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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想再看一眼

    灵安城北城中,清晨。

    一大早老人就起身到院中打扫落叶,前堂此时还没有开门,老人便招呼着云夙起床吃饭,吃完饭出来院子里透透气。

    已经是入秋的时节,院中槐树下落叶纷纷。看起来有些萧瑟。

    云夙对着手掌哈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院中的老人。心里疑惑。

    这两天云夙总感觉老人有些心事重重,有时会躲避他的眼神。今天早饭时,似乎有些犹豫,想要告诉他什么事,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林爷爷,你是不是有事情想告诉我。”

    云夙问道。

    “这。。”老者迟疑。不知该不该说。

    “小苏,先来屋子里吧,到屋里再说。”老人害怕隔墙有耳,也是怕云夙一时难以接受。

    云夙点了点头,跟在老人身后进屋。

    “三日之前,镇南将军回京了,听说带回了云棱大将军的。。头颅。”

    老人坐下后,迟疑片刻还是开口。

    “什么?”云夙脸色微白,眼睛瞪大。

    “听说此案已经定案,云棱在军营中写下了一封认罪书后便畏罪自杀,陛下下诏,将云府重犯,就是云夫人,还有几名将领一同斩首。”老人补充说道:“就在今日午时行刑。”

    “不可能!”云夙眼前一黑,起身想要夺门而出,刚起身就腿一软跌坐于地。

    老人急忙上前拉起云夙,扶云夙坐在床上,不停轻拍着云夙的背安慰。云夙浑身颤抖,嘴里不停重复说着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父亲不会的,他不会的,不可能。”

    云夙拼命摇着脑袋,他本来还希望着,等父亲回来,说不定一切都是冤枉的,可此时听到这句话,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林爷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父亲他没有叛国,我相信他,他不会这样做的。”

    云夙死死抓住老人的胳膊,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指甲死死掐进老者的衣服里,云夙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老人的眼睛,希望老人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老人胳膊被指甲掐的有些疼痛,但他完全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呆呆看着云夙。

    “你,你父亲是。。”老人浑浊老眼睁大,惊愕看着眼前这个痛哭的少年。

    “是云棱将军?”

    云夙一时失言,但此时也并没有心情辩解,只是点了点头,抽噎不停。

    “这。。。”老人脑海里一片混乱,他也没有想过,那日一时恻隐留下的少年,竟然是镇北大将军的儿子,朝廷的重犯。

    老人看着云夙,心情复杂,如果是半月之前,他肯定会将云夙交上去,但这半个月两人相处以来,云夙的乖巧懂事,已经完全弥补了他心里的某个缺憾。老人甚至已经将云夙当成了自己的孙儿。

    其实老人心里早就有些疑惑,云夙昏倒在他门前那一夜,少年身上所穿的衣服,的确不太像是一个仆役儿子的。

    只是,他那时也没有多想什么。听说云府上下只有一个仆役的儿子失踪,他也就不再疑惑。

    老人心乱如麻,但还是向云夙确认了一遍说道:“告示上说,云棱将军在军中亲手写下一封认罪书,经人确认,已经确定是云将军的笔迹。”

    云夙摇头,只是重复说道:“这不是真的,父亲他一心为国,怎么可能会叛变。”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再解释安慰,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叛国,几乎是整个信仰的崩塌,可想而知,此事对一个少年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云夙抬起头,说道:“林爷爷,那我母亲她,她现在在哪里?”

    老人愣了一下,才想起云夙说的是云夫人,咬咬牙说道:“告示上说,云夫人和几名副将,今日午时在南城闹市中行刑。”

    云夙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许久,抬头向老人说道:“林爷爷,我想过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老人迟疑,说道:“此时你过去,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人太多,万一。。”

    “林爷爷,”云夙哭着跪倒在老人面前,说道:“林爷爷,我想再见她一面,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救她,但是,我,我想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父亲已经死了,姐姐也死了,”云夙抽噎道:“她一定很难过,我想让她再看我一眼,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老人看着面前云夙的小脑袋,心底微酸,想到了埋骨于战场的儿子,想到了到死也没有合眼的老妻。

    儿子倒在战场合上眼睛前,大概也是很遗憾吧,就像妻子走之前,她已经流不出眼泪,只能目光呆呆的看着屋顶,直到没有呼吸。

    老人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向云夙嘱咐说道:“我答应你,娃娃,但是记得到了那里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要乱动也不要喊,如果被人发现了,那你也得把命搭进去的。”

    云夙拼命点头,带着泪痕说道:“林爷爷,我不会喊的,我会乖乖的。”

    老人点了点头,起身去翻找被放起来的斗笠。带着云夙当然不能直接去,如果被哪个见过云夙的人认了出来,那就全完了。

    片刻后,后院门打开,两个戴着斗笠的身影一老一小,从后门出去。

    ……

    此时的刑部大牢中。

    牢房前,站着一名官员。

    “带云苏氏出来。”官员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衙役进去带人。

    衙役行礼,从腰间解下钥匙,走到门前开门。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阴暗潮湿的牢房,牢内,云夫人面色苍白如鬼,呆呆靠墙坐着,目光涣散看着对面的墙。

    自从前日那名官员过来,传达了陛下的旨意,并告诉了她云棱的死讯后,她便颓坐于墙边。再没有动作。

    除了偶尔眨一眨眼睛,衙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个死人。

    官员目光越过门上的窗,看着牢里的云夫人,沉默不语。

    那日过来时,云夫人眼中犹带有几分神色和光彩,但在听自己说完话后,全部彻底烟消云散。

    他忽然想起了灯油耗尽时候,灯芯上跳动闪过最后一点火光,随后,就是彻底的黑暗。

    云夫人的目光,与此无异。

    官员看着衙役将云夫人拖出门,带到自己面前。云夫人目光涣散没有一点注意力。

    官员叹了一口气,挥手让衙役带走云夫人,起身跟在其后。

    今天,他是监斩官。

    牢门外阳光强烈,刚从阴暗处出来的几人眯了眯眼。

    按照惯例,犯人斩首之前要先游行一圈,然后推往闹市处斩首示众。

    监斩官员翻身上马,衙役将云夫人架上囚车。准备游街。

    天牢出来的路边,围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