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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检验的结果果然出乎意料,蔡晴晴因为偷吃禁果不幸怀孕了。怎么办?这件事虽然暂时只在三个人中间知晓,但时间一长是要露馅的,关键是要采取必要的措施,及时阻止事态的进展。

    别犹豫了,尽早采取医学干扰吧?沉默了几天,晓玉开口建议道。

    我犹豫不决是在考虑,蔡晴晴表情复杂地说,我怀孕的事要不要告诉他,毕竟这件事他也是有份的。

    谁?

    游郁生。

    写封信通知他吧。

    写信?你不说这我还不生气,早就写了,在接到录取通知时我就去找过他,他不在家,后来寄给他的信石沉大海。

    晓玉说,我看你就算了吧,假如你把受孕的事通知他,他无所谓由你自行处理还好。万一他节外生枝,要你留下这个孩子呢?他也可能利用这个事由,诱逼你和他登记结婚,造成既成事实你可就惨了。

    不会的,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如果他明白保留这个孩子,对我的前途意味着什么,蔡晴晴辩白说,意味着我可能将要丢掉我的学籍。意味着我自己,除了我父亲这层关系不说,为争取这一次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几年艰苦的劳动付之东流,他决不会勉强我。

    就算是这样,又不是在法庭辩论,干嘛滔滔不绝,晓玉看着她慷慨激昂陈说的样子,内心有点好笑地说,我真搞不懂你,把那位曾经的恋人看那么重。

    曾经的?什么意思!

    我说曾经的,是过去时,不是现在进行时。

    亏你想得出,这倒是,我们几乎失去连系了。

    不就是嘛,你说他下放之前,他还与你有过零星的通讯联系,总是你主动,他被动。后来他在城市无法继续等待下去了,终于毅然决然地下放了,你们之间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他不回你的信,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另有所爱,若不然的话,说明你上大学读书后,他对你是内心充满自卑的,这样就容易理解他对你的疏远和冷淡了。

    我还是主动到他那里,当面给他一个交待吧。

    我说你幼稚吧,现在你在这儿上学,他远在千里之外,哪里有时间去找他。更何况,你们彼此失去联系这么久,连通讯地址都没有,你怎能去和你的过去时的恋人理论。

    别过去时过去时的,我们不是外国人,不讲究这么多的时态。事情不是发生在你的头上,你也可能没有过类似的经历,这样的感情你也许不会明白的。

    是,你们的感情经历很复杂,我也的确没有切身的体验,郑晓玉说,然而说到底,你面临的现实情况却不容犹豫,已经是迫在眉睫,火烧眉毛等不及了。

    你别劝我,我意已决,蔡晴晴不顾她的阻拦,坚持说我去一下吧,总要给他一个交待。她真的利用一个节日假期,多请了几天假回了一趟家。父亲蔡子民以为她是在外不习惯,朋友处也寄人篱下,才去上学不到二个月就急着回家。继母何玉兰见大学生回来,变得客气多了,讨好地为她做些好吃的菜肴。

    她心里藏着事,也没有胃口,疾着走去郁孤台附近歪歪扭扭的小巷,走进有一口天井的古旧民宅。那里的居民告诉他游家已搬走了,不仅找不到游郁生的踪影,连他的家搬往何方新址栖身,他们也说不具体。

    蔡晴晴一时竟不知所措,不明白他家何故忽然玩消失。这不是他们家的老宅吗?为什么守着自己家的宅子不要,跑到其它街巷去租房住呢,不符合勤俭节约的原则呀。很久以后她才弄明白,由于游家把另一多半私房出租,有收吃租金的不劳而获的行为,老宅被暂时充公了。

    那时她怅然若失走出古巷,不甘心地愣了好一会儿,一抬头望见前边拐角处,熟悉的矗立的郁孤台。她顿时猛悟,她几乎忘记了一个熟悉的小姑娘,不,应该长成一个半大姑娘了。就是她继母的女儿,她异父异母的妹妹胡小芸,以及的她父亲兴许还住在这里。

    她想起了游郁生还给她说过,他和小芸一道在郁孤台园子里弄花,以及她父亲胡永昌用土办法,帮助过他家里人治病的一些往事。那么,或许找到她,就可以打听到游郁生的新住址,这样顺藤摸瓜,找到他本人不在话下。

    她怀着期待踏进院门,一座秋天树木苍郁、鸟语花香的山景现在眼前。脑海中浮出她和游郁生初次来到这里,躲避纷繁尘世的困扰,那些个令人难以忘怀的芬芳时光,像一幅一幅移动的画面步步推近。

    她想起从这里走出去后,以此作为一个起点,他们来到不远处的江滨,乘机帆船逃匿古城楼的画面。在河滩上他们两小无猜,玩着用手掏沙坑,设置诱人跌落陷阱的窘境,哈哈搞笑的游戏。

    她那时怎么也无法想象,她会从这条河流一直顺流而下,最后有朝一日,去到那座千里之外的海边大城市,去读自己心仪的大学。而这,与当时自己跟随游郁生,只想着尽快逃离是非,找一角安身之地时,相去多么遥远。

    她来到贺兰山麓,郁孤台下一栋青砖小屋跟前,有一个正在拨弄花盆的工人,她弯着腰身低头问他。

    找谁?他抬起一张饱经风霜、目光游移的脸。

    胡永昌大爷是住在这儿吗?

    噢,你问吴师傅吗,他早就已经离开这儿了。她比划着手势半天,他才回答。她当时也不知道他耳朵聋,听不清。

    蔡晴晴急得像没有方向的蜂蝶乱飞,来回找不着游郁生时,游郁生也曾数度路过蔡晴晴在虔城的家。他曾想走进这个理论上十分熟悉,实际陌生的家问询她的情况,尤其问问她的详细通讯方式,却始终没有鼓足勇气贸然进入。

    这是一种尽管有永不疲惫的进取心,却让命运之神束缚了手脚,因而越来越变得退缩和委顿的人格。这种人在做任何事情、采取任何决断之前是犹豫的、被动和麻木不仁的。他们好的一面是不会因为蛮撞而让事情变得更糟,不好的一面便总是消极等待,等待命运的眷顾和垂怜,因而会错过许多选择的机会,或者与成功、幸运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