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活下来啊……朋友。”
没由来地，密斯克忽然感到自己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他打了个寒战，警惕地通过通讯亭的玻璃四下打量，却没有看到任何值得警惕的目标……就连先前那辆方方正正的卡车和那个奇怪的男人都消失了，想来应该是修好了车早已离开了才对。
“希罗尔，你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密斯克顺势问道，尽管他的直觉历来没怎么准过。
“你指什么？”
废弃的地下交通网络中，带队朝着深处不断迈进的白亚对他的提问产生了疑惑。
“……那些追兵，或者其他什么。”
密斯克很不安。
非常不安，尽管他什么都没看到，但他更加的心神不宁。
于是，他决定做些什么。
“希罗尔，我要先离开一下。”他说，“我这边……有哪里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行人，是车辆。
他们都消失了。
“啊？”
希罗尔的疑惑声自公共通讯终端中传来，密斯克能看到他将个人终端对准了自己的脸颊，他和他的两名队友正在个人终端昏暗的灯光下不停地前进着。
有冷汗从额头滴落。
“我必须走了，你们只要沿着现在这条隧道进入无氧区就安全多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追捕你们……”
密斯克抬起手，将食指抵在挂断通讯的按键上。
“……等等再联络吧，记得把我的个人终端还回来。”
“……密斯克？”
白亚注视着“通讯中断”的投影，陷入沉思之中。
很显然，他们中有一方的处境并不安全——而答案几乎显而易见。
他齐耳的银白色短发陡然明亮起来，充沛的能量甚至隐隐有着离开他的身体朝外扩散的趋势，就连身后的奥维都能感到某种招式迸发前的压迫感。
银灰色的眼眸无神却绽放着耀眼的光芒，替代个人终端的微弱灯光照亮了隧道。
是“锚定”。
“喂喂喂，那边那家伙不是说要深入无氧区吗？”
奥维问，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个荒谬而不安的猜测。
希罗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着能量的凝聚，等待着灵界的同僚传来应答。
“说话啊希罗尔，”奥维继续说着，“你这家伙该不会还打算……”
“这次的任务自始至终都只是个陷阱，猎杀尖刀或者寰宇安保的人利用我们在亚伯拉罕情报的滞后性混淆了我们的任务系统，将我们引诱到这里。”
短暂的沉默后，白亚忽然开口。
“而那个家伙……就是‘诱饵’。”
作为不幸卷入整场事件的普通人，他的下场可想而知；不论异能者抑或是另一边的寰宇安保，双方都不会有人希望看到他继续活下去……本该是这样才对。
在大部分异能者眼中，亚伯拉罕的普通人甚至不被认为是自己的同类，在遭遇队友减员和情况急转直下时没准就因为迁怒会直接杀死他们。
寰宇安保那边也几乎相同，虽然“诱饵”已经失去了价值，但作为这场黑幕的受害人他还是完全闭嘴比较好。
毕竟，再少的舆论资源也是资源，再没有什么比混乱中的一颗子弹更廉价，事后简单推到异能者身上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作为异能者的他们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在亚伯拉罕异能者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舆论的能力。
“……所以呢？”
“是我去把他从寰宇双子塔那里救了出来，作为本次行动的队长，也是我制定了计划，一脚踩进了寰宇安保的陷阱之中。”
白亚说。
如果说有什么人应当为如今的一切负责，那本该是他才对。
奥维快步走进，一把抓住白亚握着个人终端的手腕。
“听着，希罗尔……没有人怪你，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去踩这个陷阱，搞清楚究竟有没有同伴被抓住。”
他说，“而那个凡人……你也不欠他什么，是你把他救出来了啊！他现在帮我们……就当我们和他两清了好吗？两清了！”
白亚不说话，只是微微侧脸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
知道这家伙还没改变那个危险的主意，奥维不打算再顾及些什么，直接干脆地继续开口。
“——能量呢？你还有多少能量？”
他的声调逐渐升高，试图喊醒这位临时队友。
“这是你能进行的最后一次锚定了吧？你剩下的那点能量再恢复到足够锚定的最低值你知道需要多久吗？”
忽然间，原本空气中充斥活跃的能量骤然停息下来，它们不曾消失或弥散，只是稳定了下来。
锚定，完成了。
如此的迅速，如此的突然。
白亚眼中露出哑然的神色。
显然，灵界那边的同僚对他们的进度非常关心，在漫长的时间中一直等待着他进行锚定的瞬间。
白亚忽然笑了起来。
“奥维，”他转过身来，“我能拜托你件事吗？”
“……”
奥维立马张口打算拒绝，却在话语从嘴中吐出前意识到了什么。
“你认真的？”
“当然。”
沙哑磁性的笑声响起，银灰色的光华愈盛。
奥维与奥拉的身形模糊闪烁起来，自无形中涌出的拉扯感将他们自这个世界剥离，家乡的气息正穿越那道不可见的门扉逸散出来，拥抱着三人困顿疲乏的神经。
“别死了啊。”
与白亚无言的对视，奥维只能叹了口气吐一句话。
奥拉脸上刚刚露出吃惊的神色便被打断，突然迸发的明昼般刺眼的光点骤然闪现，两人彻底失去了踪影，只留下头发与双眼逐渐失去光芒的白亚。
“呼……”
他长出一口气，将视线放到手中的个人终端上，脸上又带上了最初见到密斯克时那副没有恶意却带着讽刺意味的轻笑。
“‘姊妹’……”
之所以白亚所持有的这种异能被称之为“希罗尔”，便是因为那位异能者传说中的“先驱”。
——她和另一位先驱合在一起的称呼，才是“双子”。
“我要找个人。”
……
道路已经被封锁。
寰宇安保的武装SUV已经封堵了周遭的路口，四旋翼的无人机时不时自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低空掠过的声响，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密斯克龟缩在巷子里，借助着破旧的塑料棚遮掩着自己的踪迹。
果然……他的那个个人终端的信号还在某些人的关注列表上，而先前通话的那个通讯亭早就被人定位了。
“该死。”
这时候要怎么跑呢？
密斯克的视线移向箱子中的下水道口，通过外观上陈旧的制式判断它是公司战争之前南极星联邦使用的旧型号。
卢亚就是这个样子，既有着看起来科技感十足的投影和光怪陆离的霓虹场景，那些体面人看不到的小角落里还留着快三十年前的旧日痕迹。
“希望能过人。”
待到头顶旋翼的低音逐渐掠过远去，密斯克飞也似的冲出塑料棚跑向井盖，用自己先前在杂物堆（或者说垃圾堆）里找到的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的钢筋捅进井盖的开口中。
“开——啊！！”
他咬牙用力想将其撬起，那饱经时光折磨的井盖却纹丝不动，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污垢和和锈迹混合在一起让井盖与地面的交界处严丝合缝地紧闭着。
密斯克仍在用力，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打不开它了。
头顶原本远去的旋翼声再度回归，停止在他正上方的天空中。
“警告：您目前的行为正在侵害寰宇企业的私人财产，请立即停止违法行动等候检查。”
密斯克仍在努力着，直到小巷外的拐角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那些本来遥远的警笛变得近在咫尺。
终于，无人机无机质的警告音被替换成了人的怒吼：“前面的异能恐怖分子，放弃抵抗！”
“举起手缓缓转过来，不要让我看到你有任何的小动作！”
密斯克叹了口气。
他将双手举起，缓缓转身面对正在小巷口布防的私兵们。
“我说……”
他刚刚开口，紧张的私兵便立即开火，密斯克只感到如遭雷击。自胸口传来的剧痛推着他后退，某些温热的液体正穿过他的衬衣向外涌去，沿着衣服的下摆滴落。
他张口想发出哀嚎，但肺部传来的撕裂感令他剧痛难忍，上涌的鲜血涌向他的咽喉与气管；他想咳嗽出来，却只是徒劳地发出仿佛混杂着水声的呜咽声。
他失去了平衡，朝着侧面跌倒在地上。
生命正在流失，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地面触及到了他的手臂，而他却连抬头观察的力量都不再拥有。
——真疼啊，那家伙为什么不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呢？
脑海中闪烁出如此荒诞的思绪，视界内的景色越发灰暗起来，色彩从他的世界中逐渐丢失……黑暗正从他看到的任何一处裂缝中涌出来，缠绕包裹着他的躯体，只留下冰凉的触感。
那些私兵们见状迅速上前包围起倒下的密斯克，用枪指着他开始在通讯器中联络自己的上级并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他们在说什么呢？
意识正越发朦胧和迟钝，那感觉竟然和先前被注入抑制剂时出奇的相似。
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无声的寂静笼罩了密斯克，死亡正在夺走他的听觉，一视同仁的宁静环绕着他的灵魂。
在最后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闪烁的银白色光芒。
飞射而出的能量球撞击在武装SUV的车门上，厚重的装甲车门转瞬湮灭消失只留下完美的圆形空洞；在碰撞发生后能量球气势不减地贯穿了整辆车并击穿了它后方的另一辆，留下一连串位于不同物体上逐渐缩小的空洞。
“异能者袭击！隐蔽！”
私兵们大吼着，白亚如风般自街道另一边的墙壁上扶墙滑落，另一只手中的突击步枪迸射出一连串的火苗，将寰宇安保的私兵们死死压制在地上。
……希罗尔的异能直接作用于拥有高等意识的生命体时，会产生额外的消耗。
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做不到。
白色的圆环自白亚为中心朝着四周扩张四散而去，沿着距地面一米的高度划过周围的车辆、人员乃至周遭的房屋。
转瞬之间火花与鲜血四射，圆环命中方位约半厘米宽的物质凭空湮灭消失，被命中的私兵们在震惊和混乱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圆环切割]
异能者们尽管能像本能般的如臂指使运用自己的能力，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去学习某些方便的能力释放模板。
就像是临近高考的考生们拼命练习的答题模板一样，异能者们也会选择那些适合自己能力的模板加以练习，并对它们进行适合自己战斗习惯的改进。
更重要的是：这些无数代异能者学习并改进的释放模板往往比新进异能者自己所摸索的释放方式更加高效，不论是战斗效能还是能量损耗都是如此。
这招的损耗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周围五十米的水平范围都化作了生命的真空区，白亚深吸一口气快步跑向被圆环扫过的小巷，在见到密斯克的惨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没有被圆环命中还算不错，但胸口中一枪也没幸运到哪去。
他立即将手掌覆盖在密斯克胸口的血迹上，动用自己所省不多的能量治疗他的伤口。
希罗尔的能力不对同类生效。
自白亚遇到密斯克后他从未像现在一般无比的庆幸密斯克是个凡人，因为这样他还有机会从死神那里抢回密斯克的生命。
“别死啊，”
白亚本来想直接说出密斯克的名字，却忽然想起了奥维先前调侃自己的话语。
他依旧带着那副笑意，只是其中的讽刺味逐渐柔和了下来。
“我的‘朋友’。”
突然间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立即转身握着步枪横扫，却只是和幸存的私兵同时命中了对方。
寰宇安保的私兵不出所料被突击步枪的子弹削断了半个脖子朝后仰倒，白亚也感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了被命中的疼痛……异能者的痛觉要比人类低很多，这在各种方面都增强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作为代价，生命流失的空虚感会更加的显著。
白亚的手依旧放在密斯克的胸口治愈着他的枪伤，他自己则缓缓低头注视着腹部的伤口，暗淡的银色液体正缓慢地从他被弹头撕裂的腹部流淌出来，沿着他的衣服和裤子滴落而下。
他已经没有能量了。
作为灵界异能者群体中秩序执行者的械武姬们与希罗尔的“教堂”都孜孜不倦地告戒着异能者们：异能者是能量生物，而能量是异能者们赖以存在的根本。
换句话说，他此时应该完全失去了发动自己异能的能量才对。
但他盖在密斯克胸口的手掌却依旧散发着舒缓的光华，未曾熄灭。
白亚意识到了他伤口的血液为何只是缓慢的流淌着。
因为血压太低了。
原来如此……所谓的能量，就是异能者的鲜血啊。
它即是能量的载体，也是能量的本质。
视线的边沿出现了灰暗的迹象，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直追他的发色。
“呼……”
白亚最后看了密斯克一眼，轻轻趴伏在他身上。仍然散发着银色光华的手掌紧盖着对方的伤口，仿佛那样就能堵住涌出的鲜血。
“活下来啊……我的朋友。”
白亚缓缓合上了眼睛，无声的寂静笼罩着小巷，只有他的手心仍散发着微弱的光茫。
他打了个寒战，警惕地通过通讯亭的玻璃四下打量，却没有看到任何值得警惕的目标……就连先前那辆方方正正的卡车和那个奇怪的男人都消失了，想来应该是修好了车早已离开了才对。
“希罗尔，你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密斯克顺势问道，尽管他的直觉历来没怎么准过。
“你指什么？”
废弃的地下交通网络中，带队朝着深处不断迈进的白亚对他的提问产生了疑惑。
“……那些追兵，或者其他什么。”
密斯克很不安。
非常不安，尽管他什么都没看到，但他更加的心神不宁。
于是，他决定做些什么。
“希罗尔，我要先离开一下。”他说，“我这边……有哪里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行人，是车辆。
他们都消失了。
“啊？”
希罗尔的疑惑声自公共通讯终端中传来，密斯克能看到他将个人终端对准了自己的脸颊，他和他的两名队友正在个人终端昏暗的灯光下不停地前进着。
有冷汗从额头滴落。
“我必须走了，你们只要沿着现在这条隧道进入无氧区就安全多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追捕你们……”
密斯克抬起手，将食指抵在挂断通讯的按键上。
“……等等再联络吧，记得把我的个人终端还回来。”
“……密斯克？”
白亚注视着“通讯中断”的投影，陷入沉思之中。
很显然，他们中有一方的处境并不安全——而答案几乎显而易见。
他齐耳的银白色短发陡然明亮起来，充沛的能量甚至隐隐有着离开他的身体朝外扩散的趋势，就连身后的奥维都能感到某种招式迸发前的压迫感。
银灰色的眼眸无神却绽放着耀眼的光芒，替代个人终端的微弱灯光照亮了隧道。
是“锚定”。
“喂喂喂，那边那家伙不是说要深入无氧区吗？”
奥维问，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个荒谬而不安的猜测。
希罗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着能量的凝聚，等待着灵界的同僚传来应答。
“说话啊希罗尔，”奥维继续说着，“你这家伙该不会还打算……”
“这次的任务自始至终都只是个陷阱，猎杀尖刀或者寰宇安保的人利用我们在亚伯拉罕情报的滞后性混淆了我们的任务系统，将我们引诱到这里。”
短暂的沉默后，白亚忽然开口。
“而那个家伙……就是‘诱饵’。”
作为不幸卷入整场事件的普通人，他的下场可想而知；不论异能者抑或是另一边的寰宇安保，双方都不会有人希望看到他继续活下去……本该是这样才对。
在大部分异能者眼中，亚伯拉罕的普通人甚至不被认为是自己的同类，在遭遇队友减员和情况急转直下时没准就因为迁怒会直接杀死他们。
寰宇安保那边也几乎相同，虽然“诱饵”已经失去了价值，但作为这场黑幕的受害人他还是完全闭嘴比较好。
毕竟，再少的舆论资源也是资源，再没有什么比混乱中的一颗子弹更廉价，事后简单推到异能者身上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作为异能者的他们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在亚伯拉罕异能者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舆论的能力。
“……所以呢？”
“是我去把他从寰宇双子塔那里救了出来，作为本次行动的队长，也是我制定了计划，一脚踩进了寰宇安保的陷阱之中。”
白亚说。
如果说有什么人应当为如今的一切负责，那本该是他才对。
奥维快步走进，一把抓住白亚握着个人终端的手腕。
“听着，希罗尔……没有人怪你，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去踩这个陷阱，搞清楚究竟有没有同伴被抓住。”
他说，“而那个凡人……你也不欠他什么，是你把他救出来了啊！他现在帮我们……就当我们和他两清了好吗？两清了！”
白亚不说话，只是微微侧脸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
知道这家伙还没改变那个危险的主意，奥维不打算再顾及些什么，直接干脆地继续开口。
“——能量呢？你还有多少能量？”
他的声调逐渐升高，试图喊醒这位临时队友。
“这是你能进行的最后一次锚定了吧？你剩下的那点能量再恢复到足够锚定的最低值你知道需要多久吗？”
忽然间，原本空气中充斥活跃的能量骤然停息下来，它们不曾消失或弥散，只是稳定了下来。
锚定，完成了。
如此的迅速，如此的突然。
白亚眼中露出哑然的神色。
显然，灵界那边的同僚对他们的进度非常关心，在漫长的时间中一直等待着他进行锚定的瞬间。
白亚忽然笑了起来。
“奥维，”他转过身来，“我能拜托你件事吗？”
“……”
奥维立马张口打算拒绝，却在话语从嘴中吐出前意识到了什么。
“你认真的？”
“当然。”
沙哑磁性的笑声响起，银灰色的光华愈盛。
奥维与奥拉的身形模糊闪烁起来，自无形中涌出的拉扯感将他们自这个世界剥离，家乡的气息正穿越那道不可见的门扉逸散出来，拥抱着三人困顿疲乏的神经。
“别死了啊。”
与白亚无言的对视，奥维只能叹了口气吐一句话。
奥拉脸上刚刚露出吃惊的神色便被打断，突然迸发的明昼般刺眼的光点骤然闪现，两人彻底失去了踪影，只留下头发与双眼逐渐失去光芒的白亚。
“呼……”
他长出一口气，将视线放到手中的个人终端上，脸上又带上了最初见到密斯克时那副没有恶意却带着讽刺意味的轻笑。
“‘姊妹’……”
之所以白亚所持有的这种异能被称之为“希罗尔”，便是因为那位异能者传说中的“先驱”。
——她和另一位先驱合在一起的称呼，才是“双子”。
“我要找个人。”
……
道路已经被封锁。
寰宇安保的武装SUV已经封堵了周遭的路口，四旋翼的无人机时不时自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低空掠过的声响，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密斯克龟缩在巷子里，借助着破旧的塑料棚遮掩着自己的踪迹。
果然……他的那个个人终端的信号还在某些人的关注列表上，而先前通话的那个通讯亭早就被人定位了。
“该死。”
这时候要怎么跑呢？
密斯克的视线移向箱子中的下水道口，通过外观上陈旧的制式判断它是公司战争之前南极星联邦使用的旧型号。
卢亚就是这个样子，既有着看起来科技感十足的投影和光怪陆离的霓虹场景，那些体面人看不到的小角落里还留着快三十年前的旧日痕迹。
“希望能过人。”
待到头顶旋翼的低音逐渐掠过远去，密斯克飞也似的冲出塑料棚跑向井盖，用自己先前在杂物堆（或者说垃圾堆）里找到的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的钢筋捅进井盖的开口中。
“开——啊！！”
他咬牙用力想将其撬起，那饱经时光折磨的井盖却纹丝不动，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污垢和和锈迹混合在一起让井盖与地面的交界处严丝合缝地紧闭着。
密斯克仍在用力，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打不开它了。
头顶原本远去的旋翼声再度回归，停止在他正上方的天空中。
“警告：您目前的行为正在侵害寰宇企业的私人财产，请立即停止违法行动等候检查。”
密斯克仍在努力着，直到小巷外的拐角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那些本来遥远的警笛变得近在咫尺。
终于，无人机无机质的警告音被替换成了人的怒吼：“前面的异能恐怖分子，放弃抵抗！”
“举起手缓缓转过来，不要让我看到你有任何的小动作！”
密斯克叹了口气。
他将双手举起，缓缓转身面对正在小巷口布防的私兵们。
“我说……”
他刚刚开口，紧张的私兵便立即开火，密斯克只感到如遭雷击。自胸口传来的剧痛推着他后退，某些温热的液体正穿过他的衬衣向外涌去，沿着衣服的下摆滴落。
他张口想发出哀嚎，但肺部传来的撕裂感令他剧痛难忍，上涌的鲜血涌向他的咽喉与气管；他想咳嗽出来，却只是徒劳地发出仿佛混杂着水声的呜咽声。
他失去了平衡，朝着侧面跌倒在地上。
生命正在流失，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地面触及到了他的手臂，而他却连抬头观察的力量都不再拥有。
——真疼啊，那家伙为什么不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呢？
脑海中闪烁出如此荒诞的思绪，视界内的景色越发灰暗起来，色彩从他的世界中逐渐丢失……黑暗正从他看到的任何一处裂缝中涌出来，缠绕包裹着他的躯体，只留下冰凉的触感。
那些私兵们见状迅速上前包围起倒下的密斯克，用枪指着他开始在通讯器中联络自己的上级并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他们在说什么呢？
意识正越发朦胧和迟钝，那感觉竟然和先前被注入抑制剂时出奇的相似。
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无声的寂静笼罩了密斯克，死亡正在夺走他的听觉，一视同仁的宁静环绕着他的灵魂。
在最后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闪烁的银白色光芒。
飞射而出的能量球撞击在武装SUV的车门上，厚重的装甲车门转瞬湮灭消失只留下完美的圆形空洞；在碰撞发生后能量球气势不减地贯穿了整辆车并击穿了它后方的另一辆，留下一连串位于不同物体上逐渐缩小的空洞。
“异能者袭击！隐蔽！”
私兵们大吼着，白亚如风般自街道另一边的墙壁上扶墙滑落，另一只手中的突击步枪迸射出一连串的火苗，将寰宇安保的私兵们死死压制在地上。
……希罗尔的异能直接作用于拥有高等意识的生命体时，会产生额外的消耗。
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做不到。
白色的圆环自白亚为中心朝着四周扩张四散而去，沿着距地面一米的高度划过周围的车辆、人员乃至周遭的房屋。
转瞬之间火花与鲜血四射，圆环命中方位约半厘米宽的物质凭空湮灭消失，被命中的私兵们在震惊和混乱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圆环切割]
异能者们尽管能像本能般的如臂指使运用自己的能力，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去学习某些方便的能力释放模板。
就像是临近高考的考生们拼命练习的答题模板一样，异能者们也会选择那些适合自己能力的模板加以练习，并对它们进行适合自己战斗习惯的改进。
更重要的是：这些无数代异能者学习并改进的释放模板往往比新进异能者自己所摸索的释放方式更加高效，不论是战斗效能还是能量损耗都是如此。
这招的损耗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周围五十米的水平范围都化作了生命的真空区，白亚深吸一口气快步跑向被圆环扫过的小巷，在见到密斯克的惨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没有被圆环命中还算不错，但胸口中一枪也没幸运到哪去。
他立即将手掌覆盖在密斯克胸口的血迹上，动用自己所省不多的能量治疗他的伤口。
希罗尔的能力不对同类生效。
自白亚遇到密斯克后他从未像现在一般无比的庆幸密斯克是个凡人，因为这样他还有机会从死神那里抢回密斯克的生命。
“别死啊，”
白亚本来想直接说出密斯克的名字，却忽然想起了奥维先前调侃自己的话语。
他依旧带着那副笑意，只是其中的讽刺味逐渐柔和了下来。
“我的‘朋友’。”
突然间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立即转身握着步枪横扫，却只是和幸存的私兵同时命中了对方。
寰宇安保的私兵不出所料被突击步枪的子弹削断了半个脖子朝后仰倒，白亚也感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了被命中的疼痛……异能者的痛觉要比人类低很多，这在各种方面都增强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作为代价，生命流失的空虚感会更加的显著。
白亚的手依旧放在密斯克的胸口治愈着他的枪伤，他自己则缓缓低头注视着腹部的伤口，暗淡的银色液体正缓慢地从他被弹头撕裂的腹部流淌出来，沿着他的衣服和裤子滴落而下。
他已经没有能量了。
作为灵界异能者群体中秩序执行者的械武姬们与希罗尔的“教堂”都孜孜不倦地告戒着异能者们：异能者是能量生物，而能量是异能者们赖以存在的根本。
换句话说，他此时应该完全失去了发动自己异能的能量才对。
但他盖在密斯克胸口的手掌却依旧散发着舒缓的光华，未曾熄灭。
白亚意识到了他伤口的血液为何只是缓慢的流淌着。
因为血压太低了。
原来如此……所谓的能量，就是异能者的鲜血啊。
它即是能量的载体，也是能量的本质。
视线的边沿出现了灰暗的迹象，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直追他的发色。
“呼……”
白亚最后看了密斯克一眼，轻轻趴伏在他身上。仍然散发着银色光华的手掌紧盖着对方的伤口，仿佛那样就能堵住涌出的鲜血。
“活下来啊……我的朋友。”
白亚缓缓合上了眼睛，无声的寂静笼罩着小巷，只有他的手心仍散发着微弱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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