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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车轮辘辘,左拐右绕,时停时走,一直绕了许久,方才上了大路直走。

    吴秋叶道:“出……出门了吧,可以把布扯掉了吗?”

    胡泰山方哦了一声,道:“我倒忘了。早可以扯掉了。”

    吴秋叶恨恨地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扯掉,又帮缩在一角的蒋无良扯掉黑布。两人朝外看去,车队已经疾驰在大街之上。

    吴秋叶掀开车帘,看了好一会,见总共十辆装箱的马车,都是由一个车夫架着车,此外车上再没坐人,但是除了自己三人所乘坐的这一辆,另外还有一辆马车也一直跟在后面,立即警觉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还多出了两辆车?那一辆坐着什么人?”

    胡泰山道:“那辆是空车。我家闺女回来不用坐车吗?她一向娇生惯养,难道还要她走路骑马晒太阳?”

    吴秋叶道:“她会来坐这辆不就行了?”

    胡泰山不屑一顾,道:“我女儿那等娇贵,怎么能让她坐这种车?”

    吴秋叶立即叫道:“不行!停车!我要看一看!”

    胡泰山只得吩咐车夫缓下来,让两辆马车并排而行。吴秋叶跳上那辆马车,掀开帘子看了一会,这辆车外头并不起眼,里头也确实空无一人,但却是锦墩玉榻,花团锦簇,香气扑鼻,除了摆设有精致的茶壶,果盘、手帕、盛了水的洗手盆等物,竟然还有一个点了香的小香炉!

    吴秋叶心里暗骂了一声,又回头细看了一眼那驾车的车夫,不过是一个脸色黝黑,神情漠然的驼背老头,也就不再疑心,跳回了这辆车里来,道:“胡帮主,我再啰嗦一句。不要搞什么名堂,要不然的话,后悔的可是你们自己啊!”

    胡泰山面色铁青,恶狠狠瞪了吴秋叶一眼。

    吴秋叶赶紧闭嘴。至于蒋无良,双腕肿得老大,忍着没呻吟出来,已经是在十分努力了。

    十二辆车穿街过巷,只抄近路,一路向西而驰。

    23.

    出了西城门,早有几辆马车在那树荫下停着,却独不见有写了“胡”字少一笔的。

    胡秋叶下了马车,正四下张望,那停着的几辆马车之中,有一辆车将后车帘放下来,车帘上赫然写了一个“胡记”二字。那车缓缓驶过来,一个衣服破旧、头戴破斗笠的车夫粗着嗓子喝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多了两个车?”

    吴秋叶道:“那个是空车。给他女儿回来坐的。已经看过了。这个是我们坐着。”

    “蒋无良呢?”

    “坐在车里。”

    蒋无良闻言忙下车去。

    胡泰山也跟着下了车。

    那破衣车夫瞟了一眼蒋无良乌黑肿胀的手腕,瞪了胡泰山一眼,喝道:“怎么回事?”

    胡泰山一样不发,突然斧头一挥,蒋无良的腰袋当啷掉地,露出几锭银子来。胡泰山冷冷地道:“有人非要进我的银库,还手脚不干净!”

    破衣车夫对蒋无良道:“银子验过了?有没有问题?”

    蒋无良道:“验过了。银子没问题,就是这个人将我俩打伤了,这事还没找他算账!”言下之意,要为难一下胡泰山。

    破衣车夫不置可否,只冷冷地道:“胡帮主也太小气!”

    胡泰山哼了一声,问道:“我女儿呢?”

    破衣车夫阴笑道:“胡星儿不在这。你们运了银子老老实实跟我走,到时候自然让你见到你女儿!”

    胡泰山闻言脸色微变,道:“不在这?还要去哪?”

    破衣车夫冷笑道:“我怎么知道?等会自然有人带路。”

    胡泰山打量了破衣车夫几眼,道:“尊驾是谁?眼生得很。江湖上倒没听说过你这样一号人物?”

    破衣车夫冷笑道:“无名之辈,何足挂齿。”

    缓缓从十二个车夫身边一一走过,拿鞭子指出了假扮成车夫的何嵩山,燕十三,与胡一豹,冷笑道:“胡帮主,这三个,是车夫吗?你想搞鬼,糊弄谁呢?”

    胡泰山道:“他们三个,是来保护我的。你们要是这都不答应,那就算了!我总不能为了一个闺女,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破衣车夫冷笑道:“还有一个姓侯的小子呢?你怎么不带他一起来?”

    胡泰山恼道:“关你什么事?要不要我去把他接过来?”

    破衣车夫冷笑一声,道:“是他不会赶车,扮不了车把式吧?”走上前,掀开帘子细看了看那辆空车和胡泰山所坐的车,鞭子指着何嵩山等三人道:“你们三个给我下车,跟他们三个坐一车。”又朝那几辆停在树下的车招了招手,叫来了三个车夫替上,手里的鞭子临空一抽,啪的一声响,一声吆喝,驾车沿着官道当先而行。回头见胡泰山仍然站在地上,喝道:“胡泰山,你走是不走?要想见到胡星儿,最好老老实实听话!”

    胡泰山此时要拿下破衣车夫,自然不难,但没见着胡星儿,又怎敢造次?只得哼了一声,喝道:“今天我要没见着我女儿,你们几个,谁也别想好过!”

    朝众车夫一挥手,自己亦率何嵩山等上了马车。

    众车都跟在胡记马车后面,开始沿着驿道朝城外疾驰。

    胡泰山见原先跟胡记马车停在一起的另五辆车也跟在了后头,里头必是载了老鼠帮的人,粗估一下,对方六辆车可以载三四十人。猜测黄尊者等厉害角色或许就坐在车里也说不定,甚至胡星儿也在其中一辆车里也说不定。因有阴阳双屠在旁边看着,也不便商议,只得心里胡乱猜测。

    太阳天上没有一丝云,又是一个大晴天。连着天晴了几天,官道上干燥异常,尘土飞扬。胡泰山等人虽然坐在马车里,仍热得不行,只有不住喝水。

    马车一直朝郊外疾驰着,午后的太阳更是厉害,暑气起来了,火炉般炙烤着大地,众人只差点没有被烤成鱼干,不由得烦躁起来。

    胡泰山一面举袖抹汗,一面不耐地问道:“到底还有多远?”

    吴秋叶与蒋无良也已经一身都汗透了,抹了抹额头上和脖子上的大汗,恼道:“谁知道!我们不是一样热?”

    胡泰山怒道:“你们到底是要银子还是要命?他妈的,老子花那么大功夫把银子凑起来,却还要受这个罪!”

    胡泰山不住喝水,仍是口干舌燥,嘴唇似乎要干透了,敞开衣襟,只觉得那混合着灰尘的热风仿佛也烫人一般。他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几时受过这罪?要不是为了女儿,早已将阴阳双屠及破衣车夫一干人一斧头劈了。

    何嵩山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胡一豹则一直看着车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燕十三干脆脱下了上衣,裸着上身,一身黝黑坟凸的肌肉在太阳下闪着光。

    空车的车夫是“夺命枪”张德全假扮的。那破衣车夫虽然识破了何嵩山、燕十三与胡一豹三个假冒车夫,却不认得张德全,所以没认出来。

    张德全过去是走镖习惯了的,到不觉得如何难捱。

    真正难受的是“空车”底板的夹层里,并排躺着的三个人。

    侯晓天,白云飞,与一身男装打扮的秦澜。

    白云飞与张德全并没有跟随镖队回杭州。他们两个留了下来,等待侯晓天。

    他们去找侯晓天的时候,正是樵帮自鸿禧堂借回银子的当晚。

    “你们为什么没走?”

    “我们也想走。四爷不让我们走。”

    “为什么?”

    “昨天你负气离开后,并没有多久,我们就收到了四爷传来的命令:着张、白阻止侯胡来,不得闯祸,早日回家。”

    \t“我不会胡来,不会闯祸,更不会早日回家!你们在这是白费时间,你们走吧!”

    “少爷,你这是在说气话。”

    “我们会留下来帮你的。”

    “帮我?那也行。既然这样,你们就帮我一个忙。”

    “少爷千万别这么客气,有什么你尽管吩咐,我们唯你马首是从!”

    “云飞,我听出来了,你这话里有怨气?你是在说反话?”

    “哪敢?少爷!”

    “你都不叫我‘师哥’了?”

    “我叫‘少爷’。你不是我‘师哥’。你就是‘少爷’。”

    “老张,你听出来了?他好像在生我的气!”

    “少爷,别理他了。你要我们帮什么忙,只管说吧!”

    “明天,你们两个随我去坐一趟马车。”

    \t“就坐一趟马车?”

    “是的。不过,不一定坐得舒服,也不一定坐得平安。”

    “行吧。我去。水里火里,大不了一条命!”

    “云飞呢?”

    “哼!”

    \t“哼是代表什么意思?”

    \t“哼就是去。少爷,你怎么这么笨?”

    \t“今天晚上,你们不要回去了,就睡我屋里。”

    三人刚要离开,一条黑影从树后出来,叫了声:“是我!”

    来的是秦澜。侯晓天早知道她在树后偷听,于是道:“你们两个,在前头等我。”

    白张二人只得走开。

    “你怎么喜欢偷偷人家说话?”

    “什么‘偷听’?我一直在这,是你们偷偷摸摸来这说话的。”

    “好吧。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明天我也要去!”

    “你别开玩笑了。那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要死人。”

    “我不!要是我不参与,胡帮主凭什么帮我的忙?”

    “我参与了,就是一样的!”

    “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

    “真要参加?”

    “是!”

    “你不后悔?”

    “不后悔!”

    于是,次日一早,张德全就假扮了车夫,而白云飞与秦澜则早早就躲进了那辆空车底部的夹层里面。

    秦澜马上有点后悔了。

    因为张德全坐在前面。

    车里只有她与白云飞两人。

    夹层的空间狭小,他们两个只能并排躺着。

    虽然她与白云飞一人躺一头。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简直就是孤男寡女共睡一“车”。

    两人躲在车里的事,十分机密,两人当然都不能说话。

    一人睡一头,也无法通过眼神或表情交流。

    秦澜缩在一侧,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砰砰乱跳,呼吸紊乱,连耳朵根都羞红了。

    白云飞的呼吸却十分平静,尽量将身子靠着车壁,远离秦澜的身体。

    他果然是个君子!

    要是侯晓天……秦澜简直不敢想象。

    她的耳朵更红更烫了。

    秦澜在这尴尬的气氛里只盼着侯晓天快点也躺进来……

    侯晓天终于来了,也慢慢躺进来。

    夹层是如此狭小,以至三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手脚都无法动弹。

    马车从樵帮的银库出发,从大门出来后就开始疾驰。

    侯白两个男人的汗臭味混合起来,加上秦澜那股的少女幽香勾兑在在一起,在这密闭而闷热的小小空间里,产生着奇妙的发酵反应,酱香浓郁,中人欲“醉”。

    藏在空车夹层的这个馊主意,其实是侯晓天自己想出来的。在他的预想中,出城之后,很快就会进行人银交接,所以挤一挤应该没关系,而秦澜意外的主动加入,还令他着实兴奋到半夜没睡着觉。

    但他没想到这帮混蛋会把交接地点设得离城那么远。长时间的颠簸、拥挤和闷热,在考验着三个年轻人的意志。而对于侯晓天尤其如此。因为他与秦澜睡在同一头,还紧挨在一起。

    突然之间,一阵马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三人骤然紧张起来,立即竖耳倾听。

    只听胡泰山喝问道:“怎么在这停了?”

    过了一会,又听得马嘶之声,只听胡泰山道:“喂!怎么回事?”

    只听吴秋叶道:“只管跟着走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

    车队继续前行,似乎是从大路拐进了一条较小的更加颠簸的山路,行驶速度慢了许多。

    行驶许久之后,似乎又拐进了另外一条大路,速度又加了起来。胡泰山看着太阳的方位,发觉车队似乎在绕圈子。

    行驶了几十里,车队又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崎岖山道,这次,那个破衣车夫从胡泰山的车上叫走了蒋无良与胡秋叶,连三个老鼠帮的车夫也叫走了,三辆车仍然叫何嵩山、燕十三、胡一豹驾着,对胡泰山道:“你们一直往前走十里,会看到一辆驴车。动作得快,去得迟了,可保不齐你女儿会遇到什么不测了。我们带路就带到这里了。”

    胡泰山急道:“你们不一起去?”

    “你还不快走,再啰嗦,胡星儿出了事,可别怪我们没告诉你。”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胡泰山只得信了他们的,带领车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