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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一节 红装捷才

    一红装捷才

    汴京的酒肆每年都要举办春天的“开煮”与秋天的“卖新”两次大型活动,这也是酒界的盛大节日,“开煮”举行的是酝酿仪式,“卖新”迎接的是酒的成熟季节。每逢这两个特殊时日,人们都会想出很多的庆贺项目,无论是饮酒者还是酿酒者,都会情不自禁地加入到这类狂欢活动中。

    又到了新一年“开煮”的时节,在东京城外一家酒楼上正有几位小商人打扮的客人在吃酒,酒酣耳热之际他们便来了情绪,只听其中的客人甲嚷嚷道:“今年开封府点检所开市卖酒,不知又支派来哪些姑娘,若是有那‘一朵能行白牡丹’的师师姑娘就好了,让咱也见识见识她那小唱绝技,和那勾人的身段,哈哈!”

    另一位客人乙道:“师师姑娘是私伎,官府不好随意支派,不过倒听说这回有那去年自建康来的赵元奴、赵行首,如今她风头正健,这也是难得的呢!”

    “消息可真吗?赵行首不也是私伎吗?”客人甲问道。

    客人乙道:“真呀!外面告示上可写着呢,不信老兄出门去看看!赵行首大概是自愿去的!”

    “哈哈!若是真有那赵姑娘,明日咱也要去那酒市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了,也算给那赵姑娘捧个人场!几位也都晓得,去年赵姑娘初来在那瓦子唱时,咱是必去的,只是后来她身价高了,瓦子今年就没再去!”客人甲不知不觉间哼唱起来,“‘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哈哈,真是醉死个人了……”

    客人丙附和道:“好,明日同去,那赵行首姿色比李师师可不差,一副琼瑶鼻,可真是迷死个人!她小唱功夫也未必输于那李师师,何况如今那李姑娘都不出来唱了,赵行首今年也到丰乐楼去唱了,能再听她唱一回,也不容易喽!”

    “好,明日哥儿几个同去同去!”客人乙笑道。

    金明池西去数百步乃仙桥,南北数百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谓之骆驼虹,若飞虹之状。桥之南立棂星门,门里对立彩楼,此次汴京“开煮”盛事的地点,就选在了此处,主办方便是主管酒类事务的开封府点检所。

    “开煮”的这一天,但见彩楼附近的广场上都被喧闹的人群占满了,那里尽是酒坛、酒桌和饮酒之人,男人之外也不乏一些前来看热闹的妇女。朝南面有一处高台,高台上搭着彩棚,彩棚两侧分别挂着一行皇帝御笔的颂酒金字巨幅对联:“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彩棚里面正有一些歌妓在表演乐舞,底下的人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乐舞,真是悠哉乐哉!

    “怎么赵元奴姑娘还没出来?”歌舞乍停,人们正期待着下一个节目,一位酒客甲突然带着醉意大声喊道,他还站起来用手猛砸桌子,“快让赵姑娘给老子出来!”

    “是啊,快让赵姑娘出来,快出来!”酒客们一起应和道。

    高台上的一位点检所的主事官员眼看这场卖酒会已渐入高潮,又听到酒客们骂骂咧咧的呼喊,忙跑到高台中央,对着台下几口扩音的大缸,高声宣布道:“好的,下面有请月香楼的赵元奴姑娘为大家献唱一曲!”

    人群中顿时一片欢呼声!这时只见从高台一角走上来一位身姿婀娜、身披彩绸的姑娘,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缝有“酒”字的彩球,细瞧其人,则是眉黛青颦,莲脸生春,此时乐声再次响起,众人高呼着“赵姑娘、赵行首”,妇女堆里也在议论着,对着赵姑娘一番品头论足。

    赵元奴走到高台中央,站定了,伸出两只玉手要大家安静,人群顿时止住了鼎沸,乐声也暂时停歇,赵元奴向台下一揖道:“多谢官人们今日前来捧场,小女子先为大家献唱一首《梁州序》!”

    于是乐声再次响起,赵元奴魅惑地扫视了一番台下的人群,轻启香唇,放开清脆嘹亮的歌喉,身姿曼妙地唱了起来:“柳荫中忽躁新蝉,见流萤飞来庭院,听菱歌何处,画船归晚。只见玉绳低度,朱户无声,此景犹堪羡。起来携素手,整云鬟,月照纱幮人未眠……”

    赵元奴一曲歌罢,响遏行云,余音袅袅,歌声、乐声停住好一会儿众人才回味过来,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于是都强烈要求“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赵元奴微笑着转身下场,主事官忙走上台来打圆场道:“诸位如此热情,那就先让赵姑娘歇一歇,饮一口茶,再来为大家献艺!”

    “少啰嗦,快去给老子把赵姑娘请上来!”刚才那位酒客甲大骂道,见主事官员没有动,就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一个酒碗,“快去!”

    众人看着酒客甲的张狂表现,都大笑起来,又看到主事官那尴尬的神色,更觉得可乐。几个酒客还附和着那酒客甲,主事官员在这等场合不好发作,说了一句“诸位稍等片刻”,只得转身下了台!

    赵元奴很快又出来接连唱了几曲,众人已经不像先前听得那么投入,开始边听曲子边饮酒,醉意更加浓重了。

    几曲唱罢,赵元奴分明已有些口干舌燥,站立在歌台中央环顾了片刻,忽而她手举着那个彩球,高声道:“酒到深处情意浓,今日哪位官人若抢到这个彩球,就可免费到我月香楼由小女子陪侍一晚!绝无戏言!”

    赵元奴讲出这话时,主事官一愣,因为本来并没有安排抛球这个环节,而且这一抛必定会引发现场的混乱。此时现场已经沸腾起来,主事官刚要上前阻止赵元奴,可是手快的她已经将球高高地抛入了空中……

    “完了,完了!”主事官嘴里嘟囔着,忙跑过来严厉地指着赵元奴训斥道:“你胡闹!胡闹!”

    “今日高兴嘛,大人何必责怪!”赵元奴不动声色地笑着。

    彩球落到人群中,酒客们都跟疯了一样去争抢,顿时局面大乱,吓得围观的妇女向四面逃散而去。争抢了一会儿,有些人眼看已经得到无望,居然借着酒劲儿试图爬到高台上去抢掠赵元奴,赵元奴一看势头不好,忙笑着躲开了。上千的酒客们开始混战起来,彩球已经被扯烂了,众人却仍不肯罢休,依然在互相指责谩骂、你争我夺,更有一些人趁乱试图抢夺官酒,眼看几十名官差已阻拦不住。

    那主事官急了,拉过身边的一个官差,大声吩咐道:“快去三衙请调禁军前来弹压!”

    三衙接报后,便让刘錡领着麾下的一千多人紧急赶到了现场。刘錡所部有两千多人,大多驻防在西城城墙附近,距离金明池很近,所以很快赶到现场,轻而易举地将骚乱弹压了下去。

    这场骚乱立时成为了满汴京的趣闻,连醉杏楼的丫鬟小芙也听说了,当天晚上,师师正躺在床上准备入眠,小芙一边帮着师师盖被子、掩红帐,一边微笑道:“娘,听外面人都在说,今日可是调来一千多禁军才驱散那帮酒鬼呢,恁说那赵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呵呵,自然是故意的!弄出这场不大不小的乱子来,她不是更加名声在外了吗?不过,也亏着她聪明,官府也抓不到她的把柄!呵呵。”师师躺在昏暗的床上轻笑着,“话说,这赵姑娘是哪个楼里的,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那帮酒鬼、臭汉子,今日可是触了霉头了,叫他们再敢轻看了咱们,这是报应,呵呵!”小芙笑个不停,“赵姑娘是哪里的,奴婢也不知道,改天打听打听,不过兴许云姐姐晓得!要不我现在去问问她?”

    “你今天可是话多啊,看把你乐的,明儿个恐怕还够你乐一整天的!”师师说完竟叹了一口气,“别介了,她这会子已经躺下了正伤心呢,今日你家去了,不知道我那堂叔家来报喜了,说我兄弟媳妇给我添了一个小侄子!行了,别忙了,快去歇着吧!”

    师师的堂叔王宸有一个独子叫王小敬,面目清秀,人也老实,王家在师师的帮衬下,在镇安坊东北三里处的昭庆坊开了一个脚店,日子还算小康,云儿跟着师师去了几回王家,便相中了王小敬,王小敬也喜欢云儿,师师觉得两人很般配,便想乐成此事;可王宸就是不同意,说云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又能歌善舞,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就是不同意,那王小敬不敢违逆父亲,只得跟云儿断了,另娶了一个父亲中意的乡下姑娘。为了这事,师师和云儿心里都不太自在。小芙一听是这个事情,就难过了许多,忙吹灭了蜡烛道:“嗳,娘,那我去了!”

    次日还红着眼睛的云儿跑来告诉师师,说赵元奴是月香楼的,师师听这个名字觉得似曾相识,云儿撇嘴道:“娘如今是方外人,一心都扑在了琴棋书画【1】上面,满汴京的人事都记不得了,娘可是忘记了前年春上老贼七十大寿的事情了?”

    经云儿这一点拨,师师才记起来崔念月就是月香楼的,于是师师哑然失笑道:“难怪如此泼辣,她们姐妹都是那么恣意豪放!”

    每逢春日,汴京的人们是偏爱到相对僻静、景色幽美的城外吃酒,话说城东旧宋门外的仁和酒店就是人们喜欢光顾的好去处。

    仁和酒店是一处花园式的酒店,布局清雅,景色宜人,有园池假山飞泉之妙,且有曲径通幽的旨趣,这里有百十间雅阁,更有绿窗朱户、小小亭轩,内中排列筵席,别有滋味,酒客们可以一边欣赏春色,一边与亲眷、友朋开怀畅饮。

    这日,东风骀荡,春意喧闹,仁和酒店中姹紫嫣红开遍,几位贵家公子模样的人正在雅阁之中宴饮,酒桌旁边可见一幅挂在墙上的“九射格”,那是用来行酒令用的,上面画着猴、鹿、鱼等九种动物的图像。其中有一位白衣翩然的杨姓公子,在与众友人玩乐畅饮了一番后,离开酒席到一旁对自家的小厮略带些愠怒地说道:“怎么回事,席纠怎么还没来?刚才你不是去催了吗?”

    “小的再去看看!”那位小厮应道。

    小厮刚出了雅阁的门没一会儿,便立即返回道:“来了,来了,赵姑娘来了!”

    原来他要去催的人正是那月香楼的赵元奴,昭德坊就在城内东半部,距离仁和酒店只有四五里地,马车赶到这边不过只有一刻钟多的功夫。

    杨公子忙出门倒履相迎,正与那足踏香尘而来的赵元奴撞上,杨公子于是谦谦有礼道:“好姐姐,汝偏何姗姗其来迟也?”

    此时雅阁里的一位李姓公子也跟了出来,此人生得身长而面黑,却性戏谑、喜调侃,只听他打趣道:“赵行首,不会是官府找你麻烦了吧,前日你可是闯下了一场大祸事!哈哈!”

    “是相好的绊住了,也说不定,哈哈!”雅阁里又走出来一位手执折扇、故作风雅的张姓公子。

    赵元奴身着一袭浅赭白花的长裙,朱红披帛,体态妖娆、精神清爽,使人眼前一亮!她一进门,便歉然道:“呵呵,叫杨公子并各位公子、官人久等了,我先自罚一杯!”

    待入席后,赵元奴便举起满杯酒,一饮而尽,众人齐声赞道:“爽快!”

    “都是些家事给绊住了,我家妈妈一到这春季就犯些老毛病,不碍的,已经请大夫瞧了!她也有好些年没到北边来了,身子有些不习惯!”赵元奴环顾着众人道。

    “不碍事就好,今日也没请别的姑娘,专程把你这令官请来给我等做这个席纠,定是要好好乐一场,若是你家妈妈身上不好了,我们也不好为难!”杨公子坐下,转向众人,为赵元奴一一做了介绍,“诸位有所不知,那赵妈妈最是个豪爽仗义之人,年轻时有‘红妆季布’之称,曾一夜博输千金立尽,家父在江南为官时就晓得赵妈妈的大名,当日才名也是倾动一时,名讳是叫赵贞丽,对不对?”

    杨公子末尾转向赵元奴询问道,赵元奴略一点头,蹙眉道:“杨公子好记性,我们平康贱人的事,也值得拿出来说!”

    “赵姑娘不要妄自菲薄嘛,个人都有个人的难处,终究是一人一个土馒头,谁也别嫌没滋味,哈哈,及时享乐才是真!”李公子嬉笑道。

    赵元奴四下扫视了一番,看到了墙上的图案,哂然一笑道:“你们刚刚玩的九射格啊,你们欧阳文忠公【2】最是无趣了,弄这些无胜负、无赏罚的勾当,就是我们堆里的,也从来不玩这些!”

    李公子以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赵元奴,觉其眉目之间有一种傲然不羁的神色,于是笑道:“你们堆里的,莫不是还有的猜拳不成?”

    “呵呵,还真有喜欢猜拳的姐妹呢!”

    赵元奴笑颜如花,李公子吃惊地看着她,不由竖起拇指道:“果然豪放!”

    “哈哈,要不为何请你这个席纠来呢,快说说,都有什么更好的新鲜的玩法?”杨公子笑道。

    “事先申明啊,我们才疏学浅,姑娘千万别弄那些过难、过苛的,别学他们弄什么‘闲征雅令穷经史’,不然弄得我们太没面子了!”李公子摊手笑道。

    “呵呵,几位公子满汴京去打听打听,我赵元奴何时难为过人?定是好玩、有趣又不难的!”赵元奴说着,便给身边的丫鬟慧儿递了一个眼色。

    杨公子看着众人道:“呵呵,那就好,快给我们说说吧!”

    “好,上回在长庆楼行的是‘古人姓名笔画绝省’令,前日我又琢磨出一套新令!”赵元奴扫视了一下大家,看大家并无异议,就继续说了下去,“如今我先出一令,也是猜姓名的,待会儿谁没按时答出来,就算输了!”

    “景灵宫东墙下的长庆楼那次也有我吧,那边生意如今是越来越好了,大有赶超丰乐楼之势呢!”杨公子笑道,“好,席纠快出令吧!”

    “就猜一男一女,名字里须有两个相反的字,如上下、左右、前后之类!好,我让慧儿默数一百下!”赵元奴转向一旁站着的丫鬟慧儿,“开始吧!”

    众人彼此相顾一笑,立即开始了游戏,有端起酒杯来沉思默想的,有站到一旁面壁思考的,还有探头向大敞的轩窗外求灵感的,还有怕领会错了令规去向赵元奴请教的。

    才没一会儿,可以进行回答的时间就到了,赵元奴嫣然一笑道:“呵呵,时辰快到了,杨公子,恁可有成算了吗?”

    杨公子故作轻松道:“呵呵,这等雕虫小技怎么能难倒我杨某人,《汉书》中有名将‘灌夫’,还有曾经予淮阴侯一饭之恩的‘漂母’!“灌夫”与‘漂母’,如何?”

    “妙哉!”赵元奴拍手道,“李公子呢?”

    “东野与西施!”李公子高声答道。

    “哪个东野?”杨公子问道。

    李公子笑道:“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位孟东野!”

    “哦,孟郊孟东野!妙!”赵元奴又一拍手,“张公子,恁的成算呢?”

    张公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没想出来!容我再想一会儿吧!”

    “呵呵,好吧,那钱大官人呢?”赵元奴笑道。

    钱大官人正色道:“武子与文君!”

    “哪个武子?”杨公子询问道。

    “晋武帝的驸马王武子,当垆卖酒的卓文君!”钱大官人笑答道。

    “妙哉!妙哉!”杨公子转头面向王大官人,“王兄可有成算?”

    王大官人摸了摸脸上浓密的髭须,道:“北海与南风,孔融孔北海,妖后贾南风!”

    “不是吧,这样都行!”张公子略一仰头,“那我说……东坡,对,东坡!”

    杨公子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嘘——,这个你也敢说?小心被皇城司的察子【3】听去!”

    “哼,哪里就怕死了!提还不许提!那梁都知如今管勾皇城司公事,先前他还到处说自己是苏公的私生子呢!”张公子不屑道,“嗯,那就河东与西施,柳子厚那个柳河东!”

    “呵呵,河东、西施,张兄这个不对仗啊,不作数,何况刚才李兄都说完了西施!”杨公子又朝向赵元奴,“席纠来判吧!”

    “对,这个不能作数的!”赵元奴判道,此时慧儿告知时辰已到,赵元奴忙起身笑道,“哈哈,此番张公子是初战不利了,呵呵,快请罚一杯吧!”

    她亲自捧一大杯酒站起来递给张公子,众人调笑道:“张兄还是认了吧!”

    张公子面有难色地接过酒杯,李公子调侃道:“佳人亲自为君捧觞,当一饮而尽才对!”

    赵元奴笑着就给张公子灌了下去,然后回身坐定,接着道:“好,下面再行一个新令……”

    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最后都被灌了酒,但唯独一个张公子已经醉得人事不省。

    酒酣耳热之际,众人的兴致越发高了,李公子带着几分醉意,俯在桌上斜昵着酥胸微露、云鬟半亸的赵元奴,略有所动道:“元奴姑娘当真是绝代佳人,这样貌、这才艺、这机智,都是一等一了,满汴京也稀见,此前是你那姐姐崔念月红极一时,直令我辈羡煞!如今元奴姑娘青出于蓝,一代新人该换旧人了!”

    赵元奴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和得意,媚笑道:“呵呵,李公子谬赞了!”

    “我无别物相赠,呵呵,只能拿阮闳休的《洞仙歌》来借花献佛了,今日这词也着实像专门写给赵姑娘的嘛【4】!”李公子敲着杯盏吟诵起来,“‘赵家姊妹,合在昭阳殿。因甚人间有飞燕。见伊底,尽道独步江南,便江北、也何曾惯见。惜伊情性好,不解嗔人,长带桃花笑时脸。向尊前酒底,得见些时,似恁地、能得几回细看?待不眨眼儿、觑著伊,将眨眼底工夫,剩看几遍’……哈哈!”

    杨公子胳膊撑在桌子上,也已带着几分醉意,只听他半醉半醒道:“我们东京人,论人论物,最讲一个什么?那就是‘韵’字……说句实心话,元奴姐姐艳冠群芳,美则美矣,才智也卓然,可终究还是欠缺一份‘韵’致、一点‘韵’味啊!呵呵!不过环肥燕瘦,各擅胜场,各花入各眼,姐姐别在意啊!”

    “呵呵,杨兄看哪个姑娘最有韵味?”李公子直起身子来笑道。

    “呵呵,自然是那一支能行的白牡丹啊!如今名动天下的上厅行首李师师……不瞒诸位说,先时小弟也有幸见过她一两回,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当真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般,是人间再无的极品哪!”杨公子满嘴酒气地说着,眼神里分明流露出几分垂涎之色,“如今听闻她精涉诸技,妙解声律,瑰姿艳逸,更胜于往昔,当真是佳人再难得啊!也不怪那周美成、晁冲之等名公巨子一气儿地称扬她,还听说那周美成已经被她迷得若痴若狂,一大把年纪了,还死乞白赖地想娶人家呢!哈哈!”

    赵元奴听罢脸上似略过一片阴云,酡红的双颊转作苍白,整个人立即委顿了下去,只得强颜欢笑道:“自然那李师师是个好的,我们只配给她提灯笼的!”

    “呵呵,看你,把我们都贬损了,定然是吃醋了!实不相瞒,若姐姐是妙品,那李师师就是神品,各人天赋有差,也不好强求的!”那杨公子依然在不停地往赵元奴心上扎针,“不过姐姐你也有你的好处,你一身豪气,内里如那江湖好汉,极是个能交心的朋友,何况如今小唱风靡全东京,谁人不晓?谁人不爱?不像那李师师,如今宛若天人,不怎么见客了,身价也高得吓人,喜怒无常,脾性也让人着实摸不透!我等是消受不起,只有望月空长叹的份儿啊!”

    “是啊,改日定去月香楼,聆听元奴清音!”李公子看赵元奴呆然若失,如同换了一个人,心下已知几分意思,忙举起酒杯高声道,“来,干!”

    【1】“琴棋书画”并称很可能就是宋徽宗时期出现的。

    【2】“九射格”据说是欧阳修发明的。

    【3】又称“逻卒”,类似便衣特务。

    【4】这首词是作者赠送给一位名叫赵佛奴的宜春官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