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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大面积的皮肤溃烂,像是烧伤一样炸开流脓的伤口,边缘裂开,通红,泼墨一样蔓延在白皙的肌肤上,滴滴点点。

    昨天淋过的雨显而易见的有问题。

    温言靠坐在洞壁上,有些呆呆的看着自己腿上,小臂上横布的丑陋疤痕,它们缓慢愈合继而突然爆开,一次又一次,永无止息般交替着这个难挨的过程。

    托它的福,今天她不用出门捕猎了。

    因为怕伤口感染,还有衣物刺激伤口的原因,所以温言被众人隔离起来,浑身只着内衣,拉起了帘子坐在了一个小隔间里,就跟犯了错关小黑屋一样。

    同样被雨淋过的楚渊,不知道是雨淋伤害有几率伤害避免,还是自身拥有祝福道具光环,所幸并未出现跟温言一样的状况。

    毕竟已经到了第三天,能捕猎的战力不能再失去了。

    洞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高洁的光晕轻轻洋洋的洒下,模糊的拉长了女孩投下的阴影,她虚抱着膝盖,将自己窝成一团,小脸藏在了垂下的发间。

    又是,密密麻麻的痒疼。

    她盯着大腿上长出的新肉,逐渐腐化溃烂,流下的血水永无止息般结痂崩开,在身体上方汇聚成浅浅一滩。

    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这种级别的疼痛了呢?

    温言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

    记得以前刻橡皮章的时候,拿刻刀不小心划破了食指,差点削掉一块肉来,那次她直接吓哭了,还因为这伤口胆战心惊了许久,害怕得破伤风什么的。

    真是幸福啊,以前的自己。

    帘子边伸进来一只带着手表的手,拉回了温言发散的思维。

    “无烟妹子,该打抗生素和消炎药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牧遥之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还是如常富有活力。

    温言接过这双手送进来的两管试剂,松松的握着,没有直接给自己打进去。

    “好一些了,恢复的速度比之前快些,伤口也没怎么开裂了。”她借着浅淡的光晕打量着玻璃针-管中晃荡的液体,瞳孔里泛着冷漠暗淡的波澜。

    ……我不敢。

    对不起。

    满身伤痕忍受反复折磨的她,警惕性和排斥感达到了极致,属于平常人的心理和感官濒临崩溃边缘,此时她不愿意去相信,接触别人的善意。

    或者说她不敢去相信那是善意的援助。

    她黑色的瞳孔扩散到不正常的大小,那片黝黑往外涌着,吞噬着眼白。

    万一不是呢?万一他们是想抛弃我,觉得我已经没有用了呢?

    手中一空,这两只试剂就那样被她收进了随身空间。

    “打好了,针管就放我这里了,不知道这个‘病’会不会因为接触传染……天还没亮吗?”她问着,声音虚弱。

    从今天早晨8:00开始,天空就一直没亮过,早该升起的太阳不见踪影,不仅如此,当空的皓月边隐隐出现了另一颗月亮的轮廓。

    “还没有,不过有一点亮光了。”牧遥之蹲在温言呆的小隔间旁,一点一点的跟她说着情况:“这都中午了太阳才出来点,这样估算的话,今天的白天减少六个小时,明天也减少六个小时,那么第五天就是永夜?enmmm情况说不上太好,不过今天没下雨,楚哥、甜姐还有铁拳出去查探情况了。”

    牧遥之絮絮叨叨的缓慢说着,帘子后的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恩恩回答着,又过了一会儿,帘子里就没有动静了。

    睡了?还是出事了?

    牧遥之把耳朵贴近帘子,在盈盈打量的目光中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轻微的,虚弱的呼吸声。

    看来是痛的累了,人体自我保护机制让她睡着了。

    牧遥之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到旁边的垫子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坐下,继续盯着四周的监控和红外线感应。

    “智者哥哥,人家也害怕。”

    手臂上传来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触感,惊的牧遥之一颤。

    眼前棕色长发的美丽女子,柔若无骨的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纤长细腻的手指轻抚他的手臂,淡淡的熏香扑鼻而来:“盈盈虽然也没什么用处,但是该帮忙的还是会帮忙的呢……”

    她的手往下滑着,几乎要摸到那一处了。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白养一个没有用的人呢?

    抛弃掉吧,我比她好得多。

    唐元夜视能力不弱,这也是修行得来的便处,就在他检修完毕洞穴四周布下的阵法,拉开隔光布进入营地洞穴时,一抬眼就看到大通铺上纠缠的两道衣衫不整的人影。

    “打扰了。”唐元怔愣一瞬,放下防水布。

    “日哦臭道士救命啊!”

    ……

    …………

    又是这里。

    温言站在银白铺地的冰原上,寒风将她的衣摆扬起,晶莹冰雪落在她的发梢,铺了满地,层层叠叠的雪白山峦没有尽头般绵延着,冰川冻结,湖面凝固着细小气泡。

    她赤着脚,走动起来。

    湖面光滑的不可思议,被积雪反射的亮光有些刺眼,她走在上面,镜面般的湖倒映着她的身影,红瞳黑发,身负八爪。

    她垂首看向倒影。

    倒影亦低头望向她。

    不一样的。

    温言瞧着,觉出些细微的不同来。

    她不可能如同倒影那般微笑着,不可能如同倒影那般浑身鲜血,更不会满眼贪婪邪恶暴虐。

    她是谁?

    【Monster。】

    倒影歪头,红色的,鲜艳的嘴唇吐出一个跳跃的单词。

    温言紧抿的嘴被自己咬出了血,她抬起头,往前走去,好像这样不停止的前行能逃避什么东西,又或者能让自己快点醒来。

    然而这是徒劳无用的,更为细碎的絮语婉转着音调,带着蛊惑的色彩,钻进耳朵里,嵌入骨髓中。

    【モンスター】

    【poast.】

    【монстр】

    ……

    【怪物。】

    温言顿住脚步。

    【你是个怪物,这是你血脉里蕴含的,你的本性。】

    阴影咯咯的笑着,她清脆的声音带着血腥味,那样甜美,那样致命。

    【不要逃避,放弃枷锁。】

    【遵从本能。】

    【你……】

    “轰!!”冰面破裂,无数晶莹的碎片飞起,迸发出晶莹的光泽,静立着的女孩垂着头,背后长出的长爪疯狂的锤击着冰面,一下又一下,带着永不停歇的执拗。

    “不!!”她吼了出来,青筋从额头上暴起。

    “我是人……”

    透明的温暖液-体滴下,混进冰块的碎屑中,她的手近乎抓烂胸口的衣服,哽咽说着:“至少这里是。”

    醒来时她大口呼吸着,一如溺水浮出水面,浑身水渍,脸颊沾满泪水。

    眼前是丝质的白,纤细的,柔韧的蛛丝将她层层包裹起来,形成一颗大茧,而温言蜷缩着,仿佛新生婴儿那样皮肤光滑,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人-赤-裸而来,赤-裸而去?

    她还不能离去。

    她得活着。

    温言三两下用手撕开面前的茧壳,钻出身来,兀然发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她坐在温暖的丝堆里,眨了眨眼,快速的适应了满目的黑暗。

    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狭小山洞,洞口小的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弓腰进入,洞的内部也说不上太大,她拿起一旁叠的整齐的衣服套上,看向洞外的风光。

    视野完全适应后,半空中悬挂着的那轮明月就显得越加明亮,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颗月亮的旁边缀着另一颗娇小的,血红色的月亮。

    她到底睡了多久?

    温言活动了下四肢,拍拍脸醒神,耳边传来了动静。

    是智者的味道?

    她躲进阴影里,举着腕刀。

    “啥?茧子破了?”弓着身子进来的青年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团碎的七零八落的茧子,他提着几株杂草一样的植物,左右望着:“我说姑奶奶,你终于醒了?”

    应该……没有敌意。

    温言默默的走出来,拍了拍一无所觉的牧遥之后背。

    “卧槽?!”

    被惊吓到猛地转身的青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眼肿了老高,眯成一条缝隙,他手上攥着的杂草掉在了地上,活像是受惊的老母鸡。

    “卧槽人吓人吓死人啊大姐!”

    牧遥之摸摸小心脏,俯身捡起那几株植物,一脸心疼的样子,在青肿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抱歉。”温言问着:“现在是第几天了,发生了些什么?”

    “待会儿谈待会儿谈。”牧遥之摆摆手,慢悠悠的晃到垫在地上的睡袋坐着,抱着那几株杂草一样的植物抖了抖,直接啃了起来:“……话说回来,你空间里的鹿肉还有剩下的吗?”

    牧遥之狼吞虎咽着,从他含糊的只言片语中,温言大致推出了她睡着后发生的事情。

    今天是第六天,永夜已至,大面积的地震,海啸对小岛地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海岛下沉了三分之一,在两天前队友们因为某件事情发生了争执,智者被打了,然后分离出两人离队,最后剩下的人在惊慌的兽潮中分开走散。

    这一处洞穴位于地理位置最高的火山边缘,原本是一只岩猿的洞穴,后来被带着茧状温言的楚渊,以及牧遥之占领,原本洞穴的主人不知所踪。

    在一天前,楚渊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楚哥不会出事的。”牧遥之费力的咽下满口的酥脆鹿肉,接过温言递来的矿泉水大口的喝了起来:“楚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只是个B级本,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道是说给温言听好让她安心,还是说给自己听,反反复复念叨了几遍后又加了一句。

    “无烟妹子你别怕,楚哥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嗯。”温言点点头,拿着烤肉小口的吃着,她倒是不太担心能力很强的大佬,出于一点点好奇,尝了一口刚刚牧遥之吃的杂草样植物。

    很苦,粗糙带着点小刺的触感摩-擦着口腔,嚼碎茎叶后,竟然能尝出鱼腥味来。

    ……呸。

    牧遥之见她皱着眉头,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笑了笑。

    其实他发现了温言刚刚醒来时,那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非人一般,不仅如此,她对自己也戒备着。

    冰冷,陌生,恍若隔着屏障与他接触。

    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她看起来鲜活多了。

    “这个不好吃的,你别吃了。”牧遥之拿走温言手里攥着的杂草,往睡袋那边指了指:“我屯了一些可以吃的物资,都是每次能取出即食食物时剩下的,你要是还是饿的话,吃那些吧。”

    老大不在这里,我得帮忙照看你啊。

    虽然自己武力上没什么屁用,但是非常遵从绅士礼节的牧遥之认真的想着,觉得刚刚烤的鹿肉真是香,自己总算吃了顿人该吃的饭。

    回去了之后我要吃三大碗肉,三大碗蔬菜,三大碗水果,嗯。

    “你待在此处别动,我去……”

    “你去给我买一袋橘子?”牧遥之捂脸:“卧槽真踏玛的谁都想要我叫他爸爸啊!真白给啊姐?”

    ……不玩梗是皮会痒还是怎么地?

    温言有那么一刹那想给牧遥之的脸蛋上添一道新鲜的颜色。

    “外面的环境很复杂,永夜,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玩耍了,很危险的,这两天就窝着啃啃峭壁上生长的杂草,勉强挨一下吧。”牧遥之及时停止作妖,认认真真跟温言分析着:“跟你说,这草啊,你别看它味道差一些,但是它长的快啊!”

    可是继续吃草人会撑不住的。

    温言看着牧遥之就连青紫红肿遮不住的惨白皮肤,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肉眼可见的消瘦变化,她觉得要是再来什么变故,他可能跑都跑不掉。

    “外面的动物都死光了吗?”

    “那倒没有吧……之前楚哥还带回来半只羊一样的生物,不过不够两个大男人吃,而且这里也不好带猎物上来。”

    没有死光的话,那就还好。

    “智者,我出去一下,你好好呆着?”温言跟牧遥之聊了会儿天,觉得自己消化的差不多了,活动了下手腕:“海岛面积变小了,我出去一趟,说不定还能碰上幸存玩家,问问有没有看到大佬。”

    “你就不能不去么……”牧遥之拉长了语调,看着温言没有丝毫改变的神情,觉得自己可能是劝不住她了。

    “那你注意安全?一定要回啊!我一个人害怕QAQ”

    “嗯,你一个人能行吗?”温言弯着腰,在踏出洞口前转头问了句。

    牧遥之在脏兮兮的外套荷包里掏了掏,拿出一面精致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小镜子来。

    “楚哥给我的高级道具,堵洞口效果杠杠的!”

    他眼见着女孩松了口气的模样,放下心来的离去,并没有告诉她这镜子再用两回就没有用了的事实。

    一定要回来啊,无烟妹子。

    你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