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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白色,就像故乡雨季时连月不散的大雾,浓密而粘稠,伸出手能感觉到水汽被挥散开小小得一道,随即又合拢在一起,回归成一片浓稠的白色。

    这是哪里?

    我站起来,感觉这片雾无边无际,头顶、脚下,四周,完全是一样的白色,没有方向也没有上下。

    我漫无目的的往眼前走,一步一步,水汽一直压在身上,我的衣服湿透了,头发也贴在额头上,往下滴水。

    “爸爸、妈妈”我想喊他们,但感觉我无论用多大力气,都发不出声音。

    我不停的走,不敢停下,但不知过了多久,周围还是一样的白色,丝毫没有变化!

    我明明是踩在地上的,可低头看,仍然是一片白雾。

    这里是哪?

    我想要哭出来,但是张开嘴却没有声音,只能感觉喉咙里像是噎着什么。

    这里是哪?

    “阿谷,你来看我了啊”声音从雾里面传过来,像是被浸湿在水汽中,随着白雾飘飘荡荡的传进我耳朵。

    “你是谁?”我大声喊,我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啊谷,你来看我了,我好开心啊,这里只有一个人陪我”那声音依然飘飘荡荡的传进耳朵,但我感觉离我越来越近了。

    “你在哪呢”我问道。

    “阿谷,我在这里啊”我感觉眼前的白雾开始渐渐散开了,一个红色的人影从前方的雾中渐渐清晰了。“阿谷,你好笨啊,我在这呢”

    是宁宁,她穿着那件红色的衣服,头上扎着两个马尾,站在那里,开心的笑着,她有两颗虎牙,笑得时候就从嘴角露出来两个尖尖。

    “宁宁”我赶紧向她走过去“这是哪里啊,你怎么在这”

    “阿谷,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回头又感冒了”我一直向宁宁走过去,但是无论我走多少步,宁宁好像理我始终都那么远。“哎呀,你别跑了”

    我停下来,问她“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哪也去不了”宁宁低下头,她看上去好像不高兴。“阿谷,你一定要来找我啊,你要带我出去啊”

    宁宁抬起头,我看到她眼睛里全是泪水。

    “宁宁,你怎么了”我用力向她跑过去,越跑越快,我感觉道胸口像火烧一样,喘气也越来越大声,我的腿也开始疼痛了,但我仍然没有停下来。

    但是宁宁还是在那么远的地方,一点都没有近。

    “宁宁,你过来啊”我跑不动了,跪下来喘着气。

    “我哪都去不了,阿谷,你要来接我出去啊”宁宁开始哭了,我强撑着站起来,继续向她走过去。

    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身旁的雾里面划过去了,随后不久,一道巨大的红色影子在宁宁身后的雾中游荡。

    我觉得雾开始消退了,虽然什么都没有,但那种浓稠的水汽渐渐变少了。

    我意识到自己站在半空中,我的脚下不远的地方,有两个灰黑色的轮廓,一个离我很近,另一个就在宁宁的身下面。虽然看不清形状,但是能感觉到它们巨大的身形。

    “阿谷,你一定要回来啊”宁宁的哭声慢慢飘远了,雾气消退的更快了,慢慢的,我已经能认出脚下那两个巨大的灰黑色轮廓是什么了。

    那分明是,两尊山那么大的,相对而坐的巨大佛像,它们盘腿坐着,形态安详,虽然是俯视下去,但那巨大的身躯仍然摄人心魄。

    最怪异的是,佛像头顶雕着螺髻,身上衣饰完整,坐下的莲台也精细华美,可两尊佛像的面部,却是混圆的一整块,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嘴巴。

    配合着那巨大身躯,显得说不出的古怪。

    我呆呆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东西,于是抬起头来,就在那一瞬间,我浑身战栗,冷汗不停冒出来,双腿也瘫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因为我抬头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一条巨大的红色的大蛇,它的身躯不知道有多长,隐匿在白雾中若隐若现,而那比我整个身体都大得多的蛇头,此刻正悬在我前方的头顶上,两只黄色眼睛几乎能倒映下我整个身体,眼睛中间有一条细缝,细缝周围有许多黑色的圆点,忽大忽小的收缩着,此时它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随后,从那狰狞的嘴角,我看到一个乌黑的肉条慢慢的伸出来,越来越长,然后蠕动着分成两个叉,根部慢慢变成深紫色。

    我眼前突然发黑了,就在我双眼不受控制的闭上的前一秒,我分明看到,那条黏湿的,粗长的紫黑色分叉舌头,已经蠕动到了我的眼前。。。。。。。。。

    我醒过来时候想伸一个懒腰,然后感觉右胳膊被给按住了,我看见是姐姐,然后才注意到手上扎着吊针。

    “二伯,他醒了”姐姐喊了一声,我反应过来,这里是镇上二伯的家里,他是镇上的医生,那时候还没有卫生院,他的房子一楼就是镇上的医务室,二楼住人。

    “哎,你别乱动,走针了又给你重扎”姐姐还按着我的手。然后不久,就听到二伯脚步声腾腾的走上来。

    二伯不胖,看上去高高的,走起路来沉重有力,脚步声总是好几米之外都能听到。他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带上听诊器,把那个冰冰的圆头从被子角上塞到我衣服里。

    他侧着听了一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体温计,凑到眼睛前面看了下,然后胳膊用力的甩了几下,这个动作我看过好多遍,他每次给人量体温,都要把体温计甩几下,然后像刚才一样,把体温计塞到我咯吱窝下面“夹紧哦”

    “饿不饿,吃点啥”二伯一边帮我掖好被子,一边问我。

    我真的感觉到饿了,我都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了。

    “叶叶,你去跟嫂子说一下,说之禾醒了,让给做点饭”叶叶是姐姐的小名,姐姐叫许之荷,我叫许之禾,两个名字叫上去是一样的,于是大家就给姐姐取了个小明叫叶叶,我原本也有个小明叫阿谷,谷子的谷,不过大家觉得不顺口,就没人叫了。

    其实有一个人还在叫,那个人就是宁宁。

    想起宁宁,我好像有个什么事,模模糊糊的,就是那天晚上和阿雪姐路上遇到的什么事,但突然又完全想不起来了。

    母亲没过多久就送了饭来,煮了鸡蛋,还有炒米饭,我最喜欢吃的,雪菜和腊肉丁炒饭。

    二伯检查体温计说烧已经退了,但还要打两针。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吃着饭突然想起来,针扎在右手上,但我从小就是左撇子,吃饭没什么影响,。

    “你睡了一天了”姐姐在旁边说。

    我睡得好沉,感觉时间好久,好像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是一觉醒来,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啊!那今天就周日了。

    二伯在一边跟母亲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感冒发烧,烧退了就好了,再吃几天药。

    母亲一直有些担忧,后来父亲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没说什么,去外边跟二伯谈话。

    “我明天去跟曾老师请假,你还在二伯这打针”姐姐收拾碗筷,跟我说“你昨天还做噩梦,叫的好吓人”

    “啊”我只记得一阵头晕后就睡过去,中间发生什么全无印象,听姐姐说,母亲和父亲原本在殡礼上帮忙,见我晕倒就背我来二伯这,昨天后半天,葬礼已经结束了。

    “你还说胡话”

    我越听越觉得惊奇“我说什么胡话了”

    姐姐说“我没听清”

    第三瓶药打完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母亲还在二伯这里看着,姐姐和父亲先回去了,没多久,红姨带着阿雪姐过来。

    “之禾,好了没”红姨来叫我,二伯刚把手上的针头拔掉,我伸个懒腰,想翻身活动一下,突然觉的右边屁股一阵疼。

    “给你打了一针退烧针”二伯看出来了,跟我说。“你把这按着,按个五六分钟”拔完针的针口还贴着胶带还有酒精棉球,要摁住好一会,不然就会一直流血。

    我摁着棉球,心里想,幸亏那一针不是我清醒的时候打的,不然我肯定得疼的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