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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尊者一笑,大大咧咧在桌边坐下来,用一对短刺相互嘎嘎地摩擦着,隔了好一会,方得意洋洋地道:“有个号称‘大德先生’的江湖侠客,他是这么说的:老鼠帮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令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

    此言一出,除了侯飞,众人无不动容。大德先生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扶危助困,受人钦敬,又以心直口快闻名,黑白两道都敬畏他三分。大年初一,大德先生和两个妓女的尸体一丝不挂地被悬挂在扬州最大的妓院门口,此事轰动一时。官府悬赏缉凶,最后不了了之。虽然多数人相信大德先生是受了小人陷害。但一辈子爱惜自己名声胜过生命的大德先生,却被人以十分难堪的方式结束了生命,令名蒙尘。

    胡泰山脑海里顿时出现一幅画面:女儿被人侮辱,绝望中喊出“老胡救我!”顿时面色变得苍白。

    整个水阁顿时一片寂静。

    胡泰山缓缓地道:“承蒙贵帮的帮主看得起,既然是上门来说媒,先生总得告诉我,贵帮帮主府上在哪里?姓甚名谁?年纪多大?”

    黄尊者桀桀笑道:“这些你都不必知道。只要嫁妆送到,我们帮主自然会好好对待令爱。要是没有嫁妆,那可就难说了。”

    胡泰山见他胡搅蛮缠,心里一动,决定顺水推舟,道:“既然你不肯说出来,我就只好直说了。我女儿早已许人,不可能悔婚再嫁。贵帮帮主身份这么尊贵,想毕也不至于强人所难吧!怪小女命薄,无缘高攀。还望贵帮帮主不要介意,另觅良配。胡某愿拱手奉上一万银子,以表歉意。”

    黄尊者桀桀笑道:“胡帮主,胡星儿几时许人了?怎么从来没人听说?”

    胡泰山道:“胡星儿是我女儿,她的婚姻大事,自然由我做主。我把她嫁给谁,难道还要昭告天下不成?”

    黄尊者冷笑道:“许给谁了?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胡泰山伸手一指侯飞,缓缓地道:“就是他!我已将小女许配给这位侯公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

    侯飞知道胡泰山是在骗人,微微点头,拿眼瞪着黄尊者,那神色是:就是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尊者愣了一会,冷笑道:“怎么你突然就冒出来个女婿来了?你们是俩合伙来消遣老子来着?胡星儿可从来没提起过她许人了!”

    侯飞见黄尊者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话颠三倒四,却肆无忌惮漫天要价步步紧逼,摆明了就是讹钱来的;而胡泰山投鼠忌器畏手畏脚毫无底线,这场谈判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平台,再继续下去,只会更糟,当即上前一步大声道:“姓黄的,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人?要钱,给你钱,你就得放人!要人,樵帮虽小,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而已!你这样漫天要价,是把我们当傻瓜吗?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先抓了你们三个,再去换胡小姐一个!”

    黄尊者对侯飞有所忌惮,问道:“你到底算哪根葱?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胡泰山见黄尊者语气为之一妥,气势为之一矮,亦顺水推舟接口道:“他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

    黄尊者目光一闪,瞟了侯飞两眼,道:“你姓侯?顺天镖局侯老四,是你什么人?”

    侯飞心里一动,见黄尊者似乎忌惮“侯老四”,顺口就道:“你管他是我什么人?我是我,他是他,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你们来这,无非就是想要讹钱。话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大丈夫说一是一,何必婆婆妈妈?”

    吴秋叶冲侯飞道:“你这臭小子,敢对我们尊使这样说话?”

    侯飞置若罔闻,根本不理睬她,只盯着黄尊者道:“怎么样?要钱,还是要人?”

    黄尊者见侯飞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料得他后台必硬,况且其内力竟似乎还在自己之上。如果他真是顺天镖局侯家人,此事就棘手了。万一把这帮家伙惹急了,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事情就会要办砸了。

    黄尊者倏地站起,指着侯飞道:“小子,依着我往日脾气,你已经死三回了。今天老子心情好,先放你一马。你们先等着,等我把事情弄清楚,到时候会给你们一个答复!不过,不管怎样,我奉劝你们一句,三万两银子,赶紧准备,一钱也不能少!”一挥手道:“走了!”

    面朝众人,往后退了两步,也不见他如何跳跃,身子突然就向后如同被风吹起的树叶一般飘起,一直落在了数丈之外对面的屋顶上。阴阳双屠也在众人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离开,一声呼哨,飞上屋顶去。三人几个起落,就已不见了踪影。

    胡一豹对着三人离去的方向放声骂道:“老鼠帮,我操你妈!”

    胡泰山一掌拍在石桌上,缓缓坐下,一声不吭。

    燕十三劝道:“帮主息怒。好歹咱们已经知道了是老鼠帮所为,总算有点眉目了。要不要去追踪他们?”

    胡泰山哼了一声,道:“怎么追踪?谁的轻功有他们高?”

    胡一豹道:“咱们全帮出动,跟他们拼了!”

    燕十三道:“如果知道他们在哪就好了!咱们豁出去这条命,也把小姐救回来!听说老鼠帮居无定所,行踪不定,又上去哪里找他们?”

    红儿问胡泰山道:“你真把你女儿嫁给他了?”

    侯飞忙笑道:“怎么可能?胡帮主当然只是骗那几个家伙的。”

    只听女子的声音从水阁外传来:“你们这么多男人在这,都是饭桶!你们竟然让三个臭贼大摇大摆走了!传出去,樵帮还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何嵩山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妇人从外头进来,满脸怒容,气势汹汹,正是胡泰山的老婆高氏。

    燕十三忙劝道:“姐,消消气,小姐是肯定要救的。我们不正在商议嘛!”

    高氏啐了他一口,道:“呸!你们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了?人家送上门来的,你们都放走了。还指望去找他们算账?樵帮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再说了,那是哪门子的小姐?一个不知哪里捡回来的野种!老娘容她在这有一口饭吃,已经是阿弥陀佛了!你们还要为了她搞得家里鸡飞狗跳不成?真是气死我了!……”

    胡泰山忍无可忍,指着高氏怒喝道:“闭嘴!你给老子滚!”

    高氏闻言大怒,唰地拔出长剑,指着胡泰山道:“臭胡子,你敢叫我滚?要不是我爹,你臭胡子会有今天!你这忘恩负义的臭男人!”

    胡泰山益怒,冷笑道:“爹对我好,我心里一清二楚,不要你老是挂在嘴巴上!这么多年来,我可也没亏待过你们高家任何一个人!”

    高氏怒笑道:“你没亏待我高家,我高家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了?你也不撒泡尿找找镜子,当年要不是我爹把我下嫁给你这穷小子,又将帮主之位传了给你,你会这么威风?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敢跟我叫板了……”

    胡泰山忍无可忍,怒道:“好啊!你拿剑指着我?是不是想杀我?他妈的!有种你杀啊!”突然冲上前一把夺下高氏手中之剑,狠狠朝外头远远地扔了出去,许久才听得扑的一声,那剑坠入荷塘中。

    高氏一呆,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胡泰山,一脚将桌子踢翻,噼噼啪啪叮叮当当声中,满桌的酒菜和汤汁撒了一地。高氏回过身来,犹要找胡泰山拼命,燕十三连忙拦着,将高氏劝出水阁去了。

    侯飞见这架势,赶紧悄悄拉了红儿从水阁出来了。

    红儿低声道:“他老婆怎么这么凶?”

    侯飞道:“河东狮吼,天下大乱!”

    红儿道:“是啊,我真是没想到。”

    两人边走边聊,见前面流水潺潺,树木成荫,清爽宜人,好一处阴凉所在,葡萄架下,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那里看书。红儿定睛一看,附耳对侯飞低声道:“是胡一豹的老婆,好像姓田。”

    侯飞低声道:“胡一豹有老婆了?”探头一看,只看田氏背影,淡绿笼烟罗衫,身段苗条,手持一卷不知什么书,看得正入神。听得有人路过说话,也浑没在意。

    红儿不想惊扰到她,快步走过花园,红儿低声道:“人家儿子都两个了。”

    侯飞暗忖:这样的女子,温婉如玉,怎么会嫁个胡一豹那个大老粗?必定贪慕胡家的财势了,不禁摇头叹道:“一棵好白菜让猪拱了。”

    红儿道:“你说什么?”

    侯飞道:“看她样子,也不像小户人家出身的。”

    红儿道:“听说她爷爷当过大官。不过家道中落了。听说是朝廷里有人害她家里人,她爹搬了几次家,后来干脆和胡家结了亲家,或许是想靠樵帮的势力保女儿平安。”

    侯飞道:“你怎么知道的?”

    红儿嘻嘻一笑,道:“跟丫鬟们打听到的。”

    侯飞道:“真八卦。”

    红儿道:“啊?‘真八卦’是一门什么功夫?”

    侯飞笑道:“嘴皮子功夫。”

    红儿道:“不说算了!我看你出手虽快,力气虽大,招式却难看得死。这怎么回事?我师父说,招式难看,肯定就力气不顺,没法发挥出来。”

    侯飞道:“我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其实心里挺害怕的。他是被我的架势吓跑了。其实我打不过他。你看他那一身轻功,真打,我连他衣服都碰不到。”

    红儿道:“你要想打赢那个姓黄的,其实可以向我师父请教……”

    侯飞道:“可以吗?”

    红儿道:“我师父私下还夸奖你呢。”

    侯飞道:“我想是想学。但如果学武的规矩太多,我就不想了……我这人散漫惯了,不想受太多约束。”

    两人一路说话,回到住处,小六儿正坐在院子里搓洗衣服,抬头道:“公子回来了?这两个东西我一直看着呢,没人动过。连猫儿都一进来就被我赶走了。”

    侯飞点头赞道:“太好了!我这衣服你也别洗太仔细了,随便洗一下就好了。”一面将晒在太阳底下充电的手机和无人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已经充了不少电了,打开按钮让无人机自检了一遍,切换为激光雷达AI自主飞行模式,因道:“看着,我给你们变个把戏。”

    侯飞将无人机开启,旋翼立即飞快旋转起来。慢慢移开托住机身的手,无人机静止悬停在空中不动。

    红儿与小六儿看得呆了,上前细看,又新鲜又好奇。

    侯飞将手机与无人机联网,操控飞机上下左右移动,悬停,翻筋斗,又将无人机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给两人看,两人对侯飞简直要顶礼膜拜了。

    侯飞演示一番之后,将无人机设置成自动跟踪模式,令小六儿拿了手机在院子里跑动,无人机通过连接信号的强弱感受到手机的移动,跟在小六儿头顶上移动。小六儿拍手笑道:“好好玩!它好像长了眼睛呢。”

    侯飞对红儿道:“今天天气好,我想出去碰碰运气。”

    红儿道:“碰什么运气?”

    侯飞道:“去找我朋友被困的那个山坑。”

    红儿道:“不是老胡答应你让樵帮的人去找了吗?你一个人,怎么去找?”

    侯飞指了指空中飞着的无人机道:“不是一个人。我有它帮忙。它是一个‘千里眼’。现在左右无事,我还是想亲自再去找一下。朋友在死亡边缘挣扎,而我却无动于衷,在这里吃香喝辣,良心上也过不去。”

    红儿只得随他。

    侯飞问:“你跟我一起去不?”

    红儿想了一下,道:“山里你没有我熟门路。看在你刚才舍命救我的份上,我就跟你去跑一趟吧!”

    小六儿道:“我也想去。”

    侯飞道:“那一起去啊。”

    小六儿忙笑道:“我说着玩儿呢。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哪有功夫去?”

    侯飞道:“回来再做就是。”

    小六儿道:“公子,还是算了。我们这些丫鬟是不许随便离开的。还得去告假,懒得麻烦了。公子你们去吧。”

    侯飞与红儿骑马出城,进了山,侯飞放飞无人机上升到千米高度,在群山峻岭上空来回翱翔侦查,自己则跟红儿爬上树巅仔细看着无人机传回手机的画面。

    烈日炎炎,阳光暴晒,无人机虽然有光伏充电而动力十足,但两个人却很快失去动力。虽然是轮流看手机画面,但眼睛都看花了,躲在树荫下也热得一身大汗。坚持了三、四个小时,一无所获。这时携带的水也吃完了,实在撑不住了,只得放弃任务,打道回府。

    红儿见侯飞闷闷不乐,道:“别不高兴了,你也尽力了,又拜托了人家帮忙,自己也来找过了。”

    侯飞道:“找到那个山洞,对我而言十分重要。除了救我朋友,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回到那个山洞才能弄清楚。所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设法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