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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坑货禽兽相见欢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

    大概永远是这世间最可悲的事情。

    此来,大抵经年。

    如果,如果杨老虎没能等到自己回去的那一天。

    如果等到回去时,他已经故去。

    那么。。

    ……

    世间就真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也再无一人可称之为亲人。

    那才是真正的孤独,无人可知。

    云夙沉默看着脚下歪头歪脑的一块石头良久,然后从心里缓慢而坚定地抹去了这个念头。

    他不接受。

    他不接受这种可能。

    没有这种可能。

    其实另一方面,云夙心里也很难想象,以杨老虎这样人老心不老的样子,真的老去那一天,会是什么光景。

    无法想象,所以,也不愿想象。

    印象里,他永远不是一个老人。

    这世上有的人可以永远年轻,永远不老。

    当然,并不是指年纪这种无可挽回的东西,那是时光才能够资格决定。

    那是一种心态,一种气质。

    ……

    云夙想通了这点,心中略定。转而又担心起另一件事。

    以杨老虎这样的性子,他能安安稳稳地在京城里好好生活下来吗?

    难,很难。

    所以,刚刚离别,就开始挂念。

    挂念起那个可爱的老家伙。

    千万等我回去,不要老不要死。

    ……

    其实,以世间人常用的某个很客观的评判角度看来,云夙也只是个孩子,未经远行。

    即使忍受过一次那种痛苦,但他的心里始终还是无法做到洒脱豁达的境界。

    看不开,也不愿看开。

    ……

    如果可以的话,云夙并不想来。

    可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总要承受更多的东西。

    那个南征北战,杀敌抗蛮的将军已经死去,他再也无法用长枪和刀来维护住某种信仰,某种力量。

    再也不能为自己正名。

    这一切都落在了活着的人身上。

    云夙忽然感觉肩头略有些沉重。

    死去或许很简单,但活着却往往很难。

    后者比起前者来,更需要勇气。

    可父亲从军以来,征战杀伐十余载,甚至曾经做下了带军直入草原三百里,杀得一向冷血暴虐的牯靼部落像待宰的猪羊一样只敢尖叫,再不敢南望中原的壮举。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稀里糊涂地叛国,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地选择自尽呢?

    这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他不得不离开。

    因为他始终无法面对心里的那份困惑和不解,无法忍受横亘于身体某处,无日无夜的折磨和痛苦。

    必须要来,哪怕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这,又从何查起?

    ……

    一旁的王胜利笑声渐止,方才听到身旁的云夙早已没了动静,于是好奇看去。

    身旁的少年微垂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眉宇凝结在一起,仿佛很是困扰。

    王胜利静静看着云夙的表情几经变化,却出奇地没有出声打断。

    看着云夙还有些青涩的脸,想到他说过自己在世间已经没有亲人,也没有家,王胜利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王胜利心里暗叹一声,摇了摇头,此时身边的少年已经结束了思考,抬起头来。

    “将军,”云夙捎了捎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迎向王胜利的目光:“我刚才走神了。”

    “罢了罢了,本将不计较。”王胜利极为潇洒地一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对了,”王胜利忽然想到了一事,微微蹙眉后问向云夙。

    “你说,本将哪里爱骂娘了?”

    “嗯。。这个嘛。。”云夙挠挠头,默默腹诽道刚才你骂了多少句,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

    “很少,很少。”云夙违心应答,顺便偷偷打量了一眼其脸色。

    “嗯,”王胜利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那本将絮叨吗?”

    “将军惜字如金。”

    “那二这个事,你怎么解释?”

    “这个,”云夙偷偷瞄了一眼王胜利渐渐黑下来脸,打算随口应付几句。

    “说实话!”王胜利嘴角抽了抽,打断了云夙想要脱口而出的奉承话。

    “禀将军,您哪里都二。”云夙老老实实回答道。

    “嘿,你他。。”王胜利作势就要动手。

    云夙缩了缩,目光幽怨看着王胜利将要落下的手,那小眼神看起来极为委屈。

    “你他丫的,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王胜利动作一僵,而后讪讪缩回手,改口说道。

    “将军明鉴。”云夙得了一寸的便宜,自然乐得再卖一寸的乖。

    嘭!

    王胜利这次没有收手。

    云夙吃痛捂着脑袋,心里默默想着。

    杨伯啊杨伯,有机会真的得让你们两个见见面。

    那一定是非常有趣的画面,两个臭味相投的二货一起骂骂咧咧喝着酒,顺便你一句我一句好好说说知己相逢时该说的话。

    毕竟同类相亲。

    只是,那要说多久?

    自己脑袋上又要多几个大包?

    云夙想到日后某个极为有可能的可能,不由打了个冷颤,身躯一震。

    而后默默决定他们两人来日相逢时,自己绝不参与。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云夙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无奈,很是无辜。

    王胜利揉着拳头,感受着指弯处传来的微痛,心想这小子莫不是小狼崽子转世,铜头铁脑豆腐腰?

    以后或者可以直接捶这小子的腰,不能打头了,娘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王胜利的眼神贼溜溜瞄向云夙的腰。

    也幸亏云夙听不到王胜利的心声,否则真的有可能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半晌,云夙偷偷抬头,冷不丁看到王胜利贼溜溜看着自己的眼神,而顺着其目光看过去,目标赫然正是自己的腰!

    娘咧,这。。

    云夙感觉嗓子有些干,讷讷然开口道:“将军,您。。”

    “嗯?”王胜利正打量着揍哪里合适,冷不丁被少年开口打断。

    “怎么了?”王胜利多看一眼,收回目光看着云夙。

    “没事没事。”云夙感觉到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离开了身体,长长松了口气,而后疲惫无力地挥了挥手。

    “对了,”云夙忽然想到自己的刀还在柳清手里,连忙开口:“我有一样东西还落在柳清姑娘那里,我去拿一下。”

    “嗯?什么东西?”王胜利问道。

    “我的刀。”云夙愣了愣,心想校尉大人您真是好强的记性,这么一会就忘记了。

    “刀?”王胜利愣了愣,开口道:“又丢不了,着什么急。”

    “这刀对我很重要,”云夙无奈,开口解释:“从我拿到之后,我就一直带着,就没离开过我这么久。”

    “呦呵,是吗。”王胜利见少年有气无力的样子,又升起了几分打趣之心。

    “我看,你不是想早点看到刀,而是想早点看到人吧。”

    说罢,王胜利手肘拱了拱云夙,丢过去一个我懂得的眼神。

    你懂的个屁!

    云夙想到酒馆里王胜利一模一样的眼神,想到那个极为尴尬的画面,心里暗骂了一句极为不敬的脏话。

    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