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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安东渐安

    安东县往南五里、小东山东南端,安东县县令魏种与几名官员在前,县卒都尉、列长、伍长等数人在后,或骑马或乘车,皆向南狂奔,又皆面有忧色。

    那都尉、四名列长、数名伍长扭头看了看四周,相互嘀咕了几句,便纷纷重夹马腹,驱使坐骑越过魏种等人,尔后拖拽缰绳,在那帮官员面前停下,再拨转马头,纷纷眼神炙热,如看待猎物一样盯着魏种等人。

    魏种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尽量保持平静,讥笑道:“吕都尉,你们这是要拿我们的人头向那私生子请功?别忘了,你们的罪责可不轻,贪污受贿,掳掠民女,杀良冒功,哪一个罪名可以轻饶?”

    那姓吕的都尉摇摇头,冷笑道:“魏种,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放心,兄弟们只要你的钱财,不要你的脑袋。”

    魏种长舒一口气,讨价还价道:“吕都尉,我们才出县城五里,距离终南山还有七十余里,我们不如先赶路,到达后,我们给你一半财物,如何?”

    吕都尉大笑三声,讽刺道:“魏种,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官,怎么还那么幼稚?就算我们兄弟全要,那又如何?你们还敢跟我们拼命不成?”

    魏种把心一横,尽量保持微笑,商议道:“也罢,若你们护送我等前往后蜀,这些财宝都送你们又如何?”

    吕都尉顿时火冒三丈,抽出步军刀,指着魏种,说道:“一句话,你给不给?如若不给,别怪我们兄弟不留情面。”

    魏种连忙谄媚笑道:“兄弟们与我们一起南下,不也能相互照应吗?”

    吕都尉不以为然,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疯了?我们骑的都是丙等马,拉马车的更是劣马,就算我们一刻不停地赶路,至少也需要两个多时辰,而那私生子有一支甲等骑兵营,如若他发现我们逃亡,他们不到三刻钟便能追上我们,到时候我们还是死路一条。若你们现在便将所有银票交予我们兄弟,我们可以带你们到小东山隐藏。”

    魏种苦笑一声,说道:“也罢,都给你。”

    众人刚开始动身,准备向东南进入小东山时,只听见面前马蹄声骤起,旋即便见有一百余骑兵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惊恐万分,皆不知所措,既不敢逃,也不敢反抗,却又心有不甘。

    那一百余名骑兵接近魏种等人后,为首的骑营甲纵都尉霍兴大喜过望,感叹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霍兴单手抬起长枪,指着面前那十余名县卒,威胁道:“你们立即放下兵器,否则,当场射杀。”

    县卒都尉大怒,喊道:“兄弟们,我们好歹也是当兵的,怎能窝窝囊囊地等死,跟他们拼了。”

    那十余名县卒正要动手,便有数十支羽箭飞来,将那十余名县卒射成刺猬。

    霍兴面不改色,指着魏种等人,向身后骑兵命令道:“来人,把他们的上衣脱了,将他们反手捆绑起来,敢反抗者死。”

    霍兴身后的一名列长拱手回应道:“是,都尉。”

    魏种等人被制服后,霍兴面带兴奋,说道:“殿下说了,若安北县城有人畏罪潜逃,我们便需分兵堵着四门。”

    他顿了顿,命令道:“甲纵听令,甲列乙列为一部,由甲列列长率领,立即赶往安东县城东北角,直属伍、丙列、丁列为一部,由本都尉率领,前往县城西南角,到达后,立即传达殿下命令,禁止任何人擅出城门,违者杀无赦。”

    众骑兵异口同声道:“是,都尉。”

    ……

    下丘前十余里,一群匪徒经过一个时辰的逃跑,在道路旁的树林中隐藏下来。

    匪首严舆心有余悸,挥舞手中的残破军刀,砍了几刀身旁的树枝,瞪大眼睛,怒骂道:“好你个魏种,居然哄骗我们,说什么只有一百余名官兵,去晚了就连汤都不剩,害得我们损失惨重!”

    一名土匪同样怒火中烧,阴笑着建议道:“大当家,那狗官在县城外还有家室,不如我们马上去报仇?”

    严舆怒意未消,盯了一眼那名同伴,斥责道:“你也不想想带兵的是谁,若我们还是如此莽撞,只怕这剩余的几十名兄弟都会玩完。”

    土匪略有委屈,反驳道:“我们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我哪知道?”

    严舆呼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眼神无力,说道:“我们一定是撞上那位大殿下了。”

    土匪顿时脸色大变,手脚不停颤抖,战战兢兢地问道:“不……不会吧?大当家,你……怎么……怎么知道是他?”

    严舆疲态尽显,叹息一声,解释道:“除了他,还有谁会带一支女兵?你小子前几日不还笑话他荒唐?”

    土匪恍然大悟,继而满脸不满,指责道:“大当家,既然你已经猜到是那大殿下,那你为什么还让我们去送死?”

    严舆恼羞成怒,指着那土匪的鼻子,反驳道:“你们看到那些女兵,就像发了疯一样,哪还听我的?”

    土匪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转而满脸焦虑,询问道:“大当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严舆满脸愁容,伸手指了指南方,无力地说道:“我们先到小东山隐蔽,夜晚后,再逃到终南山,投奔高公子。”

    土匪仍有疑虑,皱了皱眉,问道:“那我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严舆微微低头,叹息一声,满脸憔悴,说道:“那大殿下仁义,一定不会取我们家人性命。”

    “那为什么不能投降大殿下?”

    “我们奸淫掳掠,投降后,哪还有活路?”

    众土匪无奈,纷纷点头称是。

    那群土匪在向南进入小东山之际,众人远远望见有三人三骑在二三里外沿着道路快速接近,有一名土匪兴奋地建议道:“大当家,不如我们把他们给劫了?”

    严舆既惊又惧,既怒又气,喊道:“你们要是不想死在这,赶紧逃。”

    说罢,便率领着群匪向南狂奔。

    ……

    赵衡留下众人继续打扫战场,与岳姗、裘芳两人抵达安东县西南角时,骑营甲纵两列骑兵依然严阵以待,县令魏种等十余名安东官员、富户被迫跪在骑兵旁,而县卒都尉、列长等十余具尸体则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侧。

    赵衡三人走近后,那两列六十余名骑兵立即翻身下马,整齐划一地跪拜在地,皆大喊道:“骑营甲纵拜见大殿下,拜见岳夫人,拜见裘夫人。”

    于这西秦甲等骑兵而言,女子本不足以让他们诚心跪拜,这两拜,他们却是坦坦荡荡,心悦诚服。

    赵衡让骑营将士都站起后,命令道:“霍都尉,你立马派出一伍前去左骑军,请他们派人进王府面见王爷,就说安东县上下官员通匪。”

    “是,殿下。”

    甲纵都尉霍兴领命而去后,赵衡跳下马,走到魏种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中怒意正盛,指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问道:“魏县令,他们可有罪?”

    “大多有罪。”

    “那你可有罪?”

    魏种面无惧意,苦笑一声,说道:“下官无罪。”

    赵衡大怒,将手中书信扔在魏种面前,质问道:“你身为县令,却私通山匪,还敢说无罪?”

    魏种面不改色,争辩道:“下官的确私通山匪,却是安民之策,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你且说说看。”

    “卫崇卫侯爷私自招揽程引那伙匪寇,又赠予其不少兵器,还随时给他们通风报信,远不是安东县一纵县卒可以对付的,更何况,下官手底下的都尉列长都收受贿赂,甚至杀良冒功,也不是下官可以依靠的,若下官不能照做,受害的只能是百姓。”

    “如此说来,你魏县令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正是。”

    “那另一拨匪徒又怎么说?”

    “那又是小功一件。”

    “怎么说?”

    “若不是我等鼓动他们自投罗网,殿下怎能如此干脆利落?”

    “我为何不能认为,你这是要夹击我这几百人?”

    “他们距离殿下遥远,赶到后,估计殿下早已解决程引那伙山匪,如何夹击?”

    “我姑且认为你立功两件,但我再问你,你可曾过举报卫侯?”

    “不曾。”

    “为何?”

    “若下官有那心思,只怕下官会如安北判官一般,早就身首异处。”

    “那你可曾受贿?”

    “也曾。”

    “那你为何依然否认有罪?”

    “但下官一两不留,都赠予小吏县卒。”

    “既然你无罪,那你为何还要逃?”

    “若殿下大胜而归,下官自然无碍,可若殿下遭受损失,那下官也是罪责难逃。”

    赵衡颇为满意,说道:“好,若你所说不虚,我必将护你周全。”

    “下官谢过殿下。”

    “你且返回县衙,替我准备马车,越多越好。”

    “是,殿下。”

    ……

    安东县判官右主簿得知赵衡已然抵达,匆忙出了县城,赶到西南角,便跪拜道:“安北县判官右主簿熊辉拜见大殿下。”

    赵衡面露喜色,连忙上前,将其扶起,说道:“熊主簿快快请起。”

    “下官谢过殿下。”

    “熊主簿,为何那三十捕吏牢吏还能听你指挥?还能继续维持治安?”

    “无他,下官家里还有薄田千余亩,每年还有三百余两剩余,自下官上任四年来,下官每年都赠予每人十两,他们一家才能勉强度日。”

    赵衡大喜,拱手说道:“熊主簿大仁大义,请受赵衡一拜。”

    熊辉面带惊讶,也向赵衡拱手,笑道:“若不是殿下名声在外,下官安能如此顺利?”

    “熊主簿有大功,我必将保举你为安东县判官。”

    “下官谢过殿下。”

    “我打算在这安北县分田地,到时候,你家田地必将无佃户耕种,所以,我以原价十两一亩购买你家多余的田地,如何?”

    “如此甚好。”

    “另外,我会让人将一千二百两如数奉还,还望熊主簿先等候几日。”

    “殿下果然仁义,请受下官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