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秀恩的十万个为什么
如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李秀恩不仅听话而且还是个懂事的孩子，学校里老师夸她的心性最起码超过同龄人两岁，同学们称赞她成绩好人也谦逊都愿意向她讨教题目，家里爸妈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家长会上她更是成为无数家长口中称羡的别人家的优秀孩子。
听话、懂事、聪明、机灵这些词放在她身上并不为过，没有谁能否认……除了李秀恩自己。
恰恰是这些从小便被别人按上的标签，不但压得她喘不过气，更在无形中阻挡了别人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包括她的父母。
头顶着阳光的成年人脚下尚且踩着阴影！何况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聪明的李秀恩也有自己的十万个为什么。
“老师不是说子女成绩好爸妈便不会吵架吗？可为什么他们还是离婚了呢？”李秀恩搞不明白，如同班上其他同学搞不懂蜘蛛侠为什么会失去超能力！
随着年龄增长、时间地推移！疑问的种子先是自由漂浮在空气中，然后因为害怕被别人知道而不得深深埋藏，直到生根发芽，继而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前后整整用了八年。
她多希望这是个噩梦，只要是梦，无论多么可怕，睁眼便能解决，可惜的是这个噩梦将伴随她的一生。
那时候的秀恩还太小，压根弄不明白什么是离婚！以为那只是爸爸妈妈吵架过程中，口里冒出的再寻常不过的词汇而已。
因为自打小秀恩记事开始这样的场景对这个家庭而言虽说不是家常便饭但也绝不是第一次，奇怪的是不管大人怎么争吵，当新的一天重新开始，一切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所以这次她也一如既往当作没听见。
那晚的事，李秀恩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还记得当客厅里的爸爸妈妈同时说出那三个字“离婚吧”！屋内气氛从恐怖片一般的寂静，过渡到紧张、到互相数落、又到摔东西、再到嘘声走进她房间轻手轻脚拍她肩膀，直至最后妈妈带着哭腔呼喊，给她把被子盖严实，她只管闭上双眼默不作声，当作没听见似的，其实小秀恩的手掌心早已渗满了汗水。
为此她还不止一次暗中嘲笑自己父母呢！他们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吗？“爸爸妈妈永远别想从被窝里叫醒一个不想起床的小朋友！”
这还是爸爸亲自给她挑的儿童故事有声书呢！他们可真笨。想到这里小秀恩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所幸的是最后她终于在得意和忐忑中睡去。
与以往任何一次所不同的是，自打这次吵架过后，爸爸妈妈不再同时睡在她的左右，面对她满脸疑惑地追问，他们安慰她道：“小秀恩已经慢慢长大，要学会独立，就从睡觉开始吧！”
以前虽然常有类似情况发生，但他们都是一前一后悄悄走开，而且是在小秀恩半睡半醒中才会出现，时间很短，短到她还以为那是梦呢！
小秀恩觉得自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被恶魔折断翅膀的天使，甚至落下失眠的毛病。
为此她哭过闹过好几次，可爸爸妈妈哄好她以后，便又会有一人趁她“睡着”时悄悄离她而去，就算勉强在一起也没有了以前的其乐融融，不是把对方贬得一文不值便是夸秀恩随自己，气氛总是很怪异。
聪明的秀恩意识到这三个字很不寻常，不寻常到爸爸妈妈后来吵架时居然一提到这三个字便不再吵了，甚至还“拉勾”说永远不能让包括秀恩在内的其他人知道。
于是秀恩便也装作不知道，打算秘密消灭这个折断自己翅膀的可怕魔鬼—“离婚吧”。
听多了故事书的秀恩知道，消灭魔鬼的第一步便是了解魔鬼。既然爸爸妈妈要对自己保密便不能直接问他们，那就只好去问万能的数学老师！可是又不能让老师看出自己家里有魔鬼、害怕魔鬼。
看似懵懂，其实机灵的她猜到“离婚吧”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怕因此被同学嘲笑。
用故事书上的话来讲，便是“所谓家有糗事，不可外说”，于是聪明的她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她计划了很久，终于逮着一个机会，成功地把同桌周伟图好不容易赶出来的“鬼画符”般的数学作业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数学老师可不止是教数学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分管着全校的师政工作，名叫徐涛，在全校是出名的严厉！据说很多高年级同学尽管走出这所九年制学校，哪怕染起了头发，至今对这位师政主任仍很是敬畏，远远见着徐涛不是绕路走开便是低头快速通过。
果然！找不到作业本的周伟图怕得要命，顿时急得哭出声来，小秀恩强行按耐住内心忐忑和莫名兴奋，学着老师的模样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肃些，大着胆子伸手抚摸同桌的头，接着咳嗽一声尽可能“老气横秋”地道：“作业本可能是你落家里了，兴许是弄丢了也说不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搞定，前提是你得照我说的话去做，能做到吗你？”
周伟图像游泳池里不听话的学徒，悄悄跑到深水区耍能耐，在体力不支渐渐沉下去之际突然抓到教练伸来的救生棍，不停地点头撅屁股。
于是小秀恩在第一道上课铃响了以后，便跨步离开教室，朝正夹着香烟不急不慢走来的老师快速奔去。
“老师，我同桌周伟图哭了！”
“周伟图？呃……是不是他的作业没写完？叫你来当救兵。”
看着老师把烟掐灭，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毫无征兆地展开，接着又骤然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动作和表情僵硬得比电视里的卡通人物还要滑稽。
小秀恩哪里笑得出来！她只觉得既惭愧又害怕，害怕善于洞察一切的老师会识破自己把戏，惭愧这将是她人生第一次对无所不能的老师撒谎。
徐涛见她犹豫，以为她是害怕同桌被罚，于是便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走吧！进教室，有什么事课堂上慢慢说。”老师话音刚落，第二道铃声适时地响起。
小秀恩一听立刻急了，鼓足勇气开口又道：“周伟图他不是故意拖欠作业，而是…而是有值得老师原谅的理由！”
“呃！什么理由？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徐涛正色道。
“他爸爸妈妈吵架了，吵得很是厉害，听说还要…离婚吧！”
回到课桌，小秀恩教周伟图如何应对徐老师问话，有惊无险地躲过数学老师的多次旁敲侧击，严厉的徐涛没按以往规矩把周伟图叫去自己办公室一直等到全部写完写对作业为止，仅仅罚他同当天值日生一块打扫卫生而已。
打这以后，小周同学渐渐地对小秀恩言听计从，自此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她接下来五年国小的忠实跟班。
一家欢喜一家愁，小秀恩从老师徐涛口中得知了什么是“离婚吧”，心中彻底慌了，泪花在眼睛里不停打转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离婚就是孩子必须在爸爸妈妈之间选择一个，一家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吃早餐，老电影，进游乐场。”
“老师，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爸爸妈妈离婚吧……离婚呢？”小秀恩吞了一口唾液来掩饰自己的口误，这三个字已经根深蒂固到她的脑海中，以至于脱口而出。
徐涛看她脸色苍白，眼睛发红，没有多想，以为她是替同桌担心！看来自己提出并推广的优生带动差生政策果然不错，心中感到高兴宽慰。
同时又难免有些担忧小小年纪的周伟图会被家庭环境影响到！无奈自己不是班主任，不好越权打电话询问同学家里的事，加上最近上面搞调度和学术报告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
只得轻声细语地道：“父母吵架基本上都是因为儿女的学习，你给周伟图说，只要他不再调皮捣蛋，好好认真听课，成绩好了！他爸爸妈妈自然就开心，便不会相互责怪对方没有管好他，也就没架可吵了，又怎么会离婚呢？”
“徐老师这样严厉的老师是不会撒谎的，老师讲的自然也不可能错！爸爸妈妈也是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他们才会吵架。嗯！肯定是这样。”小秀恩越想越对，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从那以后，小秀恩愈发努力学习，果然，越努力她的成绩便越好，成绩一直稳定在班上前三名，老师和同学家长都称赞她父母生养了一个好女儿，为他们争光。
在小秀恩眼里，妈妈笑容越来越多了，和爸爸说地话也就愈发多了起来，事实上她哪里知道双方是在讨论她的抚养权。
恍惚连以前偶尔地争吵也渐渐没了，试问没有感情的夫妻，连婚姻契约业已撕毁的成年人还有什么可争吵的呢？
一切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除了小秀恩的成绩排名，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使这个三口之家的死水一般的生活激起任何涟漪。
此外，有一次她还无意中在外婆口里得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可爱妹妹。
天真无邪的小秀恩更坚定地认为父母不会再闹离婚了，只要不离婚，她愿意同折断她翅膀、一直深恶痛绝的魔鬼达成和平。
随着年纪渐长，尽管这棵种子生根发芽，任再多的流言风语传到耳中，哪怕外婆口中的所谓妹妹有着诸多不合理之处，即使父母几个月难得共同出现一次，宋李秀恩也始终不愿意戳开最后那层土。
直到…
“李秀恩，你的裤子！”后排女同学轻声提醒她。
刚派发完作业回到位置的秀恩闻言低头一看，明白了过来，她即刻给国文老师请了假。
就是这次初潮的巧合到来，不仅改变了她的一生，还影响了很多与她有密切关系的人和事。
提着便利店里买来的物品，好不容易爬完六楼，气喘吁吁地拧开门锁，正准备推门而入，便听到一道耳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小点声，用得着这么夸张？”
另一人答道：“装什么纯情，你们不都喜欢听这声音吗？”说话的是个女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熟悉的声音又道：“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啊！”
“我的声音越大，表示你越厉害，这不正好吗？”
“呵！女人两张口，谁信谁是狗，尤其在床上说的话，十句九句假，谁信谁他娘准完蛋……”
“还不是为了满足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自尊心？否则谁稀罕！”
秀恩安慰自己，肯定是由于最近睡眠不好出现幻听，不对，是楼下，对，一定这样，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却鼓励她，应该勇敢面对一切、揭露一切，没什么大不了，事情本应如此。
可是当她使劲全身力气推开那扇以前从未发现竟如此厚重的铁门，艰难的向前跨了几步，透过另一扇半掩着的卧室门，看到屋子中的画面，秀恩不由得感到面红耳赤、脑袋发胀、胸口一阵绞痛！
她的脑袋瓜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侧夜失眠所带来的头晕远远不及当前，接着身体里像是什么东西碎了，大概是信念和坚持。
短短的几分钟对她而言那么漫长，手里物事来不及经过大脑同意便脱手而出砸向屋内一脸狼狈的男子。
“八年，整整八年！为什么不能早一点，为何不再晚两年！”秀恩一边喊一边朝楼下拼命跑去。
八年，她心里那棵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刚接触到空气便暴长成一颗参天大树，这下就算是瞎子也该知道她的秘密。
因为跑得太急，李秀恩被楼下防水槛拌了个跟斗，顾不得手掌和膝盖骨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和楼上的呼喊声，宋薇翻身便跑，她要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跑得越快越好。
多年的隐忍让她本就瘦小的身躯和脆弱的心灵早已不堪重负，她承担了太多本不该属于她的担子和期望。
现在她脑海里有的只是欺骗和仇恨，她要宣泄，她要报复，而且要用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弹簧被压得越紧，只要压不坏，压不垮，那么它的反弹也就越猛烈，何况是被压了整整八年的人呢！
八年的怒火犹如岩浆一发不可收拾，势必要把李秀恩的青春和她那个充满背叛与谎言的家庭烧得支离破碎。
青春如洪，宜疏勿堵。
这一年李秀恩十五岁，国高一年级。
听话、懂事、聪明、机灵这些词放在她身上并不为过，没有谁能否认……除了李秀恩自己。
恰恰是这些从小便被别人按上的标签，不但压得她喘不过气，更在无形中阻挡了别人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包括她的父母。
头顶着阳光的成年人脚下尚且踩着阴影！何况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聪明的李秀恩也有自己的十万个为什么。
“老师不是说子女成绩好爸妈便不会吵架吗？可为什么他们还是离婚了呢？”李秀恩搞不明白，如同班上其他同学搞不懂蜘蛛侠为什么会失去超能力！
随着年龄增长、时间地推移！疑问的种子先是自由漂浮在空气中，然后因为害怕被别人知道而不得深深埋藏，直到生根发芽，继而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前后整整用了八年。
她多希望这是个噩梦，只要是梦，无论多么可怕，睁眼便能解决，可惜的是这个噩梦将伴随她的一生。
那时候的秀恩还太小，压根弄不明白什么是离婚！以为那只是爸爸妈妈吵架过程中，口里冒出的再寻常不过的词汇而已。
因为自打小秀恩记事开始这样的场景对这个家庭而言虽说不是家常便饭但也绝不是第一次，奇怪的是不管大人怎么争吵，当新的一天重新开始，一切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所以这次她也一如既往当作没听见。
那晚的事，李秀恩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还记得当客厅里的爸爸妈妈同时说出那三个字“离婚吧”！屋内气氛从恐怖片一般的寂静，过渡到紧张、到互相数落、又到摔东西、再到嘘声走进她房间轻手轻脚拍她肩膀，直至最后妈妈带着哭腔呼喊，给她把被子盖严实，她只管闭上双眼默不作声，当作没听见似的，其实小秀恩的手掌心早已渗满了汗水。
为此她还不止一次暗中嘲笑自己父母呢！他们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吗？“爸爸妈妈永远别想从被窝里叫醒一个不想起床的小朋友！”
这还是爸爸亲自给她挑的儿童故事有声书呢！他们可真笨。想到这里小秀恩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所幸的是最后她终于在得意和忐忑中睡去。
与以往任何一次所不同的是，自打这次吵架过后，爸爸妈妈不再同时睡在她的左右，面对她满脸疑惑地追问，他们安慰她道：“小秀恩已经慢慢长大，要学会独立，就从睡觉开始吧！”
以前虽然常有类似情况发生，但他们都是一前一后悄悄走开，而且是在小秀恩半睡半醒中才会出现，时间很短，短到她还以为那是梦呢！
小秀恩觉得自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被恶魔折断翅膀的天使，甚至落下失眠的毛病。
为此她哭过闹过好几次，可爸爸妈妈哄好她以后，便又会有一人趁她“睡着”时悄悄离她而去，就算勉强在一起也没有了以前的其乐融融，不是把对方贬得一文不值便是夸秀恩随自己，气氛总是很怪异。
聪明的秀恩意识到这三个字很不寻常，不寻常到爸爸妈妈后来吵架时居然一提到这三个字便不再吵了，甚至还“拉勾”说永远不能让包括秀恩在内的其他人知道。
于是秀恩便也装作不知道，打算秘密消灭这个折断自己翅膀的可怕魔鬼—“离婚吧”。
听多了故事书的秀恩知道，消灭魔鬼的第一步便是了解魔鬼。既然爸爸妈妈要对自己保密便不能直接问他们，那就只好去问万能的数学老师！可是又不能让老师看出自己家里有魔鬼、害怕魔鬼。
看似懵懂，其实机灵的她猜到“离婚吧”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怕因此被同学嘲笑。
用故事书上的话来讲，便是“所谓家有糗事，不可外说”，于是聪明的她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她计划了很久，终于逮着一个机会，成功地把同桌周伟图好不容易赶出来的“鬼画符”般的数学作业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数学老师可不止是教数学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分管着全校的师政工作，名叫徐涛，在全校是出名的严厉！据说很多高年级同学尽管走出这所九年制学校，哪怕染起了头发，至今对这位师政主任仍很是敬畏，远远见着徐涛不是绕路走开便是低头快速通过。
果然！找不到作业本的周伟图怕得要命，顿时急得哭出声来，小秀恩强行按耐住内心忐忑和莫名兴奋，学着老师的模样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肃些，大着胆子伸手抚摸同桌的头，接着咳嗽一声尽可能“老气横秋”地道：“作业本可能是你落家里了，兴许是弄丢了也说不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搞定，前提是你得照我说的话去做，能做到吗你？”
周伟图像游泳池里不听话的学徒，悄悄跑到深水区耍能耐，在体力不支渐渐沉下去之际突然抓到教练伸来的救生棍，不停地点头撅屁股。
于是小秀恩在第一道上课铃响了以后，便跨步离开教室，朝正夹着香烟不急不慢走来的老师快速奔去。
“老师，我同桌周伟图哭了！”
“周伟图？呃……是不是他的作业没写完？叫你来当救兵。”
看着老师把烟掐灭，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毫无征兆地展开，接着又骤然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动作和表情僵硬得比电视里的卡通人物还要滑稽。
小秀恩哪里笑得出来！她只觉得既惭愧又害怕，害怕善于洞察一切的老师会识破自己把戏，惭愧这将是她人生第一次对无所不能的老师撒谎。
徐涛见她犹豫，以为她是害怕同桌被罚，于是便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走吧！进教室，有什么事课堂上慢慢说。”老师话音刚落，第二道铃声适时地响起。
小秀恩一听立刻急了，鼓足勇气开口又道：“周伟图他不是故意拖欠作业，而是…而是有值得老师原谅的理由！”
“呃！什么理由？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徐涛正色道。
“他爸爸妈妈吵架了，吵得很是厉害，听说还要…离婚吧！”
回到课桌，小秀恩教周伟图如何应对徐老师问话，有惊无险地躲过数学老师的多次旁敲侧击，严厉的徐涛没按以往规矩把周伟图叫去自己办公室一直等到全部写完写对作业为止，仅仅罚他同当天值日生一块打扫卫生而已。
打这以后，小周同学渐渐地对小秀恩言听计从，自此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她接下来五年国小的忠实跟班。
一家欢喜一家愁，小秀恩从老师徐涛口中得知了什么是“离婚吧”，心中彻底慌了，泪花在眼睛里不停打转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离婚就是孩子必须在爸爸妈妈之间选择一个，一家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吃早餐，老电影，进游乐场。”
“老师，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爸爸妈妈离婚吧……离婚呢？”小秀恩吞了一口唾液来掩饰自己的口误，这三个字已经根深蒂固到她的脑海中，以至于脱口而出。
徐涛看她脸色苍白，眼睛发红，没有多想，以为她是替同桌担心！看来自己提出并推广的优生带动差生政策果然不错，心中感到高兴宽慰。
同时又难免有些担忧小小年纪的周伟图会被家庭环境影响到！无奈自己不是班主任，不好越权打电话询问同学家里的事，加上最近上面搞调度和学术报告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
只得轻声细语地道：“父母吵架基本上都是因为儿女的学习，你给周伟图说，只要他不再调皮捣蛋，好好认真听课，成绩好了！他爸爸妈妈自然就开心，便不会相互责怪对方没有管好他，也就没架可吵了，又怎么会离婚呢？”
“徐老师这样严厉的老师是不会撒谎的，老师讲的自然也不可能错！爸爸妈妈也是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他们才会吵架。嗯！肯定是这样。”小秀恩越想越对，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从那以后，小秀恩愈发努力学习，果然，越努力她的成绩便越好，成绩一直稳定在班上前三名，老师和同学家长都称赞她父母生养了一个好女儿，为他们争光。
在小秀恩眼里，妈妈笑容越来越多了，和爸爸说地话也就愈发多了起来，事实上她哪里知道双方是在讨论她的抚养权。
恍惚连以前偶尔地争吵也渐渐没了，试问没有感情的夫妻，连婚姻契约业已撕毁的成年人还有什么可争吵的呢？
一切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除了小秀恩的成绩排名，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使这个三口之家的死水一般的生活激起任何涟漪。
此外，有一次她还无意中在外婆口里得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可爱妹妹。
天真无邪的小秀恩更坚定地认为父母不会再闹离婚了，只要不离婚，她愿意同折断她翅膀、一直深恶痛绝的魔鬼达成和平。
随着年纪渐长，尽管这棵种子生根发芽，任再多的流言风语传到耳中，哪怕外婆口中的所谓妹妹有着诸多不合理之处，即使父母几个月难得共同出现一次，宋李秀恩也始终不愿意戳开最后那层土。
直到…
“李秀恩，你的裤子！”后排女同学轻声提醒她。
刚派发完作业回到位置的秀恩闻言低头一看，明白了过来，她即刻给国文老师请了假。
就是这次初潮的巧合到来，不仅改变了她的一生，还影响了很多与她有密切关系的人和事。
提着便利店里买来的物品，好不容易爬完六楼，气喘吁吁地拧开门锁，正准备推门而入，便听到一道耳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小点声，用得着这么夸张？”
另一人答道：“装什么纯情，你们不都喜欢听这声音吗？”说话的是个女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熟悉的声音又道：“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啊！”
“我的声音越大，表示你越厉害，这不正好吗？”
“呵！女人两张口，谁信谁是狗，尤其在床上说的话，十句九句假，谁信谁他娘准完蛋……”
“还不是为了满足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自尊心？否则谁稀罕！”
秀恩安慰自己，肯定是由于最近睡眠不好出现幻听，不对，是楼下，对，一定这样，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却鼓励她，应该勇敢面对一切、揭露一切，没什么大不了，事情本应如此。
可是当她使劲全身力气推开那扇以前从未发现竟如此厚重的铁门，艰难的向前跨了几步，透过另一扇半掩着的卧室门，看到屋子中的画面，秀恩不由得感到面红耳赤、脑袋发胀、胸口一阵绞痛！
她的脑袋瓜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侧夜失眠所带来的头晕远远不及当前，接着身体里像是什么东西碎了，大概是信念和坚持。
短短的几分钟对她而言那么漫长，手里物事来不及经过大脑同意便脱手而出砸向屋内一脸狼狈的男子。
“八年，整整八年！为什么不能早一点，为何不再晚两年！”秀恩一边喊一边朝楼下拼命跑去。
八年，她心里那棵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刚接触到空气便暴长成一颗参天大树，这下就算是瞎子也该知道她的秘密。
因为跑得太急，李秀恩被楼下防水槛拌了个跟斗，顾不得手掌和膝盖骨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和楼上的呼喊声，宋薇翻身便跑，她要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跑得越快越好。
多年的隐忍让她本就瘦小的身躯和脆弱的心灵早已不堪重负，她承担了太多本不该属于她的担子和期望。
现在她脑海里有的只是欺骗和仇恨，她要宣泄，她要报复，而且要用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弹簧被压得越紧，只要压不坏，压不垮，那么它的反弹也就越猛烈，何况是被压了整整八年的人呢！
八年的怒火犹如岩浆一发不可收拾，势必要把李秀恩的青春和她那个充满背叛与谎言的家庭烧得支离破碎。
青春如洪，宜疏勿堵。
这一年李秀恩十五岁，国高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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