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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明星

    直到很久以后,李俊贤每每回想起那天下午接到的那个电话,以及后面所发生的事,他都会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喂,你好,请问是李秀恩的父亲李俊贤先生吗?”手机里传来一道女声。

    “…嗯…,这里太吵,麻烦大声一点!喂……额,你是?找李俊贤有什么事吗?待会再……”李俊贤吞了一口唾沫,语无伦次地答道。

    “我是月弯警事厅的工作人员,是这样的……”

    踏踏踏…伴随着女声的是有节奏的转弯灯声音,使人听了很是压抑。

    李俊贤没听清后面便挂断电话,他怀疑这可能是诈骗电话,可是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他竟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迫切希望自己接到电信诈骗电话。

    此时,一道低沉而刺耳的喇叭声传来,李俊贤却听到两道一样的鸣笛,左边的蓝牙耳机里听到了,右耳也有听到,几乎是同时响起。

    李俊贤向右前方看去,一辆制式警车停在政府广场旁的半封闭路段上,路的尽头是七八个石墩,只有行人和非机动车能穿过,警车上红光不停跳跃旋转,相比之下闪烁着的左转弯灯实在难以引人注目。

    然而当他看到那颗左转弯灯以及车身旁站着那个有些眼熟的背影后,他控制不住双手发抖,内心忐忑,电瓶车龙头随之摇晃,差点翻倒在地。

    李俊贤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诈骗电话,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可是又怎么可能是他的秀恩呢?

    广场上那几个踩滑板的少女已不见踪影,坐在树荫下的人们时不时回头朝这边张望,公交车站旁边那帮学生一个也没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当李俊贤终于看清那位低头掐着手指的女孩是李秀恩时,他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也没有大声咆哮。

    他先是把车停下,给顾客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临时遇到意外,餐可能送不了,待会给对方转账过去,挂断电话后,他亲拍胸口,大口喘着气,围着电瓶车来回踱步。

    最后好像是下定决心,李俊贤把双手背在身后,不徐不慢地朝警车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可还是踢到一块石子,身体踉跄一下,一抹红色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羞涩地爬到耳根处,像是在躲避别人的目光。

    李秀恩的眼光接触到父亲时躲闪得更快,这小女孩的头埋得更低了,她旁边站着三个同学也露出胆怯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敢对视李俊贤。

    “警官,我是李秀恩的父亲李俊贤,请问这孩子犯什么事吗?我想…这其中是不是存在某些误会,这孩子平时最听话了,不信可以去她学校问……”

    看似短短几句话,李俊贤却在心里默练了很多遍,他自认为表达得没什么不当之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超常发挥,可是从对方的反应和回答来看,明显没达到这位父亲的心里预期效果。

    身穿警服的男子闻言吐出烟雾,打量李俊贤两眼,扭头问道:“李秀恩过来一下,这位是你父亲吗?”

    李秀恩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的脑袋后面扎着个斜斜的马尾,低着头缓缓走过来,始终不敢抬头正视李俊贤。

    “是的!”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确定了身份以后,男警察张口道:“来这么早?办这么多年的事你倒是头一个,不过呢!我们找你来并不是听你分析事态的,既然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最主要看你们这些家长和老师如何补救,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化。”

    另一个女警察从车上走下,补充道:“电话挂得挺快,我估计你刚才什么也没听清楚,而今又这么急于开脱,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你这家长从始至终知晓并参与鼓励了孩子们的这一行动?”

    李俊贤皱了皱眉,他都快不敢说话了,怎么才一开口就得罪眼前两个警员。

    “难道他们是我送过餐没有帮买东西的对象?”他在心里嘀咕。

    “没没没……怎么可能!我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对孩子的关心,还请两位警官告诉我实……情况。”

    女警员指了指地下一张横条,缓缓打开,上面写着“支持春奈百合,反对歧视同性,春奈有情,百合无罪!”二十个大字。

    看到李俊贤一脸茫然,两位警员对视一眼,女的叹息一声,男的深吸一口香烟,缓缓吐出,像是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向垃圾桶,把烟嘴丢了进去,随后对着李俊贤招了招手,李俊贤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递过去,对方摆了摆手,干咳两声,把事情前前后后大体给他说了一遍。

    原来所谓的春奈和百合是两个人名,百合是当下有名的新生代女星,春奈是上过时代杂志的健身女教练,两人经常一起出入各种场合,蜘客网一大V爆料说她们关系非同寻常,去年平安夜更是被记者偷拍到她们在HourFitness相拥激吻,证明了蜘客网大V的这一猜想。

    上个月有消息传出百合已经被媒体封杀……

    与此同时,人们发现凡是与百合有关的电影,广告全部被下架或人脸替换,百科上流传着一大堆流言蜚语和不雅音像视频,被网友们疯狂转载传播。

    据说搁隆道下议院建议把同性恋爱视为违法行为提交给国会讨论,当然这些消息并不是警员告诉李俊贤的,而是最近突然登上蜘客、百科、脸盆等各大论坛的热搜榜的。

    而包括李秀恩在内的四名国高女学生是百合的狂热粉丝,她们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组织四个学校的三十二名学生来月弯新区政府门口请愿,她们支持春奈百合自由式恋爱,并声讨社会及有关单位对此的一切不道德行为。

    这群学生为此还写下了请愿书,准备提交给议员和法官,可谓是有备而来。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们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真的不懂,居然跑到了月弯新区政府闹腾,他们难道不知道议员和法院不在这里办公吗?

    不巧的是,这些学生刚动身走出学校不久,就被这辆巡逻车逮了一个正着,而李秀恩四人,就是四个学校的学生发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