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 十一

    不一会儿，我就铺好了，小丁冬也挂好了门帘。“上来脱衣服睡觉哇，站那瞅啥呢？”我坐在被子上，脱着衣服看着地上的小丁冬笑道。“啊，没瞅啥，睡觉。”小丁冬说着话坐到了铺边，开始脱衣服。很快，我便脱了个精光钻进被窝里。“四哥，你咋全脱了呢？”小丁冬又一次停下来愣愣地看着我说道。“睡觉嘛，全脱喽睡觉舒服，你也脱光腚睡吧。”我笑道。“可这是工地呀，来人咋整呀？”“放心吧，没事儿，这都好几天了也没来一个人，要是来人现穿也赶趟。”“就算没人来，那也不能全脱呀，那也太不文明啦，咋也得穿个裤衩呀。”“这有啥不文明地呀？为什么非要穿个裤衩呢？”我又笑道。“反正不太好，我是不会光腚睡那多丢人呢。”“你不光腚睡那你咋睡呀？”“我穿线衣线裤睡。”“我不管你穿啥睡，赶紧进来睡呀，还磨蹭啥呀。”小丁冬没言语，默默地脱掉了外衣，穿着线衣线裤连袜子也没脱就钻进了被窝里。看着他的样子，我又笑道：“丁冬呀，还是你文明哈，包地严严实实地，一点家底都没露出来，我不知道你这是封建主义文明呀，还是资本主义文明呀，还是社会主义文明呀，你这是属于哪一种文明呢？”“那你就别管了，谁像你呀，一点都不知道害臊。”“那我问你，你上不上公共浴池洗澡哇？”“去呀，咋不去呢？”“那你穿线衣线裤袜子去洗澡哇？”“我有病呀，谁穿衣服洗呀。”“这么说你是光腚洗了呗。”“你说地那是废话。”“那浴池就是给你一个人开地就你一个人洗吗？”“那倒不是。”“这么说洗澡地人一定很多了是吧。”“那当然了。你问这干啥呀？你没洗过澡哇？”“我洗过，只是对你我挺好奇地，澡堂子里地那些人不见得你都认识吧，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你都能光腚洗澡，为什么就不能当着我这一个认识好几天的人光腚睡觉呢？”“我没这习惯，我穿衣服睡觉睡惯了。”“哎，得了吧你呀，其实你这啥文明也不是，就是头一次跟我一被窝睡觉有点生，不太好意思，等你跟我接触时间长啦，慢慢熟悉啦，知道我啥样啦，你也就好啦。哎，丁冬啊，你还干不干啥啦？”“啥干啥呀？”“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要是没有，我就把电棒拿下来闭喽，咱好睡觉，听明白了吗？”“啊，没啥干地啦，我闭吧，你不用起来啦。”丁冬说着话站起身来，拿下电棒关了以后，再次钻进被窝里。

    沉默了一会，就听小丁冬又说道：“四哥，你睡着了吗？”“没有，还不咋困。”“四哥，明天别回家了，在这儿再陪我一天吧。”“还陪你，成天就玩这些破石头子。”“那不玩这个玩啥呀？”“你会下象棋吗？”“会，你有哇？”“有哇。”“那你明天把它带来呗。”“你下棋咋样呀？”“还行。”“还行？听你这口气好像挺厉害。”“厉不厉害，你把棋拿来咱下几盘你不就知道了吗。”“行，明天我就把象棋拿来。”“四哥，你家还有啥玩地？”“还有跳棋你玩吗？”“拿来吧，我玩。别地呢？还有啥？”“别地？”我寻思了一会又说道：“还有羽毛球，你会打羽毛球吗？”“有拍吗？”“废话，没拍光玩球咋玩呀。”“那你拿来吧，我会打，这玩应有啥不会打地。四哥，你家有录音机吗？”“有哇。”“多大地？”“挺大呢。”“挺大多大呀？”“能有二十四寸电视机那么大吧。”“太大了，要是小点嘛，拿来听听歌还行。”“我老铁那有随身听，把那个拿来给你听吧。”“你老铁是谁呀？”“我的一个职高同学，叫满文博。”“啊，那你拿来吧。再多拿几盘好磁带。”“行。”“四哥，你家还有啥好玩地呀？”“还有麻将。”“麻将不行，这块就咱俩也不够手，有扑克吗？”“扑克有。”“那就再带副扑克吧。”“带扑克，带象棋，带跳棋，带球拍，带随身听，还带啥？”“对了，再带几本杂志吧，我看你今天看的那本杂志就挺好，你再带几本来，我一个人的时候好看。”“你还爱看书呢？”“嗯，还行吧。”“我要像你那么大，我就不出来干活，在家念书多好哇。”“哎。”丁冬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说道：“其实我也想念书，只是我家太穷供不起。”“就你一个人还有啥供不起的呀？”“哪呀，我还有一个哥呢。”“你还有一个哥呢，我还以为你是个独苗呢，那你哥多大了。”“比我大一岁。”“那他也不念了？”“他念呢。”“初中高中？”“不是初中也不是高中，念大学呢。”“那你妈你爸呢？”“他们身体不好，我妈有气管炎，干活干多了，一累就上不来气，我爸又有糖尿病。”“怪不得呢，供俩学生是难点。”“我爸说了，只能勉强供一个，叫我们哥俩自个商量，看谁下来。我一寻思，我哥身体也不好，你看我瘦，他比我还瘦呢，个还没我高，还戴个小眼镜，但我哥学习贼好比我强，他在他们班学习那是数一数二的，我不行。我就跟我爸说，还是我下来吧，叫我哥念吧，我上外边干活挣钱去，我供我哥念书。”听了丁冬的话，我的心为之一震。转过身来，望向丁冬，尽管窝棚里很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还是看着他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了过去，搂在他那瘦弱的胸膛上，感觉此时的小丁冬特别懂事成熟亲切可爱，是个值得交往的男孩。同时嘴里说道：“真是太懂事儿了，难得呀！”“哎，我哥学习那么好，他要不念书那就白瞎了。”丁冬说着话把我的手轻轻地拿了下来。“那你哥没说他不念叫你念呢？”“他说了，我没干，他学习比我好，我不行，念也白搭，还是叫他念吧，他学习好。”“哎，真是一对好兄弟呀！”我感叹着又一次搂向丁冬。“四哥，你总压我干啥呀，压地我都喘不上气啦。”我笑了笑说道：“哎，丁冬呀，不是我压你，而是感觉你这番话太感人了，叫我对你另眼相看，觉得你太可爱了，真想搂搂你，抱抱你，和你亲近亲近。”丁冬噗哧一声笑道：“四哥，你一把手放到我这块，我就感觉不得劲。”“那是你不习惯，以后慢慢会好的。”“四哥，你妈你爸身体好吗？他们干啥呀？”“我老爸身体还行，现在上班呢。我老妈身体不太好，有心脏病，不能生气，不能着急上火，要不就犯病，不过现在还行，平常没事儿上街捡点破烂，有时白天没事儿我也帮她捡，卖点钱贴补家用……就这样，两个人唠起了家常磕，直到很晚才睡觉。

    第二天，不到四点钟我就来到了工地。坐在路边看书的小丁冬见到我显得格外高兴，站起身来迎着我边走边笑道：“四哥，这么早就来了，东西都带来了吗？”“带了，你看这是啥？”走到近前我一举右手中的羽毛球拍笑道。“球拍，我看看。”小丁冬将书往裤兜一揣，上前接过球拍一手一个比划了两下打球的动作笑道：“这球拍挺好哇，来四哥，咱俩现在就玩呀？”“行，等我把兜子放窝棚去地。”“别送了，就放边上吧。”“那也行，等我把球找出来地啊。”说着，我把兜子放到路边，蹲下身子找出羽毛球，然后冲随后跟来的小丁冬笑道：“我今天来这么早，就是看这天儿挺好，没有风，想跟你打会儿羽毛球。”小丁冬把书往兜子上一放看着我笑道：“四哥，打球厉害不？”“厉害不厉害咱俩比比呀？”“行呀，比就比，你说咋比吧？”“咱打二十个球地，谁先赢二十个球谁就赢一局，五局三胜的，谁先赢三局谁就厉害。”“小样地，还想跟我比试比试。给你拍四哥，看我咋赢你地。”小丁冬说着将拍递给我一个。我接过球拍笑道：“那我就看看你是咋赢我地。”“咱俩就在这儿打呀？”小丁冬向四周看了一圈说道。“就在这儿打吧，这挺宽敞地，还背阴儿不晒挺。”我说道。“来吧，我上那边去，你在这边吧。”小丁冬说完朝小路南边走去，我站到小路中央，待小丁冬走地差不多了，我喊道：“行了，你就站那吧。”小丁冬听到喊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道：“现在就比呀，四哥？”“先打一会儿热热身练练手地。”“那也行，我发球啦？”小丁冬喊道。“发吧。”……就这样，两个人打了起来。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小丁冬笑道：“四哥，差不多了，咱俩开比吧。”“比吧，你先发球，发五个，完了我再发球，发五个，咱俩换着发。二十个球地啊，谁先赢二十个球，谁就赢一局，听懂了吗？”“明白了，来吧。”“那你发球吧。”“准备好喽哇四哥，我要发球啦。”小丁冬拉着长调顽皮地喊道。“发吧。”我摆好接球的姿势，看着小丁冬喊道。就见小丁冬高高地将球抛起，然后猛地一下朝我打来。小球转着圈朝我飞来，我忙一侧身将球狠狠地抽了回去。小丁冬反应也挺快，倒退一步，又将球奋力击回来。我急忙一个跨步，接起小球打向小丁冬的左侧，小丁冬跑了两步又将球打了过来，趁小丁冬还没回到原位，我又将小球毫不犹豫地猛抽向他的右侧，小丁冬急忙又跑向右侧，拍是打过去了，但小球却没理拍，从旁边飞到了小丁冬的身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四哥，你还溜我呢。好，看我咋溜你的啊。”丁冬捡着球大声朝我喊道。“想溜我，尽管来。”我又一次站好高声喊道。“看球。”小丁冬喊着话，球也打了出来。我不敢怠慢，迅速接球，小丁冬也提高了警惕。小球来来回回飞了几个回合，最终又一次落到了小丁冬的身后。“咋样？赢你俩球儿了吧。”我喊道。“这才两球，忙啥呀，咱再来。”“记着点呀，我是2:0领先。”“看球吧你呀。”小丁冬喊着话再次将球发了过来。……就这样，两个人经过一番激烈地战斗，最后我以20:12的战果赢得了第一局。

    坐在马路牙子上，小丁冬呼哧带喘地说道：“四哥，你挺厉害呀。”“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实在太囊了。你瞅瞅你，这才打几下呀，你就累地满头大汗，呼哧带喘地，你看我咋没咋地。”我玩着球拍笑道。“真地唉，是没咋地。”小丁冬喘着粗气看着我说道。“你呀，真得好好锻炼锻炼，体质太差了，你看你，天凉点你就感冒了，蹦跶几下，你就累地不行了。叫你跟我锻炼你还不练，我练你还说我是吃饱撑地。咋样，这回看出来你行不行了吧。”我又笑道。“你说我不行，我就不信我不行。来，咱俩再比第二局。”小丁冬说着拿起拍站了起来。“再歇会儿吧。”“不歇了，过来四哥，不信我赢不了你。”“来吧。”两个人走到小路中央，拉开距离，又一次展开了一场更为激烈火爆的战斗。尽管小丁冬极力抵抗，顽强拼搏，但最终还是没有战胜我，输了第二局。

    坐到路边小丁冬喘着大气说道：“热死我了，水呢？四哥，我喝点水，这嗓子跟冒烟了似地。”“渴了？”“渴了，着火了，把水瓶子拿出来灭灭火。”“等会儿吧，你现在不能喝水。”“咋地？咋不让喝呢？没带水呀？”“带了，等会儿你不喘了，体温降下来了再喝吧。”“干啥非得等会呀？怕啥呀？”“你现在喝凉水容易喝炸肺。”“喝炸肺？肺还能喝爆炸喽？”“能呀。”“拉倒吧，没听说过。”“真地，运动完必须得等一会儿，凉快凉快，呆个十分八分地再喝水。”“没事儿呀四哥，拿来吧。”“不行，你看你咋不信呢。我上学的时候，我的一个同学那不就是嘛，踢足球，踢地满头大汗，热地不行了，就跟你似地，完了咕咚咕咚喝了一缸子凉水，结果就把肺喝伤了，肺上面出了一个大洞，在家呆多长时间呢？养挺长时间才上学。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就是炸肺，我知道咋回事儿，我能让你喝吗，歇一会儿再喝吧。”“真的呀？四哥。”“那当然是真的了，你寻我怕你喝水呀，这凉水有的是，喝没了咱再打呗是不是？”“那不喝了，听你的忍一忍等会儿再喝吧。”“这就对了，记住丁冬，以后干活呀，运动呀，再像今天这样千万别忙着喝凉水。瞅你热地，把大线衣脱喽吧。”“没事地，忍忍吧。”小丁冬说着话用手掀起线衣的下边一扇一扇地。“怕啥呀，就脱呗。”说着话我把自己的T恤衫脱了下来，放到了马路牙子上又笑道：“又没让你光腚，就光个膀子，还有啥不好意思地。怕我说你不文明呀？”“不是那意思，哎，实在太热了，脱就脱。”小丁冬说着话脱下了线衣。看着自己的身体有点害羞地说道：“四哥，你看我是不太瘦了。”“还行，不算太瘦。”“四哥，我才发现你真白呀，白白嫩嫩地。”“白吧，天生地，一小就这样。”“四哥，你这还有块呢。”小丁冬说着话，伸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胸大肌。“咋样？再看这儿。”我说着，左手握拳，弯起小臂，向小丁冬展示起自己的肱二头肌。小丁冬又捏了捏肱二头肌说道：“挺大呀，成天早晨练没白练。”小丁冬说着放开手然后也学着我的样子，握拳弯臂，又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肱二头肌笑道：“是不如你的大。”“你看看你，这块也不行呀。”我摸着小丁冬平平的胸脯说道。“是不行。”小丁冬摸着自己的胸脯说道。“你说我这体型美不美？”“是挺美。”“美吧，明天早晨跟我一块练吧，慢慢你就练出来了。练好了比我都得美。”“我这么瘦，那得练多长时间能练成你那样呀？”“瘦没事，一锻炼他就长肉了，慢慢你就粗实了，原先满文博也像你似地精瘦精瘦地练了两年多就练出来了。”“那明天早晨我也跟你练。”“反正你在这儿待着也没啥事，锻炼锻炼体质还能好一些，最起码他抵抗力能增强点吧，练好喽，就你这体型比我都得好看，比我都得美。”“真地呀？”“那当然了。”“那我明天就练。”“别明天练了，现在就练吧，咱才打完两局，还没比完呢，还得接着打呀。”“打吧，这局我得赢你了。”说着话丁冬站起来。“你不渴了吗？不喝水啦？”我一拉丁冬说道。“忘了，忘了这茬了，水呢？在哪呢四哥？”丁冬又坐下说道。“在兜子里呢。”我说着话，拿过兜子取出水瓶递给了小丁冬。小丁冬一气喝了多半瓶，然后又递给我，我接过瓶子，又将剩下的小半瓶水喝了个精光，拧好瓶盖往旁边一放说道：“走吧，咱俩接着比。”就这样两个人来到小路中央，又展开第三局的对决。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这一局，我勉强赢了小丁冬。小丁冬尽管有些不服气，但按照事先说好的比赛规则，最终还是我赢了这场比赛。小丁冬不服气，哪肯认输，还要进行第二场比赛。见状，我也来了兴致，于是两个人又进行了第二场的决斗，这一场我打地实在太艰难了，最后竟然以2:3的战果输给了小丁冬。这回我又不服气，我哪能输呢，我又提出再进行一场比赛，以这场比赛的胜负来决定今天的总成绩，谁赢了这场比赛，那谁就是今天的冠军。于是两个人较着劲展开了第三场的冠军争夺战。两个人谁也不让份，好像真的有金牌在等着我们，使出浑身解数都想赢对方，所以这一场比赛打地异常激烈，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直到天快黑了才分出胜负，结果是我以3:2险胜小丁冬，赢得了今天的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