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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风起安东

    自安北县东门向东,过了那运河上唯二的石拱桥,往东南四十里,便是同样隶属于长安府尹的安东县县城。

    县城东北方与西南方各有一座绵延数十里的高山,其中东北方较大,为大东山,而西南则为小东山。

    大小东山之间有一条自西北向东南延申的峡谷,随着山势的提高,其宽度也逐渐减少,而人迹也越来越罕至。

    出了安东县城,沿着山谷再走三十里,有两座相隔半里的低矮山丘,而赵衡两个大舅子岳松、岳柏将其分别命名为上丘与下丘,并将统称为北山口。

    过了下丘与上丘,是一座本来有百余户猎户居住的小村落,而现如今却被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占据。

    由村落向南,下了山,有一块宽约十里长约数里的平地,过了平地便进入那终南山,是为南山口,而由村落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东三十余里,则是华山管辖的上洛郡。

    今日中秋,有五六辆马车刚刚在下丘停下,马车后的二十余人便立即小跑向前,将马车上的十余箱财物抬起,随着领头的一人缓缓登山,而分别在下丘与上丘守卫各三十余名匪徒将其拦住,骂骂咧咧地检查一遍,旋即便放行。

    众人进入那小村落后,便见村前只有零零散散的数人,皆摩拳擦掌,满脸淫笑,时不时地掏了掏裤裆,显得迫不及待,又有绵延不断的男子呼喊声与此起彼伏的女子哀嚎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当众人到达村落中央较为宽敞的茅屋时,那二十余人便被守卫在门外的匪徒拦住,只有领头的一人才得以进入屋内。

    此时,屋内的匪徒要么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要么在猜着拳赌着博,见有一人进门后,便纷纷安静下来,皆冷笑几声,又不约而同地向那人投来冰冷的眼神。

    屋内的匪首侧躺在竹椅上,左手握着军刀,将其指向地面,右手端着酒碗,他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光后,便将那陶碗砸向面前那人,微微仰头,颇为倨傲,冷笑道:“哟,这不是魏县令家的李管事吗?你这是为何事而来?”

    那李管事拱手弯腰,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小的受我家老爷与县内多家家主之托,特意给程大当家送一份薄礼,几位老爷各自还修书一封,还请大当家笑纳。”

    那程大当家用军刀指着李管事,嘿嘿笑道:“不错,挺懂事。”

    “我家老爷听说,大当家颇受卫侯器重,将来任一军之将也未尝不可,还望大当家不要见小利而忘大义。”

    “不就是别去抢你们吗?何必那么拐弯抹角?只要你们定时进贡,一切好说,我们也乐得清闲。”

    “小的谢过大当家。”

    那李管事领着下人退出山村后,那程大当家见有一人缓缓走进,立即站起身,擦了擦座椅,笑道:“高兄弟,快快请坐。”

    正是高仁的那人坐下后,那程大当家立即命屋内的匪众退出茅屋,旋即拱手说道:“愚兄谢过高兄弟,若不是兄弟的缘故,那卫侯定然不会送来那么多的上等兵器。”

    高仁见那程大当家正沾沾自喜,颇为不满,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嗯”字。

    “高兄弟,愚兄有一事不明,还请高兄弟赐教。”

    “兄弟请说。”

    “高兄弟为何要求魏种那群老乌龟都修书一封?”

    高仁大骂道:“程引,你读圣贤书读傻了?你以为卫侯送你兵器,你便是他的家臣了?你以为那姓魏的送你财物,你便是他的同僚?你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把刀而已,若你没了用处,你便立即身首异处。那些书信便是你的保命符,若你死了,他们也活不了。”

    程引皮笑肉不笑,说道:“兄弟高见。”

    高仁皱了皱眉,叹息一声,眼神无力,问道:“程引,我不是让你放过那群猎户吗?”

    程引心中不服,反驳道:“高兄弟,你不也没放过判官夫人孩子吗?”

    高仁恼羞成怒,争辩道:“他们是官,猎户是民,哪能一样?你不也是出身贫贱吗?为何还要难为他们?”

    程引心中微怒,却强行压下怒气,强颜欢笑道:“兄弟们成天都提心吊胆的,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趁着今日中秋吃喝玩乐,我哪能禁止?兄弟你不也不能节制弟兄吗?”

    高仁怒气仍在,质问道:“正是如此,你也不能让弟兄们烂醉如泥,万一有人偷袭,那该如何是好?”

    程引解释道:“高兄弟大可不必多虑,卫侯已经派人盯着长安军营与安北县,如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有飞鸽来报,更何况,那私生子在今日纳了八名妾,想必他会卧床休养几日,哪还有精力来攻?”

    高仁提醒道:“程引,你万万不能大意,若长安精锐突然调动,又该如何?而且,那私生子也小看不得。”

    程引不再与高仁争辩,安慰道:“高兄弟,你尽管放心!”

    高仁大失所望,把心一横,将其思索几日的计划告知程引,道:“我今日便动身离开安东,前往终南山,还望你好自为之。”

    程引劝说道:“兄弟,那是为何?留在这吃香喝辣岂不是更好?没准我们还能建功立业。”

    高仁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安东离长安太近,终究不是长居之所。”

    程引不再挽留,只是拱手说道:“兄弟珍重。”

    ……

    安北县东城,东门旁的一栋楼房内,有一人被连续不断的马蹄声惊醒,尔后他便立即惊慌失措,给了身侧一人两耳光,喊道:“快起来,县内有异动,赶紧报告卫侯。”

    对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不解地问道:“他不是刚纳妾吗?怎么突然调兵?”

    “我哪知道?你快点,若是耽误卫侯的大事,你我都得死。”

    那人正准备磨墨时,有一中年男子的嗓音声如洪钟,道:“只怕你们没有那机会了。”

    两人纷纷抬起头,只见那人仰卧在房梁之上,他左手握着一个葫芦,右手揭开盖子,先闻了闻,又喝上了一小口,发出轻轻而绵长的啊声,显得相当惬意,正是老陈头。

    那两人抽出长剑,指向房梁,怒道:“你是何人?”

    老陈头笑呵呵道:“要你们性命的人。”

    老陈头将酒壶重新固定在身侧,双手往后一推,翻身后以右脚一蹬横梁,落在那二人对面后,左脚再一蹬地面,伸出右手两指作剑,直刺那二人。

    老陈头见那二人将长剑向前刺出,只在两柄剑上各敲了一次,将两剑弹开,尔后两指旋即弯曲作钩,身躯向左微旋,直刺左侧那人的心脏,继而身躯右旋,以掌作剑拨向右侧那人的脖颈,便了结二人的性命。

    老陈头在房间内搜索一番后,手握一沓银票,又拾起两柄长剑,自言自语道:“这钱也多,这剑也不错,果然是卫侯的人。”

    老陈头提起一笼的信鸽,咽了咽口水,笑嘻嘻说道:“不知这几百两的下酒肉到底是何味道?”

    ……

    安东县西门,寅时三刻,看守城门的士卒被那轰鸣的马蹄声惊醒后,顿时神色慌张,便立即派人前去通知县令。

    安东县县令魏种接到报告后,同样惊惧异常,便立即派人前去通知县衙各级官员、县卒都尉、与各家家主。

    各人到齐后,魏种面有忧色,立即说道:“西门的士卒报告说,有一股约七百骑兵越过西门,直接奔向西南方向,随即又有三十余辆马车疾驰而过,我猜一定是那私生子,也肯定奔着程引那股匪寇而去。我们该如何是好?”

    有一人脸色煞白,怒骂道:“高仁程引两人真是混账!竟然敢仗着卫侯的支持逼迫我们与他们捆绑,这下好了,被人一锅端了。”

    魏种劝慰道:“如今正是生死成为之际,并不是埋怨的时候,都说说看,该如何处理?”

    有人建议道:“不如我们带兵与程引一起夹击那股骑兵,然后在逃往终南山?”

    那县卒都尉李昊摇摇头,神情消沉,说道:“不妥,就算是县卒也需要半个时辰才能集结完毕,又需要奔跑两个时辰才能与程引回合,到时候那私生子已经能腾出手来解决我们。”

    那人心有不甘,问道:“我们不能骑马?”

    李昊依旧眉头紧锁,说道:“也不妥,安东县并不富裕,只有八十余匹分散在县城各处,光集中起来便花费不少时间,又大多都是劣马,还不如步行。”

    魏种叹息一声,说道:“那我们便只有逃难这一条路了。”

    此时,有人提出异议,说道:“如若那群匪寇能全身而退,那又该如何?”

    魏种无奈,说道:“你们愿意逃便逃,愿意留便留,你们自行决定,但如论如何,我都不会留,更不会去拼命。”

    有人心怀叵测,冷笑一声,问道:“我们能不能赌一把?”

    魏种回应道:“如何赌?”

    那人面容冷峻,说道:“在大小东山之中还有几股土匪,多的上百,少的几十,我们可以派人引诱他们围攻那私生子,但是,无论他们是胜是败,我们都得逃命。”

    魏种大喜,说道:“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