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江湖梦之旭日初升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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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怒吼,一道道闪电宛如长鞭恶狠狠抽打着无辜的大地。漫天大水从天空的裂缝里倾泻而下,整个世界彷佛都在这天地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红儿闭着眼,用手紧紧攥住何嵩山腰间的衣服,浑身都在战栗。雨水顺着斗笠的边沿急流而下,形成绵密的雨帘,天地间烟雾迷蒙,看不见三尺外的地方。

    何嵩山端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右手持鞭,左手则紧紧握住腰间的篾刀。

    ——那是他赖以成名的刀。

    开肠剖肚一刀劈!

    二十年前在黄山周围五百里,谁听到这个名字不会肃然起敬,亦或是胆战心惊!

    如今他隐姓埋名在这山野之间,早已不再意气风发,但依然是刀不离手,手不离刀。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把篾刀彷佛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左手的一部分。

    红儿的身子发抖,不止是慑于电闪雷鸣的天地之威,而是她也明显感受到了师父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杀气!

    这股杀气,是红儿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自从在城里遇上那伙飞扬跋扈的樵帮匪人,就在他们的竹器摊子被他们踢散的那一刻,红儿就感受到了!

    那一刻,何嵩山勃然大怒,一声大吼,眼前只见血光一道,为首那匪徒的尸体就跌在了两丈开外。

    红儿从来没见师父发过这么大火,那匪徒更是死得莫名其妙。

    他不过拿出一幅画像,问了一句“小老儿,见过我家大小姐吗?”何嵩山盯着那画像看了一会,眼睛突然冒出光芒,一把夺过画像沉声道:“你说什么?你家大小姐?”那匪徒大怒,伸手要夺回画像,却被何嵩山一手紧紧抓住喉咙,沉声道:“你才说什么?”

    那匪徒运起内力竟然挣扎不开,脸色霎时惨白。他的三个同伙知道遇上了高人,纷纷扬起手中的家伙,扁担和钩锁之类,围住了师徒二人。

    那为首的匪徒颤声道:“小,小……老……老人家见过我家大……大……大小姐吗?……”

    话还没说完,何嵩山一声怒喝:“什么你家大小姐?放屁!”左手篾刀挥出,那人立即飞了出去,掉在地下一动也不动了,血水溅起数尺,所有街上的人都惊呆了,一声喊,四下逃散。那三个匪徒同伙吓得两腿发软,竟然移动不开……

    何嵩山拉起目瞪口呆的红儿,一跃上了街上驰过的一辆空马车,将那驾车的一脚踹下,驾起马车飞驰出城。

    师徒俩刚出城就下起了大雨,但红儿却毫不在意。她只是感到师父今天的举止实在异常,那匪人虽然口气不善,但平日别人欺负到头上来,师父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十分怕事,以致自己都有些怀疑,师父的武功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师父刚才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

    胡星儿不本来就是樵帮的大小姐吗?那樵帮帮众的那句话错在哪里了?

    但红儿不敢开口相问。因为师父铁青的脸,已经告诉她最好不要碰这个钉子。

    那马一路在雨中狂奔,渐渐后力不继,慢了下来。但何嵩山毫不手软,马鞭啪啪击打在马背上,那马挨一鞭子往前冲一下,又缓下来。

    红儿道:“师父,是不是歇会……”

    何嵩山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她。

    便在这时,风雨中隐隐听得后面传来一阵人马之声。红儿回头一看,只见雨雾中远处隐隐有一条火龙蜿蜒而来,红儿低声道:“他们追上来了?”

    何嵩山并没回头,却突然“吁”地一声大喊,将马车停下来。右手将斗笠往上推了一推,侧脸盯着红儿沉声道:“红儿,你听好了!待会咱们要是打不过,你就抢马先走,回家等我。如果明早我没回来,我的床底下埋了一点银子,挖开一层土就可以看到。你拿了银子,一把火将屋烧了,去杭州找你六叔吧。一个月后,为师来杭州找你。”

    红儿道:“阿婆呢?”

    何嵩山道:“让她回家去!”

    红儿突然紧紧抓紧师父手臂摇头道:“我不!我要跟你一起。”

    何嵩山瞥了徒弟一眼,冷冷地道:“你敢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将你赶走!”

    红儿又朝后面看了一眼,那条火龙又移近不少,转头看着师父颤声道:“是不是师伯也来了?”

    何嵩山道:“他不会来……”

    借着远处闪电的余光,红儿盯着师父在黑暗中忽隐忽显紧绷的脸,颤声问道:“师伯会杀你吗?”

    何嵩山削瘦的脸上眼角微微一颤,半眯着的眼里射出一道寒光,冷冷地道:“想要杀我,他还没这个本事!但要我分心照顾你,就难说了!”瞪着红儿道:“你随我学了七八年武功,但从来没有认真和人交过手。本来我想让你拿他们练练手,但今夜不是好时机。别磨蹭了!你这就回去,烧了屋子,拿了银子马上离开!”

    红儿哽咽道:“师父,我不走!”

    何嵩山怒道:“你不走?你是想害死我吗!”将红儿死死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推开一摔,喝道:“快走!”一语方毕,纵身跃下马车,返身向车后冲入雨幕之中。

    红儿跳下车追过去。

    一道闪电划过黑空,只见大雨茫茫,哪里还能见到师父的踪影?

    红儿正呆立不知所措,一道电光闪过,只见身旁的路边长草后面赫然站了一人,隔自己只有几尺远!

    红儿被冷不丁吓了一大跳,一声惊叫,倒退几步,借着第二次闪电之光,只见那人身上淋得如落汤鸡一般,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站在那如同木雕一般,却是个年青男子。

    最奇怪的是他穿着打扮怪模怪样,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头盔,衣服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式样。

    红儿忙摸出腰间的雕刻刀举了起来,颤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掩饰不住脸上的惊骇之色,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望着红儿道:“我,我……请问,这是哪里?”说着从长草后走出来。

    红儿又退后一步,忙叫道:“别过来!”那人闻言立住了。红儿见他手上并无兵刃,却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黑暗中发出光亮来。

    红儿听说过夜明珠,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正疑惑间,只听那人道:“美……美女,这到底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我可能饿晕了还是怎样……我的手机没一点信号,连定位都定不了……没法联系我的同伴……我可以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这人自然就是从天坑坠落又遭人追捕的侯飞了。

    他躲在山下看到的雨雾中的微弱亮光,正是红儿师徒牛车上的油灯发出来的。

    红儿听他口音不似本地口音,说的话又奇奇怪怪的,但听得出他内心十分慌急,不由戒惧心大减,只是担心师父安危,不想睬他,不耐烦地道:“什么‘鸡’?我听不明白。你让开,我……我要去找我师父了……”

    红儿朝后面看了一下,只见远处的火龙如同被开水烫到的蛇一般,四散开来,又扭成一团,知道师父已经跟对手交上手了,不由得心里大急,将挡在前面的侯飞一推,就要夺路过去,不料手还没收回来,手腕上突然一紧,被侯飞牢牢抓住,任她如何挣扎,宛如嵌入了铜墙铁壁之中一样纹丝不动!

    红儿大惊,这才知道遇上了高人,右手刻刀倏地刺出。侯飞见了,忙毛手毛脚抓住红儿左手往前一挡,红儿差点刺到自己的左手,连忙收刀,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装疯卖傻,想干什么?”

    侯飞也跟几个人动过手了,知道打架就靠速度,电影里说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看准了时机动手,没想到一下就制伏了红儿,心里不由信心大增,大叫道:“喂!你怎么还动刀子了?”

    红儿叫道:“你抓疼我了!放开我!”

    侯飞连忙松手,红儿趁机向前纵身一跃,飞快跑了。隐隐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叫唤,她也不理睬,继续朝着师父打斗的方向飞跑,突然听得身后一人叫道:“喂喂,等一下!你跑这么快?……这到底是哪里?……”听声音,那人竟然就在自己身后一丈之处。

    红儿吓了一跳,急忙加劲急奔,眼见火光闪烁,师父正在前方厮杀,当即奋不顾身朝着火光奔去。大雨中只见四五个人披蓑戴笠,手持长短兵刃正将师父团团围在中间厮杀,师父手舞篾刀,左挡右格,似乎未落下风,篾刀激起一团雨雾,将师父整个身子都裹在其中,显得朦胧不清。

    红儿心神激荡,大叫一声:“师父!我来啦!”手舞刻刀冲上去,在旁一名掠阵的一名骑客斜刺里骑马冲过来,手起斧落,朝红儿砍下。红儿拧身一闪,顺势一刀刻出,刺入那人手臂,那人大叫一声,夹马而逃。立即有另两名骑客拦上来,喝道:“小杂种,你暗算!”一人手持一根扁担,一人挥舞钩索,直取红儿。

    何嵩山听得红儿呼叫,心里暗急,原本他没有狠下杀手,此时生怕混战中徒儿负伤,只有速战速决了,觑了个破绽,一声断喝,如五雷轰顶一般朝一个拿斧头的青年人一刀劈下。恰好一个霹雳打下,夹着这天地之威,吓得那名青年人一哆嗦,挥掌拍在马背之上,身子如同箭一般倒窜而出,总算躲开这威力巨大的一招。

    何嵩山有意立威,并不收招,一刀笔直朝马劈下,那马的脖子被一刀两断,身子向前一窜,与马头几乎同时滚落在泥水里。

    众人大惊,一时忘了进攻。何嵩山趁着对手发怵的瞬间,左窜右跳,挥刀一顿猛砍直剁,只眨眼之间,余下四人手中的兵刃不是被砍断就是震落,一个个后退不迭。

    何嵩山瞥见拦截红儿的两人不是徒弟对手,仰天哈哈一声大笑,叫道:“姓胡的没来,你们这些瘪三不是老子对手!回去告诉姓胡的,叫他自己来!”

    他身子虽然又矮又瘦,但这气势这身手却令人不寒而栗。

    只听那从马背上弹开躲开一刀的年青人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我家妹子到底是不是你掳走的?”

    何嵩山瞪着少年人道:“你是胡泰山儿子胡一豹?”

    少年人一愣,叫道:“老子正是!”

    何嵩山冷哼一声,篾刀直指这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道:“回去告诉胡泰山,有种的叫他明日再来找我!”

    胡一豹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何……你是何师叔?……是你掳走我家妹子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嵩山不怒反笑,大叫道:“什么妹子?谁是你妹子?你去问问你那混账老子,问他还要不要脸了?”

    胡一豹闻言大怒,喝道:“操!你敢倚老卖老,胡说八道!你以为我真怕了你?”手舞开山斧就朝何嵩山跃过去,劈脸就砍。何嵩山一手贴在背后,一手挥动篾刀,一面见招拆招,虽然大雨滂沱,他却仿佛闲庭胜步,叮叮当当的兵刃相交声中,大声道:“小子,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回去告诉你那混蛋老子,要他交代了后事,明天过来这里受死!他要是胆敢不来,姓何的也会找上门去,今天杀一对,明天宰一双!杀到你们胡家一个人不剩!”剩字刚落音,篾刀虚晃一下,将胡一豹的斧头引开,突然篾刀掉头往上,倏地抵在了胡一豹的脸上!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抢上。何嵩山拿篾刀拍了拍胡一豹的脸,突然一声断喝,挥刀朝上劈开胡一豹头戴的斗笠,篾刀掉头一转,又朝胡一豹当头砍下,胡一豹一记“铁板桥”向后急仰,何嵩山的篾刀却如影随形朝他腹部劈下,眼见就要开肠剖肚,何嵩山的篾刀突然往一侧滑开,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一片白花花的巨大水花溅起足一丈多高!

    水花尚未散落,何嵩山身形一晃,已经点了胡一豹身上的穴道,一把将他抓住举过头顶,大叫道:“他妈的,好啰嗦!你们想要他活命,就统统给我滚蛋!”运起内力一掷,胡一豹偌大的身子如同大蛤蟆一般被抛向空中,然后落了下来。胡一豹的穴道被封闭,一时不得活动,眼看就要摔落,几名骑客飞身而起,再空中将胡一豹接住,又回落骑在马上。

    何嵩山斜眼瞥见红儿久战两名拦截她的骑客不下,却将其两匹坐骑刺得狂嘶乱跳,绕着她走,不由微微皱眉。

    胡一豹身上的穴道很快就解了封,瞪了何嵩山两眼,下令道:“大家听着,这人就是我爹的师弟开肠剖肚一刀劈,咱不是他对手!都给我撤!”他恼怒之下,不肯再叫何嵩山“师叔”,却称其为“我爹的师弟”。

    何嵩山喝道:“慢着!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害得老子一身都淋湿了。留下火把和两匹马来!”

    胡一豹闻言,只得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火把,扔向何嵩山。何嵩山伸手接过火把,胡一豹吩咐了一句,两名随从让出两匹马来。胡一豹挥了挥手,随行众人,或一人一骑,或两人一骑,打了火把开始往回走,一条火龙很快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