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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暗自计划

    秋风吹拂间,落尽金桂秋已深,倏尔,又是一旬时日过去,到了八月底。

    秋望园里,沈烟寒一家的日子表面上过得风平浪静。

    有蔡希珠帮忙绘画,木槿做样品,沈烟寒做着总指挥,三个小娘子日日凑在一起,不断讨论着绣制新衣的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秦月淮这头,在孟婶那上门闹腾的次日,也就是写下婚书的第三日,就当着沈烟寒邀请来的蔡裕、蔡希珠、清水村村长、村长家嫂子、清水村最年长老者等见证人的面,甚至有他的“同窗”杨动作壁上观下,忍辱负重地立下了一纸保证书。

    这保证书意味着,他这个沈烟寒的“远房表哥”,从此就因沈烟寒倾家荡产救他的恩情,对小娘子以身相许,“自愿”做她的夫婿,且永远对她忠诚。

    他与沈烟寒的“婚事”,从此广而告之。

    秦月淮在保证书末尾签下“秦月淮”三个字时,很是“感谢”了孟二一遍那日来秋望园偷盗,致使他没同杨动二人及时离开秋望园的“恩情”。

    同时,也“感谢”了一番,杨动来得“非常及时”——找到他,在秋望园当了一宿看客后,次日午后,才悠悠然在他跟前现身。

    因而,很是完美地错过了带他离去的最佳时期。

    与秦月淮对当下比戏文还离谱的遭遇哭笑不得不同,他的侍卫杨动果真认为他已经在这南屏山成了家。

    见清水村这么多人见证下,自家郎主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纸对沈娘子表情的保证书,私以为,他此后护着的,就从郎主一人,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郎主夫妇二人。

    另外,他自小跟着秦月淮,知晓秦月淮生世,秦月淮这一成家,也就意味着险些绝后的秦家会开枝散叶。对于当年救了他一命,又花大价钱送他学高超武艺,使他得了一门生存技艺的秦相公而言,泉下有知,一定是件天大好事。

    所以,对秦家衷心不已的侍卫杨动,从来了秋望园的那日起,哪怕日日打着地铺,住处寒酸,吃食简单,干活繁重,与瓦肆里的戏绝缘,甚至遭受了几回郎主的冷眼,也日日有种过年了的好心情。

    见他如此,秦月淮的嗓子简直哽得,跟那村尾久未疏通的淤泥暗道一般。

    养伤在即,无人相帮他“出逃”,秦月淮只能暗自计划:该得专程表现为沈烟寒最不喜的那等郎君模样,使她自动放弃他才好。

    *

    这日,秦月淮的“感谢”对象之一,孟二,又一回出现在了清山县的“聚财赌坊”。

    聚财赌坊里鱼龙混杂,人声鼎沸,抽纸烟的混迹其中,整个赌厅中更是弥漫着一股乌烟瘴气。

    与乌烟瘴气的环境不同,围在赌桌前的每一个人都极为亢奋。

    “大、大、大……”

    “小、小、小……”

    “啊!再来一把!”

    “快快快!”

    声嘶力竭的喊叫不绝于耳,一个赌桌前,孟二甩着腿,凑了上去。

    桌边一位常客李三见身旁挤来的人是他,笑道:“孟二,你这是又搞到钱了?”

    孟二拍了拍腰杆上挂着的钱袋子示意他看。

    一见钱袋子鼓鼓胀胀,李三“哎哟”一声,“你哪搞来的?你这个得有十来贯了罢?”

    他说着话就伸手去摸孟二的钱袋,孟二一把捂住自个的东西,露出黑滞遍布的牙笑,得意道:“银子!”

    听见话,隔壁另一人惊道:“银子?我的个乖乖!孟二你真出息了!”

    孟二享受着被人羡慕的眼光,下巴抬得老高,仿佛他此刻就是座大佛,正受凡人崇拜。

    李三拿胳膊拐了拐他,问:“给我说说,你哪搞来的银子?偷的还是抢的?”

    孟二但笑不语。

    李三说:“你不会是发的死人财,去挖坟去了罢?也不嫌晦气!”

    孟二一听挖坟这种不吉利的事,急眼道:“放屁!少咒老子!这钱可是老子从家里拿来的!”

    李三当即揶揄他:“你又偷你娘的钱了?你娘哪来这么多钱?”

    孟二不说他娘一个卖草药的哪能有这么多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反问李三:“你他娘的钱不是?你自己挣来的不成?”

    都是常年在赌坊混的混混,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清白多少,这里就没有几个是有营生的人,即使有些人往前有正儿八经的营生,一旦入了赌坊沾上了瘾,也没甚心思经营了。

    李三遂就收了声,催孟二赶紧去换筹码来压上。

    与孟二李三这类偷鸡摸狗的人不同,在这赌坊玩的,还有一类人,就是家财万贯,抱着“小赌怡情”的目的来玩玩的客人。

    针对这类人,赌坊的伙计可不敢让他们输得太惨,毕竟若是吃相过于难看,惹到这些人背后的大势力,别说他们,就是他们赌坊的东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比如这聚财赌坊的二楼,此刻那位一身锦衣逗着鸟笼里翠鸟的郎君罢,一个月偶尔来个几次,他们不止不能让他输得难看,有时还得主动奉献上一点。

    李家豪在聚财赌坊玩了一下午,赚了几十两银子后,起身像模像样地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将赚来的银子又打发叫花子一样朝一楼丢了下去。

    见有银子从天而降,一楼的人顿时眼冒精光,齐刷刷地朝银子滚落的地方扑了过去,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这种热闹的场面惹得李家豪大笑不止,笑完后,他讥讽道:“几个碎银子而已,争成这副饿狗扑食的熊样,出息!”

    在赌场玩尽兴后,李家豪又提着鸟笼去了赌坊临街的花楼。

    花楼的妈妈见他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冲他热情招呼:“哟,哪里的东风将咱们李二郎君给吹来了哟!咱们春花楼才来了个新花魁,这就给二郎君安排上?”

    李家豪斜着一双吊梢眼,“新花魁?新在哪处?”

    “绝对独具一格,二郎君瞧见就明白了!”

    妈妈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引着李家豪入了雅间。

    春花楼的新花魁叫艳娘,长得人如其名,明艳大方,一身气质招招摇摇,走的不是普通花魁的温婉清丽、失足少女的柔美路线,而是艳丽挂。

    待她施施然上前,朝李家豪行礼时,李家豪的眼皮子跳了下。

    这可不像坠入风尘的俗物,更像是个天生就合该夺人眼目的。

    这让他想到那日在这灰扑扑的县城大街上,偶然见到的那个小娘子,他看上去,那整个人都像发着光,让他根本移不了眼睛。

    次日从春花楼出来,李家豪意犹未尽地咂巴了下嘴,问小厮:“那清水村什么娘子定的布,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