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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死一线

    那豹头环眼的汉子看到结果后咬牙切齿,但还是竭力压下火气,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输了就是输了,我刘连彪也不是输不起这百十两银子的人,倒是这位少侠的亨通财运实在让刘某大开眼界!”

    李无攸拱手笑道:“哪里哪里,定是老哥您知道小弟我手头紧张,故意谦让了几分,这等肚量着实让我汗颜。”

    高冷美艳的荷官分别白了两个家伙一眼,心中骂道“真是黑老鸦骑在猪身上,都他娘的一路货色”。

    那汉子伸出青筋虬结的双手,朝李无攸抱拳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尽欢而散?”

    李无攸也不惧场,作揖道:“尽欢而散。”

    汉子嘴角突然勾起,贴在李无攸的耳边低声说道:“真希望你小子走在黄泉路上还能靠着齐天洪福择一个投胎的好时辰。”

    李无攸一笑置之。

    走出赌馆大门,李无攸手拉着阮为脚步匆匆。两人特意选择了一条平时极少行走的曲折路线,拐至一处巷角,李无攸神情严肃,低声说道:“把银子都给我,你先去闹市里逛会,晚些再回寺庙。”

    阮为摇摇头:“我要跟你一起,若有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李无攸斩钉截铁地拒绝道:“真要打起来,我一个人或许还能与那莽夫周旋,加上你可就一个都别想逃出那人的手掌心了。”

    “那人真会对我们出手?龙蛇镇可是一直都有武不犯禁的规矩。”

    李无攸答道:“不确定。不过他若真要寻衅,我就算打不过,大不了抛下银子,想来他也不会再为难于我。你放心玩你的,听话。”

    阮为知道自己手脚上全无丁点功夫,如若李哥哥真与那凶恶汉子打起来,自己反倒是成了累赘,就应声答应下李无攸,快速向喧闹集市里跑去。

    李无攸接过这只赌馆临时赠予的装钱布囊,掂了掂,足有三百两重量,惊喜之后心中叹道:“那汉子若是能与我相安无事,该有多好。”李无攸将布囊潇洒一甩,挑在肩上,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顺着巷路深处走去。

    暮云叆叇终被阵阵冬风吹散,李无攸眺望着久违的日头,有些心神松懈。在镇子徘徊了近两个时辰,抓着钱囊的右手已经冒出汗水,李无攸自顾自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正要将钱囊换个肩头,蓦然一道雪亮光芒刺入眼睛,紧接着一把微弧白刃向自己的颈部斜斜掠来。

    李无攸惊惧万分,慌忙间抬头向后退去,仍是被那一记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的阴刀削下了几缕发丝,他心中暗骂“这刀客好生变态的耐心”。

    一击不中,那人提刀上肩,右脚点地,身体随之急转,骇人刀势自上而下,再次向李无攸劈来。生死关头李无攸下意识地挥动钱囊,靠着银子的坚韧堪堪挡下这招,只可惜白花花的碎银洒落一地,让他心疼的不行。

    两次出手无果,那刀客倒并未着急,反而停下攻势,将长刀插入雪中,拄刀而立。他细细打量着李无攸,颇有赞赏意味地说道:“你家师长是何方高人,说出来,如果名头大到让我生畏,我可以不杀你。”

    方才这刀客刀势惊人,身形更是迅猛,李无攸竟未发现来人并非是那豹头环眼的莽汉。只见这持刀而立的男子身材高挑,面目清秀,身披一袭湛蓝长衫配上他那狭长微翘的双眸说不出的邪魅。

    李无攸忽略刀客的问题,反问道:“这位英雄,我与你素不相识,不知是何时何处何事冒犯了您?还请明示。”

    那刀客轻声冷笑:“你当然不认识我,我也犯不着与你这个毛头小子过不去。只不过你招惹了田家寨的那帮粗人,而他们手里恰好有我需要的东西,如此而已,可听得懂?”

    李无攸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定是那自称刘连彪得汉子花钱雇你来杀我的。可我就不明白了,我只不过赢了他百十两银子,大不了加倍偿还他便是,你为要何下死手?”

    那刀客笑意轻蔑:“你这孩子,没点道行就敢来闯荡江湖,难道不懂得欠钱偿命,斩草除根的道理吗?记住了,这可是我教会你的,下辈子做人别忘了藏着点尾巴。”说完这邪魅刀客便抽刀前行,踏出三步后旋身在空,宛如一只俯冲而下的青隼,刀尖直指李无攸。

    李无攸被这刀客的一番话激起了脾气,脚尖轻点,向前奔去。两人交汇之时,李无攸步伐微妙,踏雪无痕,右手两指并拢,斜向上拧去,恰好抵在了那刀客急刺而来的刀尖上,顿时长刀一阵颤鸣。刀客稳住刀身,狞笑一声,倒提长刀压于臂下,竟是主动放弃了长兵优势,刀臂合一。

    李无攸从小生活在山上,并没有与人贴身肉搏的经验,更没有对各路武功招数的博览见识,自不知道那刀客并非是小觑自己,而是使出了更为刁钻、狠辣的苗家刀,力求快速破敌。

    邪魅刀客抬刀置于颈背,另一手握住刀尖,做挑担装,然后两脚交叉,弯身向李无攸腋下穿过。李无攸一指刚刚落空,就惊觉腋下一阵寒意,左手五指成钩,凭空一抓后,迅速向刀客下巴撩去,正是酿酒时常用到的“扬汤式”。

    邪魅刀客连忙扭转身形,李无攸原本要击其下颚的扬汤一指戳中了他的肩胛,使他一阵剧痛。李无攸也被刀客的这式“扛鼎”,在肋下划出了一道细长血痕。

    似乎没预料到李无攸如此难缠,刀客怒火中烧,他伸出舌头添在白刃之上,被舌尖鲜血沾染的刀刃在饮尽鲜血后竟是冒出了一股诡异黑焰,与此同时,刀客狭长双眸中泛起猩红,桀桀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好玩,且看哥哥这招如何。”

    说罢,刀客双手持刀而挥,纵横两道黑色刀罡率先劈向李无攸,李无攸避不可避,只能在巷壁上借力侧滚而去。两道罡气势大力沉,在他背脊上撩起两条血线后射向石壁,仍是在石壁上割出了深约两寸的凹槽。

    不等李无攸换气喘吸,邪魅刀客刹那而至,李无攸右手横胸,食指屈曲,一招“敬酒式”避开刀锋抵住长刀刀身,左手五指圈花扬动,拉出一道道炫目残影,向着刀客左腹抓去,是那最重神意的“添香式”。

    奈何邪魅刀客这一击倾尽全力,长刀上裹挟的千钧之力将李无攸添香指的威势阻滞大半,不仅如此,这一刀余力充沛,仍是压的李无攸向后步步退去,直至撞在了巷子尽头的石壁上。李无攸吐出好大一口鲜血,力竭倒下,身后石壁寸寸皲裂,跌落的石块盖住了皑皑白雪上的点点腥红。

    邪魅刀客结结实实挨了李无攸两指也并不好受,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拖刀前行,畅快大笑:“你这小子天宫中都没有筑起阙台,就有如此本事。若还是一个月前的我,怕是就要阴沟里翻船,成了齐云山那群伪仙子的笑柄。”他走在李无攸面前蹲下,用刀身拍了拍李无攸的脸颊厉声说道:“说,你这玄妙指法何处学来?”

    李无攸没有搭理这个人狠话却多的刀客,暗自苦笑,没想到自己才出山就落到这般下场。他眼帘低垂,眸中隐约有泪光闪过,无声呢喃道:“爷爷,孙儿想你了。”

    短短几个交锋便已然知道李无攸坚定心性的刀客也不愿再浪费时间,提刀就要剁下他的脑袋。一声傲然悦耳的女声骤然传来:“是谁胆敢在龙蛇镇内行凶伤人?”话音未落,一只雕翎羽箭就破空而至,首当其中的邪魅刀客连忙提刀挡下,借着箭上巨力顺势隐入巷子,狼狈而逃。

    出声之人随即追来,一抹雪白长裙最先闯入李无攸的视野,接着便是一副白璧无瑕的姣好面容。只不过这女子目光清冷,说话更是全无生气,让瘫坐在冰雪中的李无攸更添些许寒意。

    “你是谁?伤你之人又是谁?你们有何过节?可见他往那个方向逃去?”

    李无攸打了个哆嗦,本想大骂这女子“老子都快要死了,你还在这里聒噪个没完,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奈何实在没那点力气,黯然作罢。冷若冰霜的美人见李无攸说不出话来,有些懊恼,握起脚边长弓,继续朝刀客没入的巷子追去。

    “好想喝酒呀”李无攸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却是空空如也。事前为了不招摇过市,李无攸特意把腰间的两只葫芦解下留在寺中,如今却是追悔莫及。他暗暗发誓,若这次能侥幸偷生,以后就算不穿裤头光着屁股也要把酒葫芦带上才妥。

    “这位仙女穷追不舍莫不是想让我当你的如意郎君?”李无攸心中一颤,是那邪魅刀客的声音。他侧头望向远处高墙,果然那人折身而返,肩扛长刀与追杀而来的冰美人相对而立。

    遥听那冰美人厉声说道:“你是齐云山的什么人,为何会齐云山的独门轻功'烘云托月'?”

    刀客爽朗笑道:“哥哥会的可多着呢,什么山羊对树、昆鸡临场俱是娴熟无比,小仙女何不亲身领教,放心,对待美女哥哥向来温柔。”

    冷艳美女长裙舞动,气急败坏道:“你这恶贼,满**臭,更敢在镇内公然行凶,真当我们百家盟不存在吗?”说着就伸手向后挑出一支羽箭,娴熟上弓,朝他的喉咙射去。

    邪魅刀客嘴上虽然调侃不断,却丝毫不影响他手中长刀舞的密不透风,冰美人激射而来的羽箭都被他用刀墙轻松挡下。

    冷艳美人并不服气,弓步顶跨,三箭在手,张弓如满月,旋身射出,竟是极考究臂力和技巧的连珠箭。邪魅刀客歪头、侧身迅速躲过两箭,第三箭却似一道褐电刺向他的眼睛,情急之下刀客持刀横于眉心,羽箭在距离他眼睛寸余处被利刃一分为二。

    惊出一身冷汗的刀客拍手叫好:“美人这手同奏三箫的手段跟那小子的指法一样高明,真是让我好生期待。”

    冰冷美人再不理会,再次弯弓搭箭,却是朝天射出,一声嘹亮锐鸣响起,随之空中炸开了一朵纷丽多彩的烟花。

    知道是那持弓女子在搬救兵,邪魅刀客也不敢托大,嘴上说道:“可惜了,今日是没有机会同妹妹共度春宵了,待来日我招集够了兄弟,一同来领教妹妹的多箭连珠。”说完就要再次施展烘云托月的身法,逃离龙蛇镇,没料到嘴角蓦地被一重物砸中,磅礴力道将他打落下高墙。冷艳美女见势乘胜追击,沾染了满身雪泥的刀客艰难起身,再次狼狈而逃。

    李无攸垂下了刚刚掷出一粒碎银的右手,用尽最后一口气低声骂道:“烦人”,就彻底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