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 十六

    当我拿得差不多时，柏哥孟俊祥和三小子也来到了后厨房。两个人见我已经干上啦，也伸手跟着干了起来，在柏哥孟俊祥的帮助下，我们将厨房的冰箱、冰柜、灶台、案板、杂物架、菜架、碗架、地面、墙面都统统地收拾了一遍。在此期间，师傅也曾回来过几回，打个转连句话也不说转身又走啦。他一回来，大家就跟机器人似的谁也不言语，就是闷头干活。可他一走，我们又热闹起来，几个人边干活边说笑，闹地那个欢。等干完这些，都已经下午两点多钟啦，该吃午饭了，于是三小子又张罗做午饭，大过节的，不让出去玩，在家也该吃点好吃地，三小子提出这个建议大家都赞成，可师傅不在家，不知道师傅让不让，师母叫等一会师傅回来再说，但三小子却不管这些了，说是过节了，谁家不吃点好吃的，没事，做吧。于是三小子自作主张整了四样菜。一个锅包肉，一个大鹅炖土豆，一个火爆鱿鱼，还有一个虾仁扒油菜。

    待做完饭菜以后，也不见师傅回来。慧男颠颠地找了一大圈也没找着，于是三小子劝师母不要再等啦。每样给师傅留点，大家一块先吃吧，就这样，为师傅留的几样菜拨出去以后，大家纷纷上桌准备吃饭。然而柏哥孟俊祥又不见啦，三小子又提出去找他，于是我和三小子又去他家找他，可他却没在家。无奈，两个人只好返回饭店，大家又一次上桌吃起饭来。席间，三小子先是喝了一个口杯，二两装的白酒。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两瓶啤酒这才满意。饭后，收拾完碗筷又没客人吃饭，就觉得无聊，于是打开电视看电视，正看着，三小子走了进来，跟着看了会电视，就听他嘴里叨咕着：“真没意思，我刚才又上祥子家去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干啥去了没在家。走小陈，我领你玩游戏机去。”“别去了三哥，一会师傅回来又该生气啦。”我说道。“哎呀，没事呀。他没在家一时半会回不来，咱就玩一会儿马上就回来。”“还是你自个去吧。我不敢去。”“你这小子咋这么胆小呢，你师傅要骂你，你就说是我领你去的，叫他骂我。”三小子喊道。我无奈地看着他，不知再说什么好。说实在话，我也真想出去玩一玩，可没师傅的允许，回来不是又是一个事吗？本来师傅这两天就挺闹心，再顶烟上那不请等挨骂吗。“小陈，不够意思，哥们儿就求你一回，你就这么不给面子。”三小子涨红着脸有点不高兴地说道。“咱俩要走了，家里就没人了。”“你师母呢？”“我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她好像在三包收拾立柜那吧？”“我刚才咋没看见呢。”“不对吧，我看看去。”三小子说完朝后边走去，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说道：“啥眼神呀，那不在后边收拾东西呢吗。走，出去玩一会儿。”“不告诉师母一声啊？”“哎呀，你咋这么多事呢，走吧，我说没事就没事，走。”无奈，我只好关掉电视和他上菜市场的游戏厅玩去啦。

    来到游戏厅，这里的人真不少哇，喧闹声、骂人声、敲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屋子东西两边两大趟游戏机前站满了人，屋中间的三张台球案边也同样围着一圈人。尽管窗户和门都大敞四开着，可屋子里依然是烟雾缭绕，三个大吊扇也无力地旋转着。我随三小子转了一圈以后，他上老板那里买了两块钱的币。他给了我两枚，叫我爱玩啥就玩啥，我只会玩开飞机，所以我来到开飞机的机器前，但这里玩的孩子很多，得在一旁排队等着，于是我又去找三小子，他也同样站在一个打斗的机器前等着呢。不知等了多久，三小子终于占了一个位置玩上了。不长时间，三小子的币就打没了，于是我将我的两枚也给了他，他接过币往机器里一投，随后又掏出两块钱来递给我，叫我去买币，我买回来以后将币全数递给了他，但他并没有全部收下，还是给我留了两枚。然后又聚精会神地玩了起来，他玩的是那样的兴奋，赢了就欢呼胜利，扭两下屁股吸两口烟，飘飘然的样子，输了就骂个不停，什么老哥老姐，老爹老妈连老祖宗都让他骂了个遍。

    我正看着三小子玩的正来劲的时候就觉得有人碰了一下我的屁股，回头一看竟是柏哥孟俊祥。就见他又朝三小子的屁股上轻轻的踢了一脚笑道：“还在这玩呐三哥？快回家吧，你老叔在家都快气疯了，我一猜你俩就跑这玩来啦，就赶紧跑这叫你们俩个来啦，快回去吧别玩啦。”“管他呢，再玩一会儿。”三小子回头看了一眼柏哥孟俊祥不停地说道：“操你妈的，大过节的还不兴人玩玩，就在家给他当驴啊，今天不玩够不回家，豁出去啦。”“走吧三哥，看师傅一会找到这儿就不好啦。”我忙又说道。“你害怕啦？你害怕你就回去，反正我是不回去，我还没玩够呢。”三小子气愤地喊道。“我师傅上你家找我俩去啦？”我又冲柏哥孟俊祥问道。“嗯呐，他说你俩不知干啥去了，厨房的大勺都烧干了，整的满屋都乌烟瘴气的。”“三哥回去吧，大勺都烧干了，师傅肯定生气啦。”我又说道。“烧干就烧干，不管他。”三小子看着机器屏幕使劲地一推操纵杆啪啪地击打着按钮又骂道：“小样的，我打死你，上啊，我打死你个老东西……”“他不回去这咋整呀？”我冲柏哥孟俊祥说道。“走吧三哥，愿意玩哪天哥们陪你玩。”柏哥孟俊祥说着上前就去拉三小子。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耳熟的骂人声：“你们两个能不能干啦？上这玩啥来了。走也不放个屁，说走就走，回家看看，大勺都烧成啥样啦？还有没有个规矩啦，……”嘈杂的游戏厅里顿时没有了人声的喧闹，只有游戏机的打斗声和爆炸声，人人都望向门口，我们也同样望去。坏了，师傅终于找上门来了。这时，就见游戏厅老板跑了过去问道：“骂谁呢？”师傅没理那个老板，依旧站在门口骂个不停，三小子这时也不玩儿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视着师傅，蹭蹭几步直奔师傅而去，到了近前指着师傅大喊道：“王景辉，你再骂我一句别说我对你不客气。”说完一甩手从师傅身旁愤怒地走出游戏厅，但师傅并没有住嘴，跟在三小子的身后继续骂道：“骂你咋地骂你？吓唬谁呢？还管不了你啦？我就骂你啦……”我和柏哥孟俊祥也跑着跟了出来。走着走着，只见三小子突然转过身来，站在那里指着师傅骂道：“王景辉，你个老东西……”师傅愣了愣神，又接着骂道：“你还敢骂我，还没王法了呢……”“骂你咋地骂你？我就骂你啦，我就骂你啦……”三小子怒吼着直奔师傅而去。柏哥孟俊祥赶紧跑过去，拦在了三小子的面前抱住了三小子，我也冲上前去拉着师傅。但弱小的柏哥孟俊祥哪能拦得住发疯一般的三小子呢，他被三小子一把推倒在地，接着隔着我的身体猛地从我的头上朝师傅的脸上重重地击了一拳。我反过身来又去拦三小子，同样也被三小子给推的远远的，险些摔倒。愣眉愣眼地师傅还没反应过来，三小子上前又是一个大电炮，师傅被打了个趔趄，紧接着三小子又朝还没有站稳的师傅身上就是一个飞脚，师傅那笨拙的身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三小子蹲下身子，指着师傅的鼻尖大喊道：“王景辉，我对你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没想到你逼人太甚，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叔的份上，我今天非打瞎你的狗眼不可。告诉你王景辉，我不干啦。爱找谁找谁，我不受你那气。”说完，站起身来分开围观的众人，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扬长而去。师傅此时还愣愣地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唉声叹气地摇着头抹着脸上的血。我和柏哥孟俊祥赶紧跑到师傅身边，柏哥孟俊祥掏出卫生纸帮师傅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两个人每人架着一条胳膊，吃力地将师傅扶了起来。这时的师傅像个蔫茄子似的一句话也没有啦。

    我和柏哥孟俊祥架着一瘸一拐的师傅慢慢地回到了饭店，进屋之后，两个人将师傅扶到了三包的炕上。师母和慧敏也慌忙跟了进来并且问道：“这是咋的啦？咋整这样呢？”师傅这时又来劲了怒吼道：“三小子，我跟你没完，我要找他妈他爸好好唠唠，这是个什么玩应，嗯，我说他几句，竟敢动手打我，这小畜生也忒胆大啦，忒不像话啦。你看他把我打的，这是人吗？嗯？这不反天了吗？”“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叫谁打啦？”师母又追问道。“这老娘们咋这么蠢呢？榆木疙瘩脑袋呀，我不说啦吗，我说他几句他就动手打我。”师傅喊道。“这是和谁呀？谁打你啦？”师母又问道。“和谁和谁？还能和谁？三小子那小畜生。看把我这脸打得。这也忒不像话了，连我都敢打，我跟他没完……”师傅不停地骂着。站在一旁的我看看柏哥孟俊祥，他也看看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出房间上前屋去了。

    来到前屋，柏哥孟俊祥陪我坐了不长时间，孟爷爷就来找他回家吃饭，他这一走，我的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哎，一个人无事可做，于是又上后厨房转了一圈，见有两个脏碗，可能是师傅用过的，因为给师傅留的饭菜已经动过了，刷完碗我又没事干了，屋里屋外地转了两圈，实在没事干就把柏哥孟俊祥借给我的书找了出来，趴在前屋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看了起来。正看着，师傅从后屋出来了，他走到我的身边问道：“看啥书呢小陈？”“这个书。”我说着将书合上露出封面给师傅看，师傅看了一眼说道：“看这破书有啥用啊？有那功夫看看菜谱，没事琢磨琢磨菜单子，看那破玩意能当饭吃啊？”一听师傅这么说我只好把书收了起来，然后又拿了一本菜谱趴在桌子上看了起来。师傅坐在一旁又说道：“小陈呀，在我这好好学，师傅不会亏待你，三小子那小瘪犊子不用他，回来也不用他，还敢动手打我，也忒胆大了，往后就让你改刀，再过几天我就教你上灶，你这小孩心细还挺有耐心乏的，上点心肯定比他三小子强，那小牲口玩意，丧良心的，白费我的一片好心，就这套货，要不是看在他妈他爸上赶着求我，我要他，回家啃地皮去吧。这回呀，说啥也不要他，气死我了。一想这些，就气的我浑身哆嗦……”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低着头静静的听着师傅发牢骚，师傅磨叽了半天，见我不言语便站起身来又出去了。

    晚上八点多钟，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在前屋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盼着柏哥孟俊祥能来陪我呆一会儿，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影子，又没有客人来吃饭，一个人觉得没意思又不敢看书，于是就打开电视机想看会电视。正看着，还不到两分钟，师傅就从后屋出来了，冲我喊道：“没事关栅板睡觉吧，看啥电视，明天还有的是活呢，别一整半夜三更不睡觉，白天就打瞌睡。”我没敢言语，无奈地站起身关掉电视，然后又关上栅板插好门，这才上一包搭好床，铺好被褥早早地躺下了。可这么早就睡下哪能睡得着呢，漆黑的小屋里，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床上，更是无聊的很，往常三小子在时，不管咋说还能唠上几句嗑，这回可好，想说个话都没个活物，哎，真是的，要是在家该多好呢，哥姐几个早就乐颠地开车出去玩了。哎，牡丹姐他们现在都干什么呢？他们现在还好吗？还有老爸老妈他们，一家人都好吗？老弟他高考打了多少分？考没考上大学？哎，真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高高兴兴的度过每一天，别像我似的活受罪。哎，三小子也是的，大过节的，你看看你整的这是啥事？师傅千不对万不对你也不该打他呀，你瞅瞅把师傅气地，他啥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干啥跟他发这么大火呢。哎，师傅也是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不能给人三小子一个面子，回到家爱咋骂咋骂，这下可倒好，叫人三小子的脸往哪搁呀？还把自个弄的威风扫地，叫人看笑话多不值得啊，真希望师傅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改掉这个坏毛病。哎，得了吧，不想这些了。想地我脑袋都疼。还是人家柏哥好，要是柏哥在这儿陪我该多好哇！这样我就不孤单不寂寞了，他这个人最会让我高兴了。哎，别做梦了，睡觉吧，三小子这一走，明天的活就都得我干了。哎，也不知道师傅他以后会怎么待我。哎，行啦，过一天算一天吧，想那么多干啥？还是睡觉吧，真希望自己能在美梦中和我的铁哥们们相遇。哎……

    第二天下午，三小子的父亲和母亲拎着大包小裹的来看师傅，我不知道他们在前屋都唠了些什么，也没见他们留下来吃顿饭，因为我一直在后厨房干活呢。哎，三小子这一走，所有的活就都得由我一个人来干了，好在这两天吃饭的客人不是很多，我一个人还算忙得过来。但毕竟是头一次一个人改成品菜，心里多少有点紧张，改刀的过程中，难免不会出现一些差错，但师傅都能和蔼地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所以这两天我心里挺高兴，觉得师傅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虽说他爱骂人爱发脾气，可这两天他给我的感觉倒是亲切多了，也不咋骂人了，也不咋发脾气了，还能教我一些真本领。因此我在心里暗暗庆幸，三小子这一仗打地真值，虽说他因此而失去了工作，但凭他的手艺再找一份工作我想不会太难。虽说他这一走我多干了点活，可我毕竟能亲自动手学点真本事，这是一个多难得的机会呀，以前想沾点边都难。这回可好，他这一走，我还真希望他永远都别回来，说不定师傅真就会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我。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师傅真就会让我掌勺上灶呢。这么一想我越加高兴起来，干起活来更卖力啦，从早忙到晚也不觉得累。

    可过了几天，休息的学生上学啦，放假的工人也都陆续上班了，吃饭的客人也逐渐地又多了起来，这时的师傅也没前几天的耐性了，动不动又开始骂人了，就连我也会骂上一句两句的。说真话，当他骂我的时候我也挺生气，干嘛总骂人呢，干错了改不就得了，师傅咋的师傅，师傅就该骂人嘛？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揍地轻，三小子咋不多给他两电炮呢，看他还骂人不。哎，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我是没有三小子那魄力呀，再说我毕竟做的不是那么好，人家三小子干的比我好，又是他亲侄，有时还挨骂呢。我差啥呀，非亲非故，还欠人家情，骂就骂吧，就当没听着，等学到本事，还完人情我就走人。不过现在呢，还得忍耐，所以我尽量做好每一件事，尽量不惹师傅生气。总之，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那么地小心谨慎，就好像每天都走在高高的钢丝绳上，每迈一步都是小心再小心，但尽管这样，还是不能让师傅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