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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不休

    太极宫玄武门外,五百羽林军身披银甲,腰挎横刀,骑乘战马列成方阵。

    甲士胯下的战马躁动不安,不时扬起前蹄拍打着地面。

    方阵正前方,一名年约五旬上下,头裹幞头,身穿紫袍,腰系蹀躞玉带,颌下留着长须的老者骑胯一匹黑色战马。

    战马四肢强健,体态神俊,毛色光亮,一看就是那种能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

    老者身材清瘦,目光炯炯有神。大概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他那两鬓边的发丝略微有些斑白。

    夕阳虽已西斜,不过由于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老者额头渗出了不少汗珠。

    从老者那一身只有三品官员才有资格穿的紫袍能够看得出来,此人乃是一名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

    唐朝承隋制,设三省六部管理天下。

    三省最高官长又称宰相,负责协助皇帝处理日常政务,是真正的实权派人物。

    官居三品,又位高权重,除了三省宰相之外,长安城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来。

    是的,那名身穿紫袍的老者乃是三省之一的门下省侍中杨师道,此次奉圣谕随同魏王李泰前赴雟州处置大案。

    可能是等得有些烦躁,门下省侍中杨师道时不时的往宫城方向远眺,看样子应该是在盼望魏王李泰早点到来。

    就在老者心心念念,望眼欲穿之时,远处两个人影正朝玄武门外而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杨师道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个身材圆滚滚之人的相貌。

    是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魏王李泰。

    马背之上的杨师道喜出望外,对着朝他走过来的小胖子道:“哎呦,魏王,你终于来了。”

    说罢,杨师道一骨碌翻下马背,径直迎了上去。

    身为臣子,大马金刀的骑在马上迎接皇家亲王有悖朝廷礼仪。

    很明显,身为门下省侍中的杨师道显然深谙此道。

    不过从此人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一番话能够听得出来,他明显是生出了几丝抱怨。

    或许是从杨师道的话中听出了些许怨言,魏王李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陪着笑脸道:“杨侍中,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老久等了。”

    李泰语气谦和,一点亲王的架子都没有。

    作为圣人的嫡次子,又贵为魏王,按理来说李泰不应该对一个臣子如此客气。

    但是别忘了,李泰这个小胖子可是有争储之心的。

    他眼前的这个老头可不是一般的人,而是门下省的侍中,朝廷之中为数不多的宰相。

    杨师道作为三省之一的门下省一把手,负责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朝廷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颛判省事。权力之大,无需赘述。

    因此对于杨师道这样的朝廷实权派人物,魏王李泰巴结都来不及,又怎敢得罪轻慢。

    对于魏王李泰的礼遇有加,生为臣子的杨师道自然明白什么叫做上下有别。

    于是收起了脸上的不悦,道:“魏王言中了。”

    寥寥数语说完,杨师道方才板着的脸明显松弛多了。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集中在了魏王李泰身旁的柳父身上:“不知阁下是?”

    出于礼貌,柳父朝杨师道拱了拱手,道:“在下柳志成,雟州人士。”

    “哦,原来你就是献药治好皇后娘娘的那个游方郎中?”

    杨师道恍然大悟,对于柳父这个人,他是略有耳闻的。

    “不才,正是在下!”

    柳父不卑不亢,颇有古人之风。

    “好好好,正好老夫此次随魏王前往雟州,一路上有柳郎中相伴,也能说说话一解苦闷。”

    说到这里,可能是觉得柳父方才那番谈吐不俗,看样子应该是读过一些圣贤书。

    再加上他的与自己的年龄相差不大,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于是杨师道十分热络的拉着柳父的手来到一匹高大健壮的赤红马前道:“柳郎中,这匹马乃是西域进献的良驹,名曰骍骓。此马脚力非凡,能够日行千里,与老夫那匹骊色飞电不相上下!你就骑这匹马,一路与老夫并排而行,谈天说地,顺带欣赏欣赏沿途的风景,以增雅趣!”

    说罢,杨师道拍了拍那匹名叫骍骓的战马,示意柳父赶紧骑上去试一试效果。

    杨师道如此热络,柳父也不好拒绝,于是一骨碌翻上马背,手握马缰策马走了几步。

    果然,名曰骍骓的马匹异常神俊,步幅稳健有力。比起家里那匹用来拉车的枣红色大马不止强了多少倍。

    “好好好,此马果真乃千里良驹,名不虚传!”

    柳父乐开了花,对胯下的骍骓马赞不绝口。

    在古代,男人对于骏马的向往不亚于后世之人对于奔驰宝马的痴迷!

    对于平时骑惯了畜力马的柳父来说,如今能够有幸驰骋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至于来时骑的那匹枣红色马儿,柳父早就将其抛到九霄云外了!

    “那好,既然杨侍中为柳郎中挑了那匹骍骓,那本王就只好骑这匹赛风驹了。”

    魏王李泰话音一落,圆滚滚的身材如灵动的脱兔,哧溜一下就翻上了一匹毛色乌黑油亮的战马马背。

    速度之快,把一旁的杨师道和柳父都看傻眼了。

    所谓赛风驹,意思就是奔跑起来驰如疾风。

    不得不说圣人麾下的这支北衙禁军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但甲士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健卒,就连装备麾下的战马都是精挑细选,万中无一!

    这不,挑剩下的这匹赛风驹四肢健硕,通体乌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

    懂马之人一眼就能看出,名曰赛风驹的战马也是一匹难得的千里良驹。

    见众人做好了出发准备,骑着赛风驹的魏王李泰一声令下:“圣人有令,众人随本王星夜疾驰前赴雟州捉拿长史罗秉廉,不得有误!听本王口令,出发!”

    话音一落,李泰抽打着胯下的赛风驹,首当其冲的急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驾,驾!”

    身后的杨师道、柳父以及五百身着银色甲胄的羽林军策动战马紧随其后。

    五百多匹战马如风般疾驰,马蹄隆隆,不断卷起尘土,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宛如一条气贯长虹的暮色长龙,浩浩荡荡的北出长安,直奔雟州而去。

    雟州州衙大牢,柳思自从被人诬陷了一个私藏甲胄的大罪之后就一直关押在天字号女囚牢中。

    算上今天,柳思已经被关押了足足二十二天。

    雟州刺史吴晓舟早已将柳思的供状六百里加急呈送刑部核准!

    由于事先经过柳父打点,柳思在大牢里不但没受罪,反而过得还挺滋润。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让牢头从外面买。

    为了打发无聊苦闷的牢狱时光,柳思还让家里送了些医书古籍过来。

    或许天生就不是行医的料,这些天把一大摞厚厚的医书读了个遍,却未曾领悟其中奥妙!

    不过这到给了柳思更多的思考时间。

    这些日子以来,柳思都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寻找好闺蜜武念的下落。

    按照之前的分析,好闺蜜武念应当同自己一样,穿越到了雟州某户武姓人家。

    依照这个思路,柳思托牢头给家里带了个话,让王婶和张伯四下打听打听雟州有没有一个名叫武念的女子。

    不过很可惜,经过王婶和张伯这些天的打探得知,雟州武姓人家就一户。

    没错儿,就是对香皂买卖产生觊觎之心的雟州巨贾武氏家族。

    既然整个雟州就一户武姓人家,那么范围缩小之后打听起来也就容易不少。

    不过很可惜,雟州武氏家族没有一个人名叫武念,就连武府的丫鬟都没有叫这个名的。

    得知这个消息后,柳思显得很失落!

    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之前的分析可能是错的。

    要在茫茫人海当中找到武念,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这并不代表柳思就放弃了对武念的寻找。

    恰恰相反,柳思反倒是总结出来了许多种方法来寻找武念。

    譬如说在热闹喧嚣的集市贴出寻人启事、摆上一个摊,写上一些后世常见的加减乘除公式重金求答案。

    甚至是列出二人玩的某野游戏当中的游戏角色名称等法子都想到了。

    不过要实现这一系列的法子,首先要离开雟州大牢。

    这是一切的前提,可是要实现起来也就只能指望便宜老爹快些从长安搬救兵回雟州。

    算算日子,便宜老爹应该会在这一两天中返回。

    带着期盼,柳思心中燃起了无限希望!

    可是天不遂人愿,武氏家主武士让嫡长子武弘度不知从哪里打探出柳父贿赂了衙门负责签发过所的官员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长安。

    得知这个消息后,武弘度心里惴惴不安,立马找到雟州长史罗秉廉商议。

    雟州东市水云间三楼,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两桌菜肴,熟悉的两个人正推杯换盏,密谋苟且!

    “罗兄,你说那个柳志成偷偷摸摸的远赴长安干什么?还贿赂签发过所的州衙官吏?”

    武弘度预感到了些许不详之兆。

    “武贤弟多虑了。柳志成一介布衣,无权无势。就算到了长安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罗秉廉不屑一顾,在自个儿的位置上自斟自饮起来。

    “可是罗兄,小弟我心中老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似乎我武家即将大难临头。”

    武弘度愁眉深锁,心中亦是惶惶不安。

    “咳,武贤弟多虑了。你家老爷子在朝中结交了不少高官权贵,又有刚承袭应国公的侄子武元庆撑腰,能出什么事?”

    罗秉廉仍旧不以为然,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品尝着桌案上的美味佳肴。

    或许是罗秉廉这番宽慰起了些作用,武弘度深锁的眉头略微松弛了下来。

    不过很快,武弘度心头似乎又生出了什么龌龊,只见他警觉的朝门口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于是道:“罗兄,雟州刺史吴晓舟是否将柳思那丫头的供状呈送刑部核准?是否对此案起疑?”

    罗秉廉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吴刺史压根就没细看柳思那丫头的供状。盖了大印第二天就差人六百里加急呈送刑部。如今快一个月了,想必刑部已经在复核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武弘度心里踏实了许多。

    不过很快,一向阴险狡诈的他诡计多端,为保万千,武弘度壮了状胆子,把心内的想法说道:“罗兄,俗话说夜长梦多。等到刑部核准下来,少说也得等到来年秋后。为保无虞,小弟有一大胆想法……”

    说到这里,可能是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过于机密,只见武弘度起身来到罗秉廉身侧悄悄嘀咕了几句。

    “什么?你要为兄帮忙宰了那个小娘们?”

    罗秉廉骇然失色,微醺的酒意也已醒了大半。

    “嘘……”

    武弘度作了一个悄声的手势,示意罗秉廉谨防隔墙有耳。

    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鲁莽的举动确为不妥,罗秉廉只得压低声音道:“武贤弟,柳思那小娘们既已认罪,迟早难逃一死!何必要冒险弄死她呢?”

    可能是觉得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武弘度,于是罗秉廉又道:“武贤弟有所不知,凡是经本州吴刺史勾决并呈报刑部核准的案子,衙门循例都会增派人手看护,防止囚犯脱逃。另外每个月还会派郎中查验囚犯身体状况,从而保证在刑部核准之前不至于染病而亡。如果现在要弄死那小娘们,不太容易。”

    说罢,罗秉廉无奈摇了摇头。

    见罗秉廉推三阻四,武弘度心生不悦。

    不过要实现自己的目的,还得有求于他。

    于是武弘度强压心头不满,在脸上挤出几丝笑意道:“罗兄,别人不知道,小弟我还能不知道。在雟州除了刺史吴晓舟,就数你的官最大。要想弄死一个戴罪的女囚,还不是易如反掌。”

    面对武弘度的溜须拍马,罗秉廉不为所动,喃喃道:“武贤弟,正是因为愚兄与刺史吴晓舟不睦,因此对于此事需格外小心才是。”

    说罢,罗秉廉摊了摊手,作出一副甚是为难的样子。

    哼,这个老狐狸,说来说去还不是怕连累自个儿。

    我武家一年到头也没少给这厮好处。如今要他出面办点事却推推阻阻,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狗!我呸!

    武弘度在心里暗骂了罗秉廉两句。

    不过骂归骂,事情还是必须得办的。

    很快,武弘度就想到了说服罗秉廉的办法。

    “罗兄,老爷子说了,这件事情办成之后,给你二百贯辛苦费。”

    大概是觉得这个价码还不足以打动罗秉廉,于是武弘度加码道:“另外年底胰子店的分红多在原来两成的基础上多给你加半成。怎么样,这个条件不低了吧?”

    面对武弘度开出了令人难以拒绝的优渥条件,贪财如命的罗秉廉怦然心动,当即道:“好,武贤弟既然把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愚兄要是再推三阻四可就不是君子所为了。”

    说到这里,为了以示诚意,罗秉廉一拍桌子道:“武贤弟,这件事情包在愚兄身上了。”

    罗秉廉豪气干云,使劲拍了拍肥实的大胸脯子,作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之举。

    “痛快!罗兄真乃大丈夫也!”

    武弘度一瞅时机成熟,未免迟则生变,于是急不可耐的道:“罗兄,事不宜迟,小弟这就陪罗兄到州衙大牢走一遭!”

    “好,武贤弟果然仗义!俗话说得好,打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武贤弟陪愚兄走这一遭,保管不会出什么岔子!”

    说罢,罗秉廉与武弘度也顾不得桌案上的那些美酒佳肴,一路出了水云间直奔雟州州衙大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