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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侯晓天见几个背刀负剑的武林人物一面高谈阔论,一面分开众人大步而行,正是去应聘的。侯晓天想了一下,便上前攀谈,抱拳道:“几位大侠是去鸿禧堂的吗?可以带着小弟一起进去吗?”

    一人瞟了侯晓天一眼,道:“你是哪个门派的?会武功吗?”

    侯晓天憨笑道:“我没学过武功,只有几斤蛮力,也想去碰碰运气。”

    几人一听,就不理睬他了,继续高谈阔论:“要说天下武功,如今还是泰山派厉害。虽然除了夏大掌门之外,在江湖上就没再听说有多么厉害的人才出现,但是光看考取武举的人,终以泰山派居多。”

    “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们懂个屁!人家厉害的人物都当官做将去了,哪还跟咱们似的,要来东投西奔混迹江湖?”

    “说的是。飞拓镖局如今在京城搞得风生水起,听说朝廷调去前线的银粮都是他们押运呢。那多威风!”

    “那还不是官府的狗?”说这话的人声音很小,旁边一人立即叫道:“哇,这话你都敢说?算你狠!”

    那人越发得意了,道:“老子就说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只听一个浓眉大眼、中等个子的小伙子冷冷地对那人道:“我们泰山派得罪你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吃了一惊,愕然看着那小伙子。

    说话之人更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泰山派的?”

    小伙子冷笑一声,道:“我就问你,泰山派哪里得罪你了?”

    说话之人突然跳开几步,唰地拔出一把尖刀,目露凶光,瞪着小伙子道:“嘴巴生在老子头上,老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你管?”

    小伙子见他尖耳猴腮,形容猥琐,心里顿时生厌,冷笑道:“很好!有骨气!”话音刚落,突然纵身向前,也不见他如何出手,啪啪啪连扇了那人三个耳光,又纵身跃回,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道:“我就是泰山派弟子吴人杰。这三个耳光是给你的教训,再敢对泰山派出言不逊,小心你的舌头。”

    那人瞪着吴人杰,拿尖刀的手微微发颤,脸上很快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顿时老羞成怒,一声大叫,挥舞尖刀冲上。

    两人来来往往、翻翻滚滚过了几招,吴人杰施展空手夺白刃功夫,三下五除二夺下了对方手中尖刀,抵在他脖子上,喝道:“就凭你这本事,也敢口出狂言?到了泰山,让你给泰山派弟子提鞋也不配!滚!”将尖刀扔在一边。

    那人拾起尖刀,恨恨看了吴人杰一眼,叫道:“你给我记着!我‘草里钻’必报今日之仇!”

    吴人杰瞪了他一眼,草里钻赶紧狼狈而逃。

    众人见吴人杰身手不凡,又是泰山派弟子,纷纷上前恭维。

    一人抱拳自报家门道:“吴大哥好身手!能在这小小的徽州认识泰山派高人,真是三生有幸!在下五行门欧阳豹。”

    吴人杰见欧阳豹虽然年纪与自己相仿,却虎背熊腰,虎头虎脑,一看就是憨厚之人,心里甚喜,拱手道:“幸会!在下最恨别人辱及师门,忍不住出手教训他一下,让欧阳兄弟见笑了。”

    欧阳豹忙道:“理应如此!吴大哥教训得好!”

    吴人杰又道:“五行门掌门人杜老拳师,说起来也是泰山派的旁支,五年前杜老拳师去给我们师父贺寿,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咱们也算半个同门了。五行拳相生相克,又棱角分明,想必欧阳兄也是个中高手了?”

    欧阳豹一听他提到师父,自然更加钦服,忙拱手道:“小弟自幼修习五行拳,日后有机会,还要请吴大哥多多指点!”

    吴人杰一笑道:“好说!”

    众人如众星拱月般拥着吴人杰前行,纷纷道:“吴少侠也是去鸿禧堂应聘的吗?咱们这么有缘,要是我们也能录上,我们就跟着吴大哥一起干好了。到时候请吴大哥多多关照!”吴人杰呵呵大笑,谦逊了几句,道:“大家同为武林中人,彼此关照。”

    侯晓天待众人的马屁拍得差不多了,正要跟吴人杰攀谈几句,却已经到了鸿禧堂门口。

    只见大门旁边围了好大一群人,都是报名应聘的。应聘者需要填写姓名,籍贯,年龄,门派,以及擅长的武功等资料。

    一般武师练功用的是几十斤的石锁,但这里地下放的却是铁铸的大锁。共有一百斤,两百斤,三百斤,四百斤,四种重量。报名者依次上前提拿铁锁,作为初筛条件,记录在案。

    欧阳豹见众人最多不过在两百斤和三百斤就止步了,自忖四百斤没有问题,却要请吴人杰先试。吴人杰微微摇头,道:“你先。”欧阳豹不敢居先,拱手道:“吴大哥先请。”

    执事的人恼道:“快点!后面还有人呢。”

    欧阳豹也就不再推让,扎起衣服,勒起袖子,大步上前,单手握住四百斤铁锁,一声大喝,一口气提起四百斤铁锁来回走了好几步,人群顿时哗然。

    欧阳豹将大铁锁放下,脸色已胀得通红,朝众人拱了拱手。负责记录的执事在欧阳豹名下写了一个“肆”字,一旁的执事甚喜,唱道:“五行门欧阳豹,四百斤。”众人无不赞叹。

    吴人杰微微一笑,道:“我也试下。”上前站了个马步,弯腰抓住铁锁之柄,暗运内力,缓缓提起上移,平举齐肩,又缓缓下移,如是三次,这才放下,面不改色。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惊呼。

    执事更喜,拖长声音大声叫道:“泰山派吴人杰,四百多斤!”人群中有人议论道:“五百斤他也能举起来。”

    吴人杰面得得色,从执事手里接过纸笺,众人纷纷让道,一人忙给他带路,与欧阳豹一道进大门去了。

    侯晓天也要跟着进去,却被守门的武师拦住。侯晓天低声附耳跟他说了一句话:“我是徽州总捕头。”那武师还没听清,问道:“谁?”侯晓天不禁有点心虚了,只得拿出那块阿迪斯所给总捕头腰牌来,那武师吃了一惊,打量了侯晓天两眼,忙躬身抱拳道:“不知侯大人驾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这就进去通报。”惹得旁边众人无不侧目。

    跟随吴人杰一同前来应聘的几人有几个没能入围,被挡在外面,看了更是后悔不已,早知道结识这一位就好了,说不定可以免试直接带进去。

    进了大门,大院的东头也有许多人围了好大一个圈,入围者分成三组正在捉对比武。张朋带了另外三人坐在廊下观看,一旁有人拿着纸笔在记录各人的输赢状况。

    侯晓天凑上前对吴人杰道:“这位吴兄弟,借一步说话!”

    吴人杰见侯晓天一路追随,原没把他看在眼里,这时细看了侯晓天一眼,见他一条辫子盘在头上,虽然衣着寻常,却倒也身子健硕,颇有几分英气,心里虽对他说话不敬有所不满,仍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侯晓天低声附耳道:“你认得秦澜吗?”

    吴人杰闻言一愣,看着侯晓天道:“你认得她?”

    侯晓天朝外头指了指,当先挤出去。

    吴人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挤出。

    欧阳豹一见,也跟着出来了。

    侯晓天带二人远离人群,见前头有人把守,这才站住了,问道:“你是泰山派谁的徒弟?”

    吴人杰更感不悦,道:“你是谁?”

    侯晓天道:“徽州总铺头,侯晓天。”他不想顶着侯四义子的招牌招摇撞骗,自己在江湖上又没什么名气,目前“徽州总铺头”就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号了。

    吴人杰一愣,拱手道:“失敬。”

    欧阳豹也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居然是徽州总铺头,顿时肃然起敬,亦拱手道:“失敬!”

    吴人杰道:“师尊姓言,名讳一个肃字。”

    侯晓天哪知道言肃是什么人,看吴人杰那自负的神色,想必也是泰山派一个厉害角色,听他与秦澜不是一个师父,当即哦了一声,道:“吴兄弟怎么会想到要来应聘鸿禧堂的武师?”

    吴人杰道:“哼,吴某是犯了什么事吗?这也是侯大人该管的?”

    侯晓天一笑,道:“你误会了。我不过就是想知道而已。”

    吴人杰道:“侯大人认得我秦师姐?”

    侯晓天点了点头,道:“她就跟我在一起。”

    吴人杰疑惑地道:“秦师姐跟侯大人在一起?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晓天想了一下,道:“徽州近来盗匪猖獗,知府大人联手鸿禧堂、樵帮和顺天镖局分号,组建了一个百人团,专责缉盗,由鄙人统领。”

    吴人杰道:“侯大人你的意思是……”

    侯晓天道:“我看你们两个身手不错,挺好的。”

    吴人杰道:“侯大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侯晓天本来是想将二人带走,转念一想,人家鸿禧堂已经将他们两个筛选入围了,自己横刀夺爱,似乎吃相太难看。于是说道:“两位要是被他们录用了,可否愿意加入我的百人团?”

    吴人杰想了一下,道:“侯大人可否容我先见一见我秦师姐?”

    侯晓天道:“可以。不急。等你们先去比试完,我再跟鸿禧堂的人说吧。”

    三人回到人圈里,侯晓天走过去对张朋耳语了几句。张朋点点头,待场上三组人员比武结束,执事者正要叫下一组上场,张朋朝执事者伸手示意了一下,起身开口道:“现在,请泰山派吴人杰,五行门欧阳豹上场。”

    吴人杰与欧阳豹越众而出,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二人。

    张朋道:“你们二人,敢不敢做擂主,接受下面的人挑战?”

    吴人杰扫了一眼众多的入围者,傲然道:“有何不可?只是,他们要一直采用车轮战法,我们两个恐怕半天也没得歇息。”

    侯晓天接口道:“不管是车轮战法还是几个打一个,由你们自己决定。打败的人越多,给你们定的等第越高。怎么样?”

    张朋道:“侯大人,这主意好!”

    吴人杰对欧阳豹道:“你怎么样?”

    欧阳豹嘿嘿一笑,道:“我惟吴大哥马首是瞻。反正我皮粗肉厚,大不了挨几下。”

    吴人杰道:“你们先上十个!”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一片哗然。许多人并不知二人底细,都不服气,只有亲眼看见了二人提拿铁锁的人才知道二人不好对付,但毕竟仗着人多,当时就上来十人,一拥而上。

    欧阳豹扎好衣服,施展五行拳,双拳如铁,虎虎生威,挡者披靡;吴人杰从包袱里掏出一对流星锤,是软索两端系了两个拳头大的铁球,施展泰山飞瀑流星锤法,两丈之内,呼呼生风,无人敢近,飞锤掷出,中者无不摔出一丈之外,鬼哭狼嚎。不到三十个回合,十个挑战者就躺在了地上,屁滚尿流。

    吴人杰要显威风,喝道:“加一倍!上二十个来!”

    没过多久,二十人又被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慑于二人之威,一时竟无人再上。

    侯晓天与张朋含笑对视一眼,率先鼓掌,众人都大声喝彩。

    吴人杰环视一周,喝道:“还有不服的吗?”

    有了前车之鉴,众人谁还敢上,都笑着摇头后退。

    突然听见一人叫道:“老子不服!”

    只见一个矮小干瘦的汉子从人群底下钻出,叉腰直指吴人杰道:“你敢跟老子单打独斗吗?”

    吴人杰瞟了那矮子一眼,冷笑道:“笑话!先报上名来。”

    矮子叫道:“老子是‘草里钻’的哥哥,‘草上飞’!你敢打我弟弟,我也要扇三个耳光!”

    张朋喝道:“你是来应聘的,还是来捣乱的?”

    草上飞道:“我是来应聘的,也是来捣乱……呸呸,也是来找这小子麻烦的!”

    侯晓天却巴不得有人挫挫吴人杰的锐气,喜道:“那还等什么?上啊!”

    草上飞朝侯晓天挤眉弄眼一笑,突然身形一晃,就冲到了吴人杰跟前,啪啪打了两记耳光,第三下却被吴人杰伸臂拦住。

    吴人杰联手欧阳豹打败三十人,虽然干脆利落,耗时不久,内力损耗却相当严重,他猝不及防,竟然被草上飞扇了两个耳光,这面子如何拉得下来?惊怒之下,跃开一丈开外,刚要抡起流星锤,那草上飞却极是机灵,如影随形跟了过去,拳脚交加,连连抢攻,竟然令吴人杰的流星锤施展不开。

    吴人杰大喝一声双臂一振,两个流星锤如惊雷乍起,呼地朝草上飞的左右砸到。草上飞听得劲风激烈,急忙就地一滚避开,两个流星锤相互碰撞,当地一声大响,溅起一尺多高的火星。

    吴人杰高声大叫,身子如旋风般转起,带动一丈二尺长的两只流星锤呼呼旋转,卷向地上的草上飞。草上飞手脚并用,如狸猫般四下逃窜,想躲入人群逃走。围观的众人唯恐被流星锤伤到,叫喊着四散奔逃。

    草上飞无处藏身,被流星锤紧追不舍,最后无计可施,飞快爬上廊顶飞窜。

    吴人杰一声断喝,双臂一振,流星锤飞旋着脱手而出,呼地飞向草上飞。

    见那流星锤去势极快,一丈方圆的天网一般罩过去,草上飞身法再快,势难逃脱,眼见就要血溅当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然之间,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一道灰影顶着那道网冲天而上,那张铺开的大网倏地收拢,砰的一声,两个流星锤相互碰撞了一下,又相互弹开,“网子”再次撑开,但很快又再次收拢,双锤再次碰撞,又弹开。如此反复三次,余势方消。定睛看时,一人双手抓住流星锤中间的软索,已经飞跃到了高逾十丈的空中,看起来整个人都变小了!

    直到他身形开始往下落,众人才看清此人是侯晓天;直到侯晓天一声大叫,手舞足蹈落在一棵大树上,踩断一根好大的树枝,身子再次向上弹起丈许高,如天神般安然飞落,众人才发出不敢置信的大声惊叫。

    所有人都看着侯晓天目瞪口呆。

    偌大的院子,竟然变得鸦雀无声!

    吴人杰呆在当地,不知所措,这是他发出毕生功力的孤注一掷,竟然被侯晓天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将这雷霆一击消弭于无形;草上飞缓缓瘫坐在廊顶之上,浑身战栗,哎哟一声,竟然滚落下来,摔在地上,所幸无碍。

    没有人相信这一切会发生。

    场上再次发生惊叹,突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侯晓天面带微笑,如英雄归来,坦然接受在场众人的顶礼膜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