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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陛下召见仇复,识破身份诡计

    婉灵在江陵水寨中休养了将近一个月。每日都有人贴身伺候她吃饭喝水,时常推着轮椅带她在营中到处转悠,心情舒畅,小脸肉眼可见的圆润,仇复抱她下床上车时,明显感觉吃力沉重了不少。

    “是不是我喂得太好了,你这体重我现在都抱不动了,我看你还是少吃点儿吧。”

    “这得怪你呀,一粥一饭都是你喂给我的,我当然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啦。”

    “得,我自找的行了吧。今晚没肉吃了,就喝粥吧。”

    “唉,不行!你不能虐待病号,否则我找干爹告状去。”

    “别,姑奶奶,您高抬贵口绕了我吧。上回嫌你重,你就跟程老将军提了那么一次,他现在一见到我,就耳提面命地数落我,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娘都没那么啰嗦过。”

    “那是,干爹从小最疼我了,亲爹跟我都没他跟我亲,他不护我护谁。所以你要小心伺候本姑奶奶,不然有你好受的。”

    “这人家都是婆婆爱挑媳妇,你这倒好,是公公比婆婆还事儿。我呀,真不知道自己的角色是媳妇还是女婿。”

    “怎么,后悔啦,晚啦~来,抱我上车吧,咱们该出去散散心了。”

    说着,婉灵抬起双手,眼部围着黑色纱巾的脑袋朝着仇复说话声的方向仰起头,等着对方过来将她背起,放进那辆木车中。

    仇复无奈地走到婉灵面前,转过身蹲下来,手掌轻轻拍了下她的腿肚子,婉灵便从榻边原地站起,熟练地向下俯身趴去,扒在仇复后背。

    仇复缓缓站将起来,立刻觉得重心有些偏后,差点儿一个没站稳两个人一起往后掀去。仇复两腿急溜儿倒腾了几小步,气沉丹田,稍稍稳住了重心,又重新用力站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去。

    刚把婉灵放进车中,就有人匆忙进得营帐来通报。

    “将军,陛下有旨,宣仇副将进攻觐见,面禀军情。”罗圈圈有板有眼地说道。

    此事来得突然,婉灵和仇复都有些吃惊和奇怪。仇复只是婉灵手下的副将,名不见经传,陛下怎会知道他的名号?再者,婉灵才是陛下宫内的近臣,了解军情难道询问她本人不是更合情合理吗?

    婉灵脑子念头一闪,马上按住仇复的手臂说:“此事有蹊跷,到了陛下面前,你千万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要你咬死不认,我自有办法保你出来。”

    “你是怀疑,陛下知道了我的身份,此行是个圈套?”

    “世事难料,小心使得万年船,你既没做亏心事,就不怕有心人做文章。”

    “嗯,明白,那我去了。”

    “去吧。”

    待仇复走出营帐,罗圈圈疑惑地走到婉灵面前问到:“将军,什么真实身份?要防着谁?”

    “不该问的不要问,去把我的斥候便衣叫来,我有要是吩咐。”

    “遵命。”罗圈圈见将军口风严密,便不敢纠缠多问,领了军令就出了营帐。

    “含章哥哥,这件事最好不是你做的。否则,就算灵儿想要救你,也回天乏力了。”

    仇复进得宫来,一路上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他只是信王府的庶子,按照惯例,他是没有资格进宫的。若不是有一年太皇太后寿辰,他作为皇室家眷随行进宫贺寿,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望一望那红墙绿瓦、金碧辉煌。

    信王活罪那天,是他母亲将身患重病的李福兴藏进死人堆里,他根本没有机会侥幸逃过一劫。想起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叔,他心里着实没底。要说见过吧,也就是在太皇太后寿辰的宫宴上,远远地瞧过一眼。要说没见过吧,也就是在后排磕了个头,压根儿没说过话。

    快马过了玄门,下马进得宫城门,在宦官的引路下,赶到资政殿外候着,等待陛下的传见。

    “陛下有旨,宣仇复觐见。”韦公公亲自出来宣旨。

    仇复头也不敢抬地跟着韦公公身后,进了资政殿的大门,随后镂空糊纸的木门就合上。

    进得殿内,仇复规规矩矩地跪拜行礼,三呼万岁。

    “平身,赐坐,看茶。”陛下专注于批阅奏折,并未抬头,只是伸手晃了一下,示意仇复起身坐下来答话。

    “谢陛下。”仇复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心里却一直在不断犯嘀咕。

    仇复见陛下正在埋头处理政事,不敢私自打扰,端着宦官递上来的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韦公公回身站在陛下案台旁,一把白色拂尘搭在手肘处,安静地侍立于屏风前。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陛下看完了手头上的奏章,才放下手中朱墨狼毫,抬眼和声问候道:“朕这厢要批阅的奏章多了些,让仇爱卿久等了。”

    “无妨,陛下日理万机,臣得见天子尊容,实属万幸。”

    “听说你是婉灵爱将,朕无法亲自前往军营探望她,甚是想念,不知她伤势恢复得如何?”

    “回禀陛下,周将军恢复得很好,休养得圆润如球,待陛下再见时,可能会辨认不出她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蒙仇爱卿费心照顾,朕非常满意。”

    陛下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绕过案台行至八仙椅处坐下,显得平易近人。仇复不敢僭越,赶紧起身站立答话。陛下再次摆手示意他坐下,仇复这才又回身坐下了。

    “朕听说仇爱卿是京城人氏,不知今年贵庚,父母可还健在?”

    陛下怡然自得地拿起早就奉好的茶碗,用碗盖抚了抚碗里的茶水面儿,小撮一口热茶,便将茶碗放回了八仙桌上。

    整个过程看似漫不经心,可从头到尾陛下的眼神都巧妙地避开了仇复的视线,话语更是暗藏心机。仇复听到这里,心里倒是有底了,果真如婉灵所说,陛下此次召见,是为了刺探他的身份来历。

    “回陛下,臣乃岭南人氏,可惜幼年丧父,去年京中瘟疫,母亲不幸染病亡故,如今只此一人,孤苦伶仃,形影相吊。”

    “真是个苦命人啊……不知爱卿是如何进得军营的?”

    “幸蒙周将军不弃,在隔离村中就得臣一命,去年于预科考试中被选拔进入行伍,自此就留在了将军身边。略尽绵薄之力,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爱卿的身世还真是传奇跌宕,让人不由感叹呐。”

    “臣惶恐,多谢陛下关切。”

    “爱卿既与婉灵是同乡,相比性情相投,关系不一般吧。”

    “回陛下的话,将军待下属虽然严苛重罚,却是真心待人,爱兵如子。时常提醒士卒要为国尽忠,誓死效忠陛下,死而后已。”

    “很好,婉灵带兵,朕一向放心,也信任她的能力。只是如今伤了双目,恐怕以后只能于帐内运筹帷幄了。每每想到此处,朕总觉得对不住她,为国为家,她都牺牲得太多了。”

    “臣替将军多谢陛下挂怀,将军智谋过人,身残志坚,请陛下放心,臣等绝不忘家国使命,尽职尽忠。”

    仇复说完,赶紧起身跪地宣誓。陛下上前搀扶起他,再次请到桌前,安抚仇复坐了下来。

    “朕相信你们的忠心,也需要你们的忠心。回去告诉婉灵,让她好好将养。等韩掌典料理完北凉和西蜀和谈之事,朕会派他去请婉灵入宫相叙。好了,朕还要继续批阅奏折,就不陪爱卿聊了,由公公送爱卿出宫去吧。”

    “谢陛下隆恩,臣告退。”

    韦公公回到资政殿后,陛下询问道:“公公,你觉得这个仇复是不是长得很像已故的罪臣李宏忍?”

    “这……看他眉眼,确实有些相似。”韦公公谨慎道。

    “他说自己是岭南人,朕太清楚岭南人的口音了。他的口音根本就是京城人氏,举止间似有王族气象,年龄又对得上,八九不离十了。”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处置?哼,朕听说婉灵待他非同一般,不是寻常关系。朕觉着王丞相是打翻了醋坛子,公报私仇罢了。”

    “老奴对周姑娘和仇复不甚了解,依陛下之见,是打算放任不管?”

    “朕现在扔需要周家的支持,来对付北凉和西蜀。至于丞相嘛,他自己对情事判断过于情绪化,朕断不能被他左右。”

    “那这临阵脱逃一事……”

    “仇复总归是皇室血脉,朕刚登基不久,人心不齐,暂且放在一边不用理会。”

    “遵旨。”

    韦公公清楚,眼前的这个皇帝,可不是先皇在世,他没有这个肚量容得下任何对皇位存在威胁的人。哪怕是亲兄弟,这个皇帝都必定是要斩草除根的,只是手段隐蔽,不为人知罢了。

    韦公公服侍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多年,最是清楚皇家薄情寡恩,若非利益,陛下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仇复的。看看太皇太后处置皇后贵妃一事,再看看那些离奇死去的信王女眷子嗣,就明白这个心性是从哪儿来的了。

    韦公公默不作声,继续回到屏风前,垂手侍立。

    仇复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陛下怎么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婉灵不会泄露,那么会是谁呢?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他忽然间想起了在隔离村见过的一个陌生人。曾听婉灵介绍过,说是当朝的宰相,与婉灵从小一起长大,是为数不多的挚友。

    可是既然是挚友,应当不会出卖婉灵,仇复更加想不明白了。马鞭急促地抽了几下马屁股,为今之计,只有回营去问婉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