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君，有所思
榆关城，大牢的某处偏门外。
聂风活动了活动筋骨，肩胛处咯咯作响，然后微不可查地冲身后的江城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
酒馆中，柳清今天比以往起的稍微晚了一些，梳洗罢后坐在铜镜台前发呆，小小的铜镜中只能照到半张清秀可人的脸，正映着女子的云鬓轻眉。
略有些陈旧的胭脂盒轻启放在一边，眉笔斜斜搁置在桌上，柳清不知想着什么心事，没有画眉也没有涂胭脂，只是坐着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功夫，柳清终于拿起画笔，匆匆打扮一下，合上胭脂盒起身朝前堂走过去。
……
吱呀。
一声门响。
柳清被门外阳光刺得眯了眯眼，习惯性地伸手挡了挡，看向外面的街道。
……
初春的清晨还有些微寒，街上的人并不多，远处几个起早买早点的闲汉打着哈欠从门前经过。
柳清没有多做停留，伸手轻轻将两扇门推开，扭身回了屋里收拾打扫。
少女的身影在桌椅之间忙碌不停，走过的地方焕然一新，显得极为熟练。
半晌后收拾完毕，柳清似乎有些疲惫，择了近处一张椅子坐下，随手将桌上的筷筒挪到靠边处的位置。
然后，等人来。
等人自然不是等聂风或者前来喝酒的常客，而是云夙和程欣。
她知道他们会来。
只是，她不想他们来。
……
片刻之后。
门口处，一个身影挡住了阳光，那人手扶长刀，另一只手轻轻叩了叩门。
“柳清姑娘。”云夙温言开口。
“云大哥！”柳清听到响动，连忙起身，见是云夙之后，忙迎了过来。
云夙背对阳光拾步进门，走到迎上来的柳清身前，温和一笑见礼。
柳清慌忙微福回以一礼，手指绞索着手帕，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柳清姑娘，不会就让我这么站着说话吧。”云夙看出了少女的窘迫，打趣开口。
“这，当然不会，云大哥。”柳清微红了脸，低头引云夙到一旁坐下。
云夙看着身前低头鹌鹑一样的柳清，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在椅子上坐下后，伸手将长刀解下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
“正儿呢，还没睡醒吗？”云夙见柳正没有出现，抬头疑惑问向柳清。
“正儿贪睡，现在还没起，”柳清红了红脸：“云大哥稍等，我这就去叫正儿过来。”
“等一下。”云夙连忙叫住柳清，摇了摇头开口道：“正儿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吧，我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这。”柳清停住脚步思忖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微福一礼歉意道：“实在抱歉了，云大哥。”
“柳姑娘不用多礼了，此事又何歉之有。”云夙哭笑不得，连忙摆了摆手开口。
“就当我是客人就好，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柳清闻听此言，连忙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攥着手帕。
“我去给你沏一壶茶，云大哥，你先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诶，柳清姑娘。”云夙想要叫住柳清，而此时少女已经走到了门帘处，听到云夙的话也没有回头，掀开门帘径直朝后院走去。
“这。。”云夙摇了摇头，感慨一笑。
这姑娘也太容易害羞了吧，怎么感觉像是新出嫁的女子面对自己郎君时的感觉？
云夙脑海中闪过了这个想法，又想到昨日里闲谈时某人说的某几句话，不由得身体有些僵硬，连忙在脑海中抹去了这个念头。
牯靼未灭，何以成家？
云夙摇了摇头。
牯靼灭了，也难成家。
除非，，
除非他可以找出当年某个极有可能的真相，替父亲正名，替整个云府翻案。告诉所有人，自己的父亲是清白的，而自己也并不是叛逆。
如果做不到，那就只能一辈子隐姓埋名地生活，以云苏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这只是一个可能。
而更有可能，也是云夙最担心的就是，不仅没有查出当年的真相，自己反而身份暴露，到那时，一切都完了。
自己身边所有亲密的人，都会被自己牵连。
而单单是为了这一点，就足以使云夙对任何感情敬而远之。
他不想牵连任何人。
所以只能将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好感硬生生掐灭，使其刚生萌芽就已消亡。
云夙双手平放在桌子上，不经意间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刀身之上，手指微微一顿，随后轻轻拿起刀横在身前，拇指推刀出鞘。
寒光在刀身上跳跃一下，闪得云夙眯了眯眼，手上将刀又推出几分。
手持刀锋，应斩何处？
云夙眯眼看刀，蓦然想到昨日里柳正稚气未脱的回答，想到了程欣和他的妻子，唇角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悲惨。
天涯羁旅客，几人持刀行？
寒蛩鸣月夜，四顾无亲朋。
自己又何其像那持刀夜中行的鬼，无人可知无人可晓，孤身行进在茫茫黑夜里，若哪日稍有暴露，便是死期。
世人拔刀而出，大抵一为保家，二为卫国，那么，自己又为何而拔刀？
想要保护的人都已故去，想要守护的东西都被残忍剥夺。
十年飘零可谓久，生死之间无亲友。
比孤独还孤独，是冠盖满京，斯人憔悴。
是不敢青春作伴，也无乡可还。
是白日放歌纵酒之时，也不敢放下的一丝枷锁和防备。
只是，为何在那个姑娘的怀里，自己可以安然睡得如此轻松？
云夙默默看着柜台处的门帘，想着那双柳叶眼，想着那熟悉的温婉意味，以为自己明白了几分原因，于是心中略定。
呛啷一声，云夙合刀，目光落处蓦然瞥到桌上的水壶，不由一怔。
方才柳清走的太过着急，竟是连水壶都忘记拿去，云夙怔了怔，好笑之余也难免有些疑惑。
自己虽说算不上什么温润公子但也不是那粗犷大汉，甚至还可以称得上一句清秀，你这么避如蛇蝎，，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还是自己又老了？
云夙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自己人畜无害，更与猥琐，禽兽之类的形象搭不上边的脸。
唉。
云夙轻叹一口气，伸手拿起酒壶，起身朝后院走去。
门帘被一双素手掀起，柳清微红的脸急匆匆探出，待看到云夙手中之物时，脸色不由得更加羞赧了几分。
云夙好奇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柳清，看着她脸上涂抹得当的胭脂，心说姑娘，其实你并不用涂胭脂，也已经够红。
打趣归打趣，但眼见得少女羞赧脸色，云夙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递过水壶。
两人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一碰，柳清清晰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温度，下意识里想要躲避，但想到手中还有水壶，最终还是轻轻拿了过来。
指尖一碰既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一眼，柳清看到了云夙清澈的目光，回以一笑。
目光一触便离。
聂风活动了活动筋骨，肩胛处咯咯作响，然后微不可查地冲身后的江城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
酒馆中，柳清今天比以往起的稍微晚了一些，梳洗罢后坐在铜镜台前发呆，小小的铜镜中只能照到半张清秀可人的脸，正映着女子的云鬓轻眉。
略有些陈旧的胭脂盒轻启放在一边，眉笔斜斜搁置在桌上，柳清不知想着什么心事，没有画眉也没有涂胭脂，只是坐着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功夫，柳清终于拿起画笔，匆匆打扮一下，合上胭脂盒起身朝前堂走过去。
……
吱呀。
一声门响。
柳清被门外阳光刺得眯了眯眼，习惯性地伸手挡了挡，看向外面的街道。
……
初春的清晨还有些微寒，街上的人并不多，远处几个起早买早点的闲汉打着哈欠从门前经过。
柳清没有多做停留，伸手轻轻将两扇门推开，扭身回了屋里收拾打扫。
少女的身影在桌椅之间忙碌不停，走过的地方焕然一新，显得极为熟练。
半晌后收拾完毕，柳清似乎有些疲惫，择了近处一张椅子坐下，随手将桌上的筷筒挪到靠边处的位置。
然后，等人来。
等人自然不是等聂风或者前来喝酒的常客，而是云夙和程欣。
她知道他们会来。
只是，她不想他们来。
……
片刻之后。
门口处，一个身影挡住了阳光，那人手扶长刀，另一只手轻轻叩了叩门。
“柳清姑娘。”云夙温言开口。
“云大哥！”柳清听到响动，连忙起身，见是云夙之后，忙迎了过来。
云夙背对阳光拾步进门，走到迎上来的柳清身前，温和一笑见礼。
柳清慌忙微福回以一礼，手指绞索着手帕，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柳清姑娘，不会就让我这么站着说话吧。”云夙看出了少女的窘迫，打趣开口。
“这，当然不会，云大哥。”柳清微红了脸，低头引云夙到一旁坐下。
云夙看着身前低头鹌鹑一样的柳清，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在椅子上坐下后，伸手将长刀解下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
“正儿呢，还没睡醒吗？”云夙见柳正没有出现，抬头疑惑问向柳清。
“正儿贪睡，现在还没起，”柳清红了红脸：“云大哥稍等，我这就去叫正儿过来。”
“等一下。”云夙连忙叫住柳清，摇了摇头开口道：“正儿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吧，我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这。”柳清停住脚步思忖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微福一礼歉意道：“实在抱歉了，云大哥。”
“柳姑娘不用多礼了，此事又何歉之有。”云夙哭笑不得，连忙摆了摆手开口。
“就当我是客人就好，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柳清闻听此言，连忙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攥着手帕。
“我去给你沏一壶茶，云大哥，你先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诶，柳清姑娘。”云夙想要叫住柳清，而此时少女已经走到了门帘处，听到云夙的话也没有回头，掀开门帘径直朝后院走去。
“这。。”云夙摇了摇头，感慨一笑。
这姑娘也太容易害羞了吧，怎么感觉像是新出嫁的女子面对自己郎君时的感觉？
云夙脑海中闪过了这个想法，又想到昨日里闲谈时某人说的某几句话，不由得身体有些僵硬，连忙在脑海中抹去了这个念头。
牯靼未灭，何以成家？
云夙摇了摇头。
牯靼灭了，也难成家。
除非，，
除非他可以找出当年某个极有可能的真相，替父亲正名，替整个云府翻案。告诉所有人，自己的父亲是清白的，而自己也并不是叛逆。
如果做不到，那就只能一辈子隐姓埋名地生活，以云苏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这只是一个可能。
而更有可能，也是云夙最担心的就是，不仅没有查出当年的真相，自己反而身份暴露，到那时，一切都完了。
自己身边所有亲密的人，都会被自己牵连。
而单单是为了这一点，就足以使云夙对任何感情敬而远之。
他不想牵连任何人。
所以只能将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好感硬生生掐灭，使其刚生萌芽就已消亡。
云夙双手平放在桌子上，不经意间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刀身之上，手指微微一顿，随后轻轻拿起刀横在身前，拇指推刀出鞘。
寒光在刀身上跳跃一下，闪得云夙眯了眯眼，手上将刀又推出几分。
手持刀锋，应斩何处？
云夙眯眼看刀，蓦然想到昨日里柳正稚气未脱的回答，想到了程欣和他的妻子，唇角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悲惨。
天涯羁旅客，几人持刀行？
寒蛩鸣月夜，四顾无亲朋。
自己又何其像那持刀夜中行的鬼，无人可知无人可晓，孤身行进在茫茫黑夜里，若哪日稍有暴露，便是死期。
世人拔刀而出，大抵一为保家，二为卫国，那么，自己又为何而拔刀？
想要保护的人都已故去，想要守护的东西都被残忍剥夺。
十年飘零可谓久，生死之间无亲友。
比孤独还孤独，是冠盖满京，斯人憔悴。
是不敢青春作伴，也无乡可还。
是白日放歌纵酒之时，也不敢放下的一丝枷锁和防备。
只是，为何在那个姑娘的怀里，自己可以安然睡得如此轻松？
云夙默默看着柜台处的门帘，想着那双柳叶眼，想着那熟悉的温婉意味，以为自己明白了几分原因，于是心中略定。
呛啷一声，云夙合刀，目光落处蓦然瞥到桌上的水壶，不由一怔。
方才柳清走的太过着急，竟是连水壶都忘记拿去，云夙怔了怔，好笑之余也难免有些疑惑。
自己虽说算不上什么温润公子但也不是那粗犷大汉，甚至还可以称得上一句清秀，你这么避如蛇蝎，，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还是自己又老了？
云夙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自己人畜无害，更与猥琐，禽兽之类的形象搭不上边的脸。
唉。
云夙轻叹一口气，伸手拿起酒壶，起身朝后院走去。
门帘被一双素手掀起，柳清微红的脸急匆匆探出，待看到云夙手中之物时，脸色不由得更加羞赧了几分。
云夙好奇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柳清，看着她脸上涂抹得当的胭脂，心说姑娘，其实你并不用涂胭脂，也已经够红。
打趣归打趣，但眼见得少女羞赧脸色，云夙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递过水壶。
两人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一碰，柳清清晰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温度，下意识里想要躲避，但想到手中还有水壶，最终还是轻轻拿了过来。
指尖一碰既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一眼，柳清看到了云夙清澈的目光，回以一笑。
目光一触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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