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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敬畏的心

    虽然只请了4天的假,方仁野回到刺鸟的时候距他离开已有两个星期。

    工作室里有人安慰他,大多还是不解甚至不屑于他的行为。

    他看着那些离自己很遥远的眼神,同样回以不屑。认为从这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将变得很简单,只是追逐理想,或者当做是这样一个身份也好。

    听闻方仁野回来了,周幸赶到公司。

    她穿过往日一切的旧景,去寻找一个新的人。

    练习室空空如也,她担心方仁野未去和邢林见面会对他的前途有影响,也同样担心失去唯一亲人的他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相对于周幸的焦急,方仁野表现得太过平淡。他拿着一杯咖啡出现在周幸身后。

    “姐找我吗?”

    “阿野。”

    周幸回头,撞到了他脸上的脆弱,一阵心悸。

    “我去倒了杯咖啡。”他摇了摇手里的水瓶,绕开周幸走进练习室,靠着墙边的长凳坐下。

    见到她方仁野不自觉的会想到施明山,那种感觉很复杂,无法表述,只能又将它归入毫无波澜的平静。

    脚步声走近了。他扭头看着梦一边碎落一边走了过来,有些怕,他爱上的是自己父亲的妻子。

    不过,她的样子又好美,穿着比平时厚实了些,宽松的白色翻领斜肩羊毛衫,黑色的长裙,头发矮矮的往后扎着,留了一股鱼尾似的卷发挂在耳旁。心脏就被她这样的温柔缓缓揉捏着。

    “我其实不太会安慰人。”周幸勉强的抿嘴一笑,侧身在他身旁坐下。“心里还……还可以吧?”

    “没关系。没问题的。”

    方仁野没敢继续看她,喝了一口咖啡,盯着对面的镜子。

    不出所料,镜子里的她也很美,像是从白玉兰里伸出的花蕊般。

    “你没去成都的事不用担心,已经解释过了,邢林也很理解。”

    “嗯。”

    “施导是他的老师,你的角色没问题,好好调整状态,过段时间直接去走个过场就好了。”

    “知道了。谢谢姐。”

    嘴里虽然说着谢谢,方仁野心里却是不够尊敬。施明山在他这里的印象可是坏透了。负心汉,毫无责任感,欺凌弱小。

    “打起精神来。”见方仁野一直没什么反应,倒是逼得周幸有些尴尬,抬手朝他背上猛拍了一下,讪笑着,“一个人没问题的。以后你可以当我们是你的家人。”

    吃了一惊,方仁野皱着眉扭头,只见周幸的笑脸温柔中透出苦楚,面部肌肉的排列极为勉强。他的眉垂下了,她的表现牵动着他的感受。

    “家人?”

    “我和你的年龄虽然差得没有那么大,不过施导也是你长辈的年纪了。阿野,你放心相信施导。他能教你很多事情的……”

    周幸一提到施明山,好像就没办法停下嘴来,方仁野越听越难受,越听越烦躁。

    瞥眼,他首次觉得这个女人嘴里讲出的话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失落的同时五味杂陈。

    好像是她所有的经历和话语都躲不开施明山。

    不过自己未尝不是,未来、现在所爱的人、不爱自己的母亲和爱自己的外公都与施明山脱不开关系。

    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关于施明山的疑问,让还没出生就被抛弃的儿子做自己老婆的情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可怕的恶人。

    都是可怕的恶人。

    “姐?你为什么一直在提他?”

    周幸惊愕。

    “你不恨他,讨厌他吗?他这样对你。”

    说着方仁野再去细看周幸脸上的表情。算了,他看不透。明明揣着柔情,又有铁娘子的模样,为什么还要主动地将自己囚在一个坏出墨汁的老头子身边。

    令人憎恶。

    “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不过他有钱,够出名。你不接受我是因为怕他抓住把柄,有证据好日后抛弃你,净身出户吗?”

    难以言喻的看着他,周幸终于搞明白为什么今天看到方仁野的时候总觉得和以往不一样。

    他失去了敬畏。

    周幸不言,只是扫视了一遍后起身离开方仁野。

    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千疮百孔之后仍会相信生活是美好而简单的,你如何对待它它就会如何对待你。

    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从不看向深渊。

    知道言语恶劣,方仁野却不以为意,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全世界的不开心也会被自己的痛苦衬托得不错。

    不会有人比他还糟糕。

    他可记着,是周幸亲口说过“并不觉得年轻的时候说错话,得罪人就是错的,甚至可以再犯。”

    当然可以再犯,他的身份,会是一个免死金牌。

    方仁野拨打立哥的电话,询问拍电影的事。

    立哥的说法和周幸差不大,已经定了他的角色,只是多了要再等一段时间的原因。原来在他回家的这段时间,施明山因为劳累过度入院,需要一段时间调养。

    初闻施明山入院,方仁野心里讥笑,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可在夜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他不知道施明山的情况是否严重,以前听闻他的心脏有问题,那现在是旧病复发?还是又添新疾。

    周幸是在照顾他吗?

    是不是因为他们吵了架,不愉快所以推波助澜?

    还是……

    眼前浮现四年前在荔浦影视基地的那一段时光,刚过六十的施明山在片场骂人、在脏水里讲戏、在零下的天气里连跑数十次的背影。那时候方仁野还觉得他的身影和一个年轻人无异。

    每个人都有他的恶,也有不可否认的好。施明山对电影的付出,仍旧是方仁野所崇拜的。

    他拨通了周幸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

    对面的声音柔弱的,没什么力气。

    自己为什么没有留意到她的疲惫呢?方仁野自责。

    “我听立哥说施导住院了?情况怎么样?”

    “没事。”

    “我,今天,对不起。”

    对面长久的沉默提着方仁野的心,他无法猜测接下来的对话。大有可能她不接受自己的道歉。

    “知道了。没关系。”对方顿了顿,“还有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我并不在意他的钱,他的钱就给他拍电影好了,我能养活自己。”

    “你讨厌我了吗?”方仁野思量一番。

    “生气的时候会。”

    “我能做什么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电话那头再次沉静,方仁野抓着手机焦急的等待回应。他想见施明山,也想见周幸。

    终于那边传来了回应。

    “我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