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惊变
一时间，她忽然有些不想说话，倒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心里总是有很怪异的感觉。
毕竟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对于她来说还是头一遭。但如今混在男人堆里，这样的事情便会常常发生，这倒是没办法的。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随即准备好好休息，毕竟明日还要做很多无聊的事。
以前在闺阁中的时候她总是很羡慕那些男子，觉得人家有机会看到更大的天地，但如今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却只是感觉诸多无奈，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肆意潇洒。
她方才闭上眼，却听到洛淮的声音传来：“嵇兄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停的在叹气？”
乘云听他这样说，又不由得叹了口气，简直是快要停不下的节奏：“方才见了个人，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心里不大舒服。”
洛淮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便也没再继续往下问，搜肠刮肚的想要安慰，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作罢。
气氛一时间变得焦灼，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好半天，还是乘云率先说：“都是些小事，又惊扰到你了，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洛淮只是嗯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嘴笨，便干脆闭口不言。
吹灭蜡烛，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在黑暗中躺着，没有人说话。过了很久，乘云实在觉得寂寞，便打破了沉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个故事？”
洛淮还是像之前一样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乘云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往下讲：“从前有个人，他爹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有了妻室，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便和民间女子有了个私生子。但因为自己的妻子家世好，就不敢贸然把这孩子领回去，于是这私生子一直都没有机会认祖归宗。直到后来这家惹上了麻烦，被抄了家，从此没了管事人，私生子才有机会回去，成为少主。”
说到这里，她自嘲般的笑笑：“说来可笑，身份原本就是不光彩的，却在家族最光彩的时候有机会回去…私生子其实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家族，但这些人让他管家只是权宜之计，从不把他当做自家人，后来家里其他人也回来了，只是私生子已经有了去京城科举的机会，这才没有被抓回家，你说他应不应该用全力为家人卖命？”
洛淮闻言，不由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如今月光正好，照在那人带着笑的脸颊上，竟显出几分寒意。
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大概这问题是好回答的，但如今，他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她应该先好好待自己。”
如今听到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一时间，乘云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过了半晌，她开口道：“你说的对，只是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那些人留下的麻烦总要解决，还不是得落到谁的头上。一个人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可，自然在长大以后总是盼着有这样的机会…不瞒你说，我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那个出身卑微的私生子。”
是啊，其实自己的身份倒是也差不多了。虽然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但是作为女儿，没有任何参与家事的机会，从出生起就是游离在家族之外的，这种孤独，又和私生子有什么区别呢？
哥哥们是纨绔子弟，这样大的家业，竟然一直没有一个人通过科举，还真是好笑。虽然确实有避锋芒的成分，但入朝为官却是少不了的，无论如何解释，这些人都难逃荒废时光的罪名。
她生在这样的家中，天姿也不见得好，但至少从小对诗书感兴趣，扒在墙角听，却比那些正主会的都多，只是父亲并不会因此觉得自豪，单单执着于所谓的牝鸡司晨。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几分疲倦。仰天打了个哈欠，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无所谓啦，反正也溜不走，更何况在这里待着很好，还有你们这些伙伴。”
洛淮想出言安慰，但绞尽脑汁也没憋出一个字来，便只好作罢，随着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两个人自然都睡不好。
洛淮是心情复杂，乘云则是有些担心，她害怕自己说梦话透露身份，便不断地提醒自己，于是整个晚上下来，依然困倦。
第二日简单收拾一番，两人便来到厅中准备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方才坐定，就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便从远处跑来几个小官吏，说昨夜出了大事，如今那些大官们闹哄哄的。
乘云佯作无心的问了几句，这才套出有两件事，其一是大理寺寺丞江远疏被人打晕，方才还睡着没有醒转；其二是昨日行刺的十来个人都被放走，如今已经寻不到踪影。
一个小小的寺丞被打晕自然是件小事，但刺客不见了自然是大事，更何况如今又正逢这样重要的时候，绝不是可以马虎的。
不过这件事跟礼部倒是没什么关系，虽然其他人都是神情紧张，但礼部的几位依然慢条斯理的用着早饭。
只是，这里面肯定有某些人的参与。
一面喝着碗中的清粥，乘云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面的苏主事，他看着和平常并没有区别，依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但这回行刺的人，应该是沧涯派的，其中一位就是之前在小舟上看到的无名。
很明显，苏主事应该认识这些人，而且还和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
他和自己是同一阵营的，便没有必要多加询问，大概也是在查什么线索。就如那本书上所写的，逐林和苍涯有关系，他应该是在找两者的关系。
唯一有点担心的，倒是另外两个人，当时他们也在场，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不过想想看他们的官职也不高，而且背后没有势力，这样贸然出头，最后结局大概不会好，只会沦为弃子，想必他们沉浮官场多年，自己心中最是清楚。
更何况苏主事也不是简单的人，一只千年的老狐狸，肯定将这些事都算得明明白白。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杀气也少了几分，原本以为刀刃要溅血，如今看来倒也没有必要了。
在来到京城之前，她就明白这是一条格外艰难的道路，不但所要完成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在过程中也必然要挑战某些曾视为圭臬的底线。
如今所遇到的每一位友人，都可能成为最后的敌人，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只是随着对这些人的了解，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性，都有自己生存的理由，若是真有一日要站到对立面，那倒是一件有些遗憾的事。
苏主事仿佛注意到了她此刻的迷茫，仰起脸，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笑容。
实话实说，若是不说那些阴阳怪调的话的时候，眼前这男子还是很俊美的。
他的相貌和叱罗风五分相似，只是五官更加纤细，仔细一看，总觉得有些秀气，甚至有些妩媚。
这样说当然是不合适的，但乘云自从上次看到他哀伤的表情之后，就愈发觉得他有些像女子。
但他的声音很低沉，也有喉结，应该是男子。不过自己这两项特征也具有，但都是伪装出来的，说不定他也是如此。
当然，他是男子还是女子全然不重要，都是自己的辅佐对象而已。
不过…
若她是女子，事情倒是有些复杂了。听老一辈人说，叱罗王室应该有两位遗孤，是龙凤胎，只是当初为了保下哥哥舍弃了妹妹。
按理说那位妹妹，叱罗露，应该早就离开的人世，但这也并非是确定的事，或许还有转机。
若苏主事真的是那位传说中不在人世的公主，那自己要辅佐的人，恐怕会发生变化。
或许是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忽略了周围人的目光，幸亏洛淮拍了拍她的肩，提醒她把粥吃到了官府上。
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她急忙将袖子上的米粒拂去，装作不知情的正襟危坐。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听着很杂乱，这些人应该还在四处搜查，但里面的人却坐的笔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酒足饭饱，一行人又分散开，去干各自的事情。仪制司大部分的任务都已经完成，核对了一遍礼单，四个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乘云也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苏主事的声音：“等等我。”
她转过身，便见到这人正笑嘻嘻的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凑近了些，轻声问道：“你为何昨日不愿和我住在一起？”
乘云愣了一下，随即狗腿的笑道：“下官夜里打鼾，听过的人都说像山石崩塌的声音，生怕惊扰了大人。”
苏主事点了点头，收回了脸上的笑，一脸严肃的说：“今日晚上你过来，有事情要办。昨夜就是想找你，但没有办法。”
毕竟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对于她来说还是头一遭。但如今混在男人堆里，这样的事情便会常常发生，这倒是没办法的。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随即准备好好休息，毕竟明日还要做很多无聊的事。
以前在闺阁中的时候她总是很羡慕那些男子，觉得人家有机会看到更大的天地，但如今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却只是感觉诸多无奈，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肆意潇洒。
她方才闭上眼，却听到洛淮的声音传来：“嵇兄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停的在叹气？”
乘云听他这样说，又不由得叹了口气，简直是快要停不下的节奏：“方才见了个人，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心里不大舒服。”
洛淮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便也没再继续往下问，搜肠刮肚的想要安慰，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作罢。
气氛一时间变得焦灼，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好半天，还是乘云率先说：“都是些小事，又惊扰到你了，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洛淮只是嗯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嘴笨，便干脆闭口不言。
吹灭蜡烛，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在黑暗中躺着，没有人说话。过了很久，乘云实在觉得寂寞，便打破了沉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个故事？”
洛淮还是像之前一样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乘云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往下讲：“从前有个人，他爹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有了妻室，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便和民间女子有了个私生子。但因为自己的妻子家世好，就不敢贸然把这孩子领回去，于是这私生子一直都没有机会认祖归宗。直到后来这家惹上了麻烦，被抄了家，从此没了管事人，私生子才有机会回去，成为少主。”
说到这里，她自嘲般的笑笑：“说来可笑，身份原本就是不光彩的，却在家族最光彩的时候有机会回去…私生子其实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家族，但这些人让他管家只是权宜之计，从不把他当做自家人，后来家里其他人也回来了，只是私生子已经有了去京城科举的机会，这才没有被抓回家，你说他应不应该用全力为家人卖命？”
洛淮闻言，不由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如今月光正好，照在那人带着笑的脸颊上，竟显出几分寒意。
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大概这问题是好回答的，但如今，他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她应该先好好待自己。”
如今听到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一时间，乘云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过了半晌，她开口道：“你说的对，只是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那些人留下的麻烦总要解决，还不是得落到谁的头上。一个人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可，自然在长大以后总是盼着有这样的机会…不瞒你说，我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那个出身卑微的私生子。”
是啊，其实自己的身份倒是也差不多了。虽然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但是作为女儿，没有任何参与家事的机会，从出生起就是游离在家族之外的，这种孤独，又和私生子有什么区别呢？
哥哥们是纨绔子弟，这样大的家业，竟然一直没有一个人通过科举，还真是好笑。虽然确实有避锋芒的成分，但入朝为官却是少不了的，无论如何解释，这些人都难逃荒废时光的罪名。
她生在这样的家中，天姿也不见得好，但至少从小对诗书感兴趣，扒在墙角听，却比那些正主会的都多，只是父亲并不会因此觉得自豪，单单执着于所谓的牝鸡司晨。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几分疲倦。仰天打了个哈欠，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无所谓啦，反正也溜不走，更何况在这里待着很好，还有你们这些伙伴。”
洛淮想出言安慰，但绞尽脑汁也没憋出一个字来，便只好作罢，随着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两个人自然都睡不好。
洛淮是心情复杂，乘云则是有些担心，她害怕自己说梦话透露身份，便不断地提醒自己，于是整个晚上下来，依然困倦。
第二日简单收拾一番，两人便来到厅中准备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方才坐定，就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便从远处跑来几个小官吏，说昨夜出了大事，如今那些大官们闹哄哄的。
乘云佯作无心的问了几句，这才套出有两件事，其一是大理寺寺丞江远疏被人打晕，方才还睡着没有醒转；其二是昨日行刺的十来个人都被放走，如今已经寻不到踪影。
一个小小的寺丞被打晕自然是件小事，但刺客不见了自然是大事，更何况如今又正逢这样重要的时候，绝不是可以马虎的。
不过这件事跟礼部倒是没什么关系，虽然其他人都是神情紧张，但礼部的几位依然慢条斯理的用着早饭。
只是，这里面肯定有某些人的参与。
一面喝着碗中的清粥，乘云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面的苏主事，他看着和平常并没有区别，依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但这回行刺的人，应该是沧涯派的，其中一位就是之前在小舟上看到的无名。
很明显，苏主事应该认识这些人，而且还和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
他和自己是同一阵营的，便没有必要多加询问，大概也是在查什么线索。就如那本书上所写的，逐林和苍涯有关系，他应该是在找两者的关系。
唯一有点担心的，倒是另外两个人，当时他们也在场，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不过想想看他们的官职也不高，而且背后没有势力，这样贸然出头，最后结局大概不会好，只会沦为弃子，想必他们沉浮官场多年，自己心中最是清楚。
更何况苏主事也不是简单的人，一只千年的老狐狸，肯定将这些事都算得明明白白。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杀气也少了几分，原本以为刀刃要溅血，如今看来倒也没有必要了。
在来到京城之前，她就明白这是一条格外艰难的道路，不但所要完成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在过程中也必然要挑战某些曾视为圭臬的底线。
如今所遇到的每一位友人，都可能成为最后的敌人，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只是随着对这些人的了解，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性，都有自己生存的理由，若是真有一日要站到对立面，那倒是一件有些遗憾的事。
苏主事仿佛注意到了她此刻的迷茫，仰起脸，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笑容。
实话实说，若是不说那些阴阳怪调的话的时候，眼前这男子还是很俊美的。
他的相貌和叱罗风五分相似，只是五官更加纤细，仔细一看，总觉得有些秀气，甚至有些妩媚。
这样说当然是不合适的，但乘云自从上次看到他哀伤的表情之后，就愈发觉得他有些像女子。
但他的声音很低沉，也有喉结，应该是男子。不过自己这两项特征也具有，但都是伪装出来的，说不定他也是如此。
当然，他是男子还是女子全然不重要，都是自己的辅佐对象而已。
不过…
若她是女子，事情倒是有些复杂了。听老一辈人说，叱罗王室应该有两位遗孤，是龙凤胎，只是当初为了保下哥哥舍弃了妹妹。
按理说那位妹妹，叱罗露，应该早就离开的人世，但这也并非是确定的事，或许还有转机。
若苏主事真的是那位传说中不在人世的公主，那自己要辅佐的人，恐怕会发生变化。
或许是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忽略了周围人的目光，幸亏洛淮拍了拍她的肩，提醒她把粥吃到了官府上。
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她急忙将袖子上的米粒拂去，装作不知情的正襟危坐。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听着很杂乱，这些人应该还在四处搜查，但里面的人却坐的笔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酒足饭饱，一行人又分散开，去干各自的事情。仪制司大部分的任务都已经完成，核对了一遍礼单，四个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乘云也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苏主事的声音：“等等我。”
她转过身，便见到这人正笑嘻嘻的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凑近了些，轻声问道：“你为何昨日不愿和我住在一起？”
乘云愣了一下，随即狗腿的笑道：“下官夜里打鼾，听过的人都说像山石崩塌的声音，生怕惊扰了大人。”
苏主事点了点头，收回了脸上的笑，一脸严肃的说：“今日晚上你过来，有事情要办。昨夜就是想找你，但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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