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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池畔客栈

    “不该问的别多问,”颜齐光收回她手里的那碟糖果子,又瞪了池掌柜一眼,“不该说的别乱说。”

    池掌柜本来还不服气,转念想起什么住了口,点点头不耐烦的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外头突然欢呼声起,三人一起看去,两幅画像从花架顶端垂下,一幅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幅却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小男孩。

    嘶,怎么还有那么点点眼熟……

    秦柳烟眯着眼看了看画像上的小男孩,然后慢慢将目光聚回颜齐光脸上,“那幅,莫不就是表哥当年……”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他!”池掌柜抚掌大笑,颜齐光满头问号的转过来看着他问道:“这怎么回事?”

    “怎么说呢,这些年来除了那位赢过你,也留了画像在鸿运楼,竟再无一人能胜过你二人的花灯技艺,年年有猜灯谜的胜者留名,但却再没有新人能得花灯的奖赏,这项比赛几乎只是个摆设了,景奕大师的手恐怕都生咯,可比赛的名头还在就总得有个结果,于是只好年年都把你俩挂出来了。”

    “那位少年英才的花灯是哪个啊?”秦柳烟全然忘了颜齐光刚刚的叮嘱,趴在小几上眼巴巴的问道。

    “喏,花架这头顶端是你表哥的‘蝶恋’,另一头的顶端就是那盏‘天宫’。”

    顺着池掌柜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花架的另一头立着一盏灯,不随风动,静默矗立在那处,像是用纸片裁剪出的天宫楼阁形状,有云雾有仙人,甚至还有日月同辉的景象,即便点着灯,竟也看不出那薄薄纸张后头支撑的骨架,一盏灯立在最上头,若非绑在花架上,似乎随时都要飘回天上去一般。

    “真美啊,这些年竟没人能赢过这两盏花灯吗?”

    池掌柜张嘴正想说,就瞥见颜齐光的死亡视线,不甘心地闭了嘴,将白瓷碗摞在一起收拾好端着木盘跑了。

    秦柳烟只好将希望都寄托于表哥身上,这回她就是盯他一整夜也一定要把答案盯出来。

    不过颜齐光好像并不打算瞒她,起身将周围的帐幔都放下,想了想,以指代笔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

    北境,七。

    “?”秦柳烟皱眉,这又是什么哑谜。

    但抬头看见颜齐光讳莫如深的样子,只好自己琢磨起来。

    北境……北境出事祖母亲自前往协助处理,颜齐光回来报信,同时七殿下回帝京……

    “七……”她惊呼出声,好在反应过来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颜齐光重新烫了茶盏舀上一勺滚起的热茶,轻轻点了点头。

    秦柳烟还记得在从庆阳到桑园的路上,他们缠着颜齐光打听七殿下的事,那会儿他就说过七殿下身份贵重,不能拿来做闲谈话题。也难怪池掌柜那样爽快的性子,提到此事也有一种憋得慌的感觉。如果“天宫”的主人是天潢贵胄,那还有谁敢赢他。

    “原来表哥和那位公子认识得这么早啊。”

    她还以为是颜齐光去北境之后才有机会与皇子结识呢。

    “是,那会儿他随三姨丈来请祖父入京。”

    “啊?”

    外祖父不是一直都住帝京吗?七殿下和她爹?这算不算她爹已经站好了党派?如今东宫地位稳当,听说太子勤政并无错处,那七殿下和她爹一起来桑园请外祖父,难道是想……

    “哎呦!”脑袋上被颜齐光毫不客气的屈指敲了一下,疼得她直皱眉,捂着脑门又不敢问刚刚脑子里划过的那些大逆不道之事,只好委屈巴巴的缩在一旁。

    “想什么呢?”

    “没有。”

    她否认的越快就越显出心虚,颜齐光也不拆穿她,笑了笑起身整理着衣袍,“走吧,带你去后院逛逛。”

    “后院?”解锁新地图的秦柳烟眼睛一亮,连忙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跟着下楼。

    虽说元宵这晚无宵禁,满城灯火彻夜不熄,但鸿运楼的灯会结束后许多人也都归家去了,除了一些需要借这一天正大光明约会的小情侣以外,就连茶坊里的茶客们都少了大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啧啧。”终于真正体会到这句诗意境的秦柳烟正扒着门边,看着不远处河边柳树下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颜齐光皱了皱眉,袖中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然后悄声走到她身边,“这句诗总不是十三姨夫教你的吧?”

    “这,这个……”一时不慎暴露了的秦柳烟挠着头,局促的站在原地左脚踩右脚,结巴道:“我前两天在,在书上,看到的。”

    “是吗?我记得《千字文》,好像都还没教完吧。”颜齐光点点头,从《地藏经》到《元夕》,他不问一问都对不起担着的启蒙老师之名,于是在旁边的八仙桌旁坐下,安静的等着她的解释。

    “我,我我我聪慧啊!”逼急了的秦柳烟干脆破罐子破摔,大言不惭的喊道,“三叔也夸我天赋异禀,说教我比教磊儿还容易呢!”

    “噗——”

    她的话听在颜齐光耳里没有半点感觉,倒是引得柜台后的池掌柜笑得一口茶直接喷在了小二脸上。

    “对,对不起,快去后头洗洗。”

    颜齐光起身靠近她,低声道:“你天赋异禀也罢,聪慧也罢,但要切记,锋芒太露不是好事,你的身份注定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你,等你犯错,好让你连同秦氏一门,万劫不复。”

    秦柳烟被他说的脊背发凉,却也隐隐能感知到这话不是空谈,醒来后本来存有的那份警觉与惊惧,竟然在这些日子里渐渐消散,让她差点忘了自己的来历,也差点忘了柳儿本来的身份。

    颜齐光看她神色,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她往后院而去,边走边道:“老池这儿叫‘池畔茶坊’,想来你刚才应该没有注意过,取这个名字除了他姓池以外,还因为这后面有将近茶坊大小的一个池塘。”

    茶坊不像高门大院,要修个九转回廊才算精美,穿过大堂走过一道拱桥,那池塘景象便映入眼帘。

    “到夏天时,这池中满塘清荷,你看周围,”颜齐光说着抬手给她指了指四周的凉亭,“城中公子贵女们都爱在这凉亭里煮一壶清茶,弹弹琴论论道,鸿运楼的景奕大师最喜欢的便是蹭一张书案,将这桑园盛景描于纸上,也偶有诗会,佳句流出便由楼泽大师写下,传遍全城乃至全境。桑园城,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

    一座县城里,除了装得下百姓豪族,还会承载诗词歌赋,风流故事,以及少年郎们的志气和闺中女郎们的秋思。

    快开春了,拂过的夜风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刺骨,悠悠带起亭角垂挂的铜铃,似乎在为庆祝桑园盛景的到来提前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