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七

    “恕我直言，我并不想跟你一块去送死”阿撒的声音十分低沉，在面对危及自身生命的境遇时，他没办法保持绝对的冷静。

    队长看着他，阿撒察觉到他递出来的目光蕴藏着某种说不出的轻蔑：“我不知道你的记忆是不是在接受到那些神秘学知识之后彻底消散了，或者说那些狂乱的知识直接填塞了一个全新的灵魂到这具身体当中。据我所知是有这种先例的，但我仍然愿意称呼你为韩志鹏，不是承认你之前所做过的那些成就，而是把你当做可以共享这一次冒险的同伴，我太需要一个直到内幕的人的帮助了，更何况是你这种——我们甚至都还没走到克莱德利尔便被克莱德利尔感知到的人，我不敢想象你的‘灵感’到底有多高。”

    一长段的解释之后，队长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当我接收到某些神秘学知识的时候，我才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等到你说出那句话和你交流之后我才确定这个理论是真实成立的。不是我们在追逐着神秘学，而是神秘学本身在追逐着我们，祂们——”他的语调拉的很长“那些概念活了过来‘混乱’、‘疯狂’‘暴怒’‘贪欲’……祂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个概念，而是某种无法用语言彻底表述的神祇，每当人们在脑海中想到那个词，尤其是‘灵感’足够高的人，便有可能被那些神祇所注视，祂们伸缩着自己身上的触手，来探听这个全新的世界。”

    “那你还敢说出那些词语”阿撒将信将疑，纠出这个显然的矛盾。队长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显然是猜到他会这样问了：“我已经说过的，只是有可能——没有人能总结出其中的规律，而真正被神祇注视的人都会慢慢察觉到自身的变化，从发现到彻底的疯狂，其中还有一条漫长的道路要走。”

    “这种疯狂有解决的方法吗？”

    “现在显然是没有……等等，难道你被神祇注视了吗？”

    沉默。阿撒显然不可能就告诉一个对他来说绝对的陌生人以真相，自己或许已经成为了两位争斗中的神祇的“骨血”，还不如保持沉默，让他误解自己已经被神祇注视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如果你是被来自克莱德利尔的神祇注视的话，我想我们应当是同路人才对。”队长再一次拉起了他的帽檐，蓝宝石般的瞳孔里填满了求生的欲望“解铃还须系铃人，从源头留下来的污水只有在源头才能彻底解决。”

    真的是这样的吗？阿撒不知道，从他被投到这个世界来，到他经历了虽然原本记忆海也是空空荡荡但身体本能告诉他绝对没有过的奇幻和大恐怖，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诞。他就像是一组独立出来的数据，在上亿数据流中穿梭，直到某一天触碰到了格式化病毒，或者一个陷阱，被投入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如果要按照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走，他并没有感受到一种不可抑制的召唤，在听到克莱德利尔这个名词的时候，自己也没有非要往那边走，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司若拉和masterwang是否是真实的存在但是——他手里还握着大长老化作的树枝，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这边的真实性，有没有可能这边也不过是个梦境呢？

    阿撒低下头，藏起自己变得有些危险的目光。等他再抬起头来，换上了深思熟虑的表情，他看向队长：“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以先跟你说一下我在——那个梦境的克莱德利尔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也需要告诉我你从中解读到了什么。”

    “这是个合理的交易”队长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他知道阿撒已经上了自己的船，至于这艘船什么时候翻，他也说不上来。

    对于阿撒，他确实打算告诉队长一些梦境中的事，当然他也记不完全清楚了，只能说一个大概的范畴，甚至有的地方还需要用符合逻辑的幻想来填补。他掩盖了自己身体的异状，也没有说大长老手里木质海螺的事情，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依然想拿到那个木质海螺，一种他说不出的可怕原因催促着他这样做。

    队长听的很认真，事关自己的生死，哪怕一点点有用的信息也是要用力去把握的。听完阿撒粗略地讲过自己的“梦境”，队长把右手架在胸前，左手肘搭在右小臂上，摩挲着下巴。他陷入了某种沉思，阿撒没有去打扰他，等到队长一愣神，意识到现在不是把所有的精神花费到思考上去的最好时间，他招一招手，让阿撒跟着他往营地走。

    “关于克莱德利尔的事情不要告诉他们”他指一指营地“在某些时候，无知比聪慧更加适用。”

    “对了，你应当不记得我的名字了，还有他们的名字。”队长清一清嗓子，手指挨个点过去：“之前跟你说话那个，留胡子那个叫洪江河，古文明研究院7号工程组的研究员；现在站他旁边那个穿橙色夹克那个，苏程，复苏大学地质和古生物学院的教授；还有我——”他指一指自己，顿一顿“也许我应该称呼自己野外求生专家”这是一句玩笑话，“好吧，我是山将晚大学生物学院的一名古代植物学教授，龙纶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