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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落幕

    卓行谈艾可离婚的新闻报道最终还是没有出街,不过他找人饮酒作乐的新闻却在艾可爆出离婚的第二天及时登上了报纸头条。

    那场酒施明山喝得轰轰烈烈,不仅包下了酒吧,还将能拉来的人全部都拉来了,就是为了戳艾可的眼睛。

    他心里有气还有怨,却又不知从何而起。要用自己的神气、快乐和热闹,衬托她的忧愁、失落和冷清。

    感情依然无法辩证孰对孰错,只是人大多喜欢争一口气。

    艾可是否会因为这种行为呕施明山的气,又或者有那么一点反应。真实的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她很清醒的仿佛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出现在自己的失意人生中。与钟越离婚这件事,和与施明山分手是一样的,数次痛苦后,她主动冷静而平和的结束了关系。

    她不是太闹腾的女孩,是一个淑女,这是她从小的教育,也是一个女孩子的体面。人人都称她是小公主,她确实也将自己当做公主。

    相较起来施明山的肚量未免显得太小,连胡汩都看不下去。

    今时不同往日,胡汩的《千王斗》取得了526万票房的好成绩,正取了分红打算还了房贷,脑子里已经规划着等孩子再大一些就带妻子去欧洲补过蜜月。

    从行政楼出来,只见一个红色的残影。施明山的跑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又慢悠悠的退了回来。

    “做什么呢?”

    施明山探出头取下墨镜。

    “没什么?”

    胡汩清瘦了一点点,一扫之前的菜色,红光满面。

    “喝酒吗?”

    “你今天没戏?”

    “汽车也要喂汽油,得闲两天。”

    “可真难得。我也刚好。”胡汩眯眼笑道,“这次换我来请吧。”

    哟,穷小子也要阔气了,施明山斜眼看着胡汩小跑上车。之前听闻胡汩是放弃了导演费,直接与雷氏老板谈了分红,这件事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可在雷氏腹背受敌又接连走宝后,大老板还是接受的胡汩的提议。依传闻一算,这一回胖子恐怕得了有二十多万吧?

    再想想自己的恩师袁黎最鼎盛时在雷氏也仅拿过一部10万的酬劳,胡汩这还不到三十的新人导演能拿这么多钱,可算得是雷氏大红人了。

    确实,现时的雷氏已经将胡汩当做一颗救命小草,《千王斗》热烈的反响,已经预好再开一部戏,使着胡汩交了新剧本才能换分红。

    胡汩上了车,施明山调转车头,才出影视城就有几辆小车跟在后面。

    缓慢驶了一段路,施明山瞟着后视镜,歪嘴一笑猛踩油门,很快就将那几辆车甩在后面。

    头一次经历的胡汩还是觉得有趣。

    “先前才见你不开这辆车的新闻,怎么又开了。那辆RB车呢?”

    “没劲。”

    “之前开快车说没劲,现在开慢车也说没劲。”

    “是呀。出街就要被人追,要是慢了岂不被人围死?”

    “红人的烦恼。”胡汩笑着摇头。

    演员的钱虽然好赚,可那种生活,衰了要迫人生病,红着也无两般。

    天色渐暗,红色法拉利驶过色彩夸张的霓虹。施明山故意绕路经过小时候住过的九区,他很想在这里停车,也想再尝一尝藏在商场后巷的肥肠鱼蛋。最好还是路边棚子下的大排档,多点几盘。他常听人去吃,也在片子里看人去吃,自己却没得这样的机会。

    施明山与胡汩踏实安静的吃顿饭谈谈话的次数,稀少到可以把手掌劈成两半来用。酒过三巡,话多了起来。

    施明山首先开腔调侃胡汩,全因他见不得《千王斗》是一部赌博的片子。一来电影的热映掀起了一股学习千术的热潮,二来胡汩家的窘迫也源于其害,不然一个大导演,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还过起了吃不饱饭,抓落满地头发的日子。

    “第一回做导演感觉是什么样的?”

    “哈哈,说起来有些好笑。我什么都不懂,还问我爸有几种镜头,搞得他很无语。”

    “他教你了很多?”

    施明山妒忌,自己的爸爸也是知名的制片,只不过走得太早。

    “说不上来。只是老胡第二天就背着手到片场来了,往导演椅上一坐,跟工地的监工一样。来了一共四天,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这片子还有胡大导的份?口中的酒又比之前难喝了很多。

    “你说,干嘛拍这个片子啊!”

    “才写好剧本就知道要大买的片子,为什么不拍?”胡汩开心,并未察觉到施明山的话锋已变。“我也托人看过了,人人都说好。”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认为它是一个不正确的。你不能宣扬赌博。”

    胡汩脸色微变。“我没有。”

    “观众看了很感兴趣。”

    “那是我故事编的好。电影拍得好。”

    “是吗?”施明山冷笑,似乎并不赞同胡汩的说辞。

    赌博造成的灾害胖子应该懂得更多。自己只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的事,怎么也比不过亲身经历来得残酷。

    “不拍这个不是没得钱赚咯。你知道这部戏我拿了多少钱吗?”说着,胡汩笑着翻开前襟,从贴着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甩了甩,放到桌子上。脸上挂着一股剖心挖肝的美意。“25万。我一部戏就能赚25万。”

    说完他收回支票,扬起下巴,“拍电影是干嘛,就是为了赚钱呀。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太天真了。”

    金钱能够使人自信,让他像棉花一样鼓胀的肥胖流出真实的油来。施明山眯着半只眼,打量意气风发的胡汩。

    胡汩的改变并不会源于一时,可在施明山眼中却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他再也不是一个读书人,而是一个看上去“脑满肠肥”的商人了。

    “拍电影固然要赚钱,我是说这个题材。你还记得你和你爸还债的日子吗?”

    “我?哈哈,人没有钱才会痛。我的小少爷。”

    “说谁小少爷呢?难道我是哪个地主王八蛋家里出来的?”

    “夸你的话呢,怎么还有火气。你也看得到的,你没钱,不能赚钱,谁稀得你?大导也好,名演也好,鼎盛的风头一过,没人管你是哪根葱。多少人晚景凄凉,这些对于我们也都不是听闻,是发生在身边人、亲人,或许以后还有机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可是拍电影不应该只盯着钱。”

    “管他这些做什么,先有了钱再说。港岛的人骨子里都有赌性,不是你我二人,一部电影就能影响的。电影迎合他们的喜好,自然就大卖。不然多好的本子,多厉害的导演,拍出来了贴钱货,也是没什么日子好过的。”

    施明山知道胡汩说的在理,却始终认为不应该只用钱做为一部片子的标准。不过他也是被这股赚钱的潮流裹挟的小演员而已,除了对现在处境的强烈反感外,并无太多的力量。

    “就拿我爸爸来说。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老实人,一个要好好拍电影的人,但是他活得很苦。一接触这个行业开始赚钱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学他。袁黎都是你我的恩师,他和我说过一句话,混电影圈,你可以拍戏时睡觉、赌钱、泡妞,但有一件事不能干,就是拍出来的戏不卖钱。你说他说得对不对?都是一代天骄、惊才绝艳的大导演,有几个不是风光一时晚景凄惨。”

    “前些时候袁导的事你知道了吗?”施明山问。

    “哪能不知道。被人把剧本撕了,指着鼻子骂不会拍电影。”

    这一句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是出现在大导演袁黎身上就荒唐可悲得很。此时袁黎已经拍了三十多年的戏,年度票房冠军也拿了三四次了,只因他拍的电影不太对当下人的胃口,已经很难卖钱了,在年逾五旬之时被人像一条狗一样辱骂。

    想来鼎盛时期的袁黎因为时代特殊的关系,一年能拍12部电影,而今一年想艰难的开了一部戏还被人把剧本撕了。如此巨大的差距,不仅是他本人,连胡汩、施明山一干小辈也看得心胆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