噙着泪的眼里射出一道道寒光,似乎在说,我定不会濡沫了这上祖的使命!

    李独醉交出地狱鞭,如释重负,呀呀呀,如是我闻,如是我悟,舍而得。我偷了巨人龙伯的鱼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