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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悖论

    冯无烬护着汝幸夺路而逃,唐渺不知道此时他脑海中究竟是那番画面,不过知道要逃走了,这心魔劫已经来到了尾声。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画面中光影交错,淌血的人激斗正酣。唐渺把冯无烬此刻夺路而逃的狼狈情景替换到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中来。

    敌众我寡...惨遭围歼...激斗正酣...落于下风...执念人出现挡下绝命一击...执念人命悬一线,双方罢战,冯无烬带着奄奄一息的执念人夺路而逃,心魔劫落,执念人陨...

    “这糟老头。”

    唐渺暗骂了一声,迅速翻身上马赶紧追了上去。

    他生拉硬拽着灵傀,身形稳健、步伐轻快,正好从侧面印证了唐渺的猜想,早年必然受过重伤,留下了无穷的隐患。

    山神庙外杂草丛生,没有一条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

    冯无烬脚踏着泥泞路,专往荆棘丛里钻去,那路越来越难找,脚步越陷越深,直至毫无征兆的跪在了地上,他抱着灵傀,将其平放在地面上,百草丛中,自顾掩面而泣,留下了两行血泪。

    “哼。”

    唐渺闷哼一声,待其完全没有动静之后,他这才操纵着道姑翻身而起,一脚便将其踹飞出去。

    好端端的灵傀被弄成了一具泥人,唐渺心里还是有所顾忌,一人一灵傀在雨幕中对视起来,见汝幸毫发未损,他这才松了口气。

    唐渺可是见识过冯无烬尖刀般十指的厉害,如今熊壮的两肩之上还留有深深的爪痕,若是破坏了灵傀,唐渺绝不饶他。

    不过看样子,这执念人对他非常重要,同时对与其激斗正酣的人而言也是非同小可;然而冯无烬现已昏迷,倒地不起之后,两手的姿势都还是微微弯曲,并没有握的很紧,似乎生怕弄伤执念人似的。

    “女侠,手下留情...”

    沈峒并没有骑马,捂着胸口姗姗来迟一步,不禁有些恼怒,随后沉声一叹:“罢了,以在下的实力就算灭了我们也不过举手之劳。”

    “收拾好你的人走吧。”

    唐渺瞥了他一眼,并不多言。

    他将灵傀交到了熊壮手中,自个就翻身上马,往外面宽阔一点的路上赶去。这大雨浇不灭唐渺心中的怒火,反而愈来愈旺盛。

    幸而找到一处巧夺天工的险境,从山涧流下的清泉将整块巨石穿掉了一般,弯着腰不直立的话勉强栖身,沈峒随即顺着他的脚步赶来。

    先有唐渺挤进山神庙避雨,后有沈峒占住巨石栖身。

    他们一来就是十个人,这让巨石脚下本就一个狭小的地方顿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但是也没有办法,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得亏没有风,他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全身酸痛轻微呻吟着。

    那时冯无烬冲向他们的时候,无一幸免全都挂彩了,如果不是被他自己内心的心魔困住,将灵傀看作是心中的执念人的话,这些人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静下心来后,雨水仍就不停的往下滴,没有办法,沈峒只好催促他们去外头碰碰运气捡拾稍微干燥的树枝上生火,照这样一直下去非得感染风寒不可。

    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一个时辰后,总算是在巨石脚下生起了火堆。

    这次唐渺借了个火自己生了一堆,其他人也不敢多言,甚至似乎有种害怕躲避瘟神般的感觉,避而远之。

    巨石脚下不允许人直立,所以此时两具傀儡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九儿的脸色仍就苍白,她在沈峒边上呆着,牢牢的揪着其衣袖,面色有些怪异,眼神总是好奇而又惊诧的往唐渺的方向望去。

    唐渺沉默不语,他在反思自己的行为,目光略显呆滞的望着巨石外头的雨幕,雨珠顺着圆石的轮廓滚下。

    的确,现在想来触发冯无烬心底心魔引的印记本就是一个荒诞悖论的决定。这股力量至今无人能够掌控,引发心魔劫的人必死无疑。

    冯无烬前后已经历经了两次心魔劫,这一次如果不是汝幸的闯入,他便已经暴毙在了荒山古寺中。

    但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崔淞木无疑也是知情人,不过倒是不知道心魔引能够主动的被触发,从而导致心魔劫的提前到来。

    怒马仙前后两次历经的心魔劫都是被动自发的进行,时常在夜里爆发,胡思乱想的时候,内心的魔障便会砰然放大。

    但是与自己何干?

    这才是唐渺苦恼的关键问题所在。

    他原本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种下的心魔引。

    “沈大哥,他带着两具尸体...”

    正当他琢磨问题的时候,一丝略显惊恐且低沉的嗓音混合在雨幕中,模糊不清的传到了唐渺的耳朵里。

    “不可多言。”

    沈峒心一惊,怒斥道。

    两人的目光正好交错在一起。

    沈峒内心苦涩的摇头一番,朝着唐渺拱手拜道,以表歉意。

    唐渺倒也不是没有一点人情味,几个眼神便应承了下来。

    “他快不行了吧?”

    “不清楚,不过看来这一次比上一次要严重多了。”

    沈峒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唐渺还会搭理他们,咬着牙,瞥了眼安静的仿若死去的冯无烬,眉头紧皱的说道。

    “还以为是什么怪病呢,原来是失心疯,倒是自个差点把自个给伤着了,这老头害人不浅。”

    “胡说八道,那是心魔引...一门极为厉害的邪术。”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唐渺,嗫嚅了几下子,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心魔引?”

    九儿不知道沈峒的心思,仍旧是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金色的火焰映衬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身子总算是暖和不少。

    “冯老原来会功夫呢,就是发起疯来有点吓人。”

    九儿心有余悸的瞥了瞥嘴巴,似乎想到了什么,探头探脑的看向了唐渺,又将目光投到了两具傀儡身上。

    “还真是神了。”

    冰冷的手脚经过火堆的烘烤以后,血液也逐渐流通了,他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沉声道:“我能感觉到冯老身上背负着一个不小的秘密,至于他竟然也会功夫,我以前倒是就看出来了一点,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厉害,竟与义父...”

    “与义父...不相上下。”

    提及到崔判,沈峒脸色微变,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他惭愧的看着九儿,一手抓住了她的手,深深的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后这才继续说道:“九儿,沈大哥不该瞒你的,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大哥,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

    九儿恍惚了一下子,郑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娇羞之色。

    “阴阳鬼判?”

    “没想到竟是幽池郡的提督,一郡武官之长,还是阁下的义父,却反目成仇,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小人物?”

    暂且称他为小人物吧,冯无烬的身份仍有待商榷。

    唐渺自嘲的摇头一番,这一场打斗下来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此事说来话长,冯老也不是什么好人,沈某之所以一路护着他不被歹人灭口,乃是为了所有赵王朝的百姓。”

    “那他便是人证了?”

    唐渺心念一动,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没错,此人牵扯到一桩极其重大的案子,也正因为这件案子,沈某与义父彻底决裂;但是义父身为提督,一郡武官之长,以沈某的手腕如何能够撼动义父的地位,遂将此事上报了血狱刑名司。”

    “倒也合情合理。”

    唐渺眯着眼睛微微笑道:“不知是何事?”

    “这.....”

    他这试探性的一问,沈峒直接迟疑了。

    想来此事不小,且事态的严重性远超乎唐渺的想象。

    “阁下既然有难言之隐不便告知就算了,冯无烬引发第二次心魔劫自残导致昏迷不醒,就算勉强醒来也是废人一个,倘若你们能够安全无恙的赶到京城,冯无烬想必也早已撒手人寰。”

    “听小兄弟此言,莫非是有应对之策了?”

    沈峒惊得一下子起身,脑袋却撞到了巨石,许是恢复了神色,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还请小兄弟指明。”

    “他对我没有任何价值,现在还不值得我出手相救。”

    唐渺释然的用木枝挑了挑正徐徐燃烧的火堆,金色的火焰一下便蹿到了半空中,他而后环抱双臂,索性闭上了眼睛养起神来,看样子并不打算开口继续说话了。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的事情你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沈峒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许是自己内心也有些怨气,故此便悻悻的缩回了眼神,任由九儿喋喋不休的继续叫骂。

    “喂,叫你呢,真是个怪人,出门在外带着两具尸体,你知不知道有多吓人啊。”

    “举手之劳的事情,您请便。”

    唐渺选择屏蔽了她的声音。

    “算了九儿,你不要说了,我想这位小兄弟并不是不想出手搭救,而是想从我们口中得到点什么。”

    “正有此意,我们平生素未谋面,吕某不想花费精力在一个毫不相干的死人身上,我这么说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