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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思

     旭日蓬朝起,红霞映千丈,风催红叶落,菊香溢十方!

    秋晨,一个乞丐在洛阳边外的旋门关下徘徊。他头顶着破斗笠,身披着旧衣衫,在那破旧的衣衫下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随着他的走动也四散开来。

    他佝偻着身子,伸手向每一位出入关卡的行人乞讨。

    也并非每个行人都躲着他,也有人施舍些散银碎两。

    他向每个施舍过他的人至谢,他言行卑微,举止落魄,但是他的心却如火一般燥热!

    他曾思索过很久,他们的行迹绝不会被人跟踪,虽然他承认自己武功不高但若论起寻踪觅迹来说他可是行家!

    那一夜无人跟随。

    他认定那个少年绝对有问题!

    但转念一想,难道自己活着岂不是更有问题?单凭韦白那夺命摄魂的打器手法,任凭他十个柳清风想必也是必死无疑。难道他有难言之隐?亦或者说他也是被人要挟?

    此刻,他双手捧着着讨来的碎银送给了守城的衙役。为首的衙役看都没看一眼就塞进了自己的袖口内,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这一推,柳清风差一点摔倒在地上,他太虚弱了,他的伤口还在流着腥臭的脓水!

    他想起在青龙会的日子,他想起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想道此处,他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他咬了咬牙,又把顾秋凉的名字在心里恶狠狠的默念了一遍!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赶车人正是马如风。他已经奔走了两天一夜!他一刻也不想耽误,更不能耽误!

    顾凉秋躺在车厢内,他的嘴唇紫的发黑,他腐烂的伤口时刻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备好的草药已经用尽,顾凉秋却仍未有丝毫的好转。白一笑垂着头,无助的眼神望着窗外。

    此刻的张婉青玉齿紧咬似乎有着难言之隐。白一笑转过头无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转过身去说道:“婉青姑娘若想方便小生绝不会看。”白一笑又将脸转向了车外,随后则是一声叹息。

    张婉青终于开了口:“白,白公子误会了。小女子是想,如若,如若此时能有一株百汁草,在,在搭配小女子的...兴许能让兴许能让顾小公子多撑几日。”

    此话说完她仿佛已用尽了所有的气力,脸色也瞬间红润了起来。

    白一笑听后眼神突然明亮了。

    他急切的说道:“对对你曾你曾有过身孕!”

    白一笑眉头一锁又突然反问到:“婉青姑娘...可...可有...?”

    张婉青的头垂的更低,说话的声音也更小:“有是有些,但是不多。”

    此时张婉青的脸色更加的红润,两只手使劲的揉搓着坐垫下的毛毯,空气也仿佛尴尬到了极点。

    白一笑喃喃道:“百汁草,百汁...”突然白一笑大喊道:“百汁草难寻,玉竹,玉竹可是遍地都是啊!”

    “如风兄慢些御马!”说罢白一笑用燕子三抄水的身法跃出了车外,一头扎进竹林之中。

    马如风将马车放慢了些速度,他实在想不出这白一笑要做什么。没过多久白一笑从竹林中穿了出来一下子跳进了车内。

    抽鞭打马,但是骏马的四个蹄子却怎么也快不起来,马如风赶紧驻停马车下车查看,果不其然骏马口中已有白沫泛起。

    马匹是需要休息了它们已经连续疾驰了两日怎能不让它们也歇息歇息?

    白一笑从车里出来,他的嘴角挂着笑意,眼中也尽是光彩。马如风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能笑的出?!”

    白一笑感激的说到:“顾凉秋有救了!”然后又双手抱拳道:“代我谢过青姑娘!”

    此时张婉青面色红润的走下马车,对着白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面色微红的向竹林深处快步走去。

    马如风想不明白,他一头扎进了车厢。顾凉秋的面色,此时已有了稍许的红。他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马如风松了一口气,他确实好了许多。

    他退了出来。他看了看远去的张婉青,又看了看白一笑说了句“莫名其妙”随后就抓起两个水袋就向着河边走去...

    塞北的狂风肆虐着大地,被它吹起的沙土卷成一支沙柱,腾上了天空。仿似一缕孤烟扯直了天地的深度!

    马如风被这塞外荒凉的景色所震撼,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这荒漠之中是如此的渺小。

    夜已深,十里长街已无半个人影。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从残破的城门外疾驰而来,奔过了城门奔入了长街。没一会马车便停住了,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之下。

    高楼内灯火通明,绚丽的砖瓦并没有被这深夜的黑障所掩盖,多彩的壁画也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更有生机,还有那古香古色的雕饰也让整座高楼更显繁华。

    但这座高楼立于这荒凉的古镇中,却又显得极为突兀!

    马如风站在高楼之下,他站的笔直。

    他的手是冷的,他的人是冷的,但他的心却是热的。

    一阵寒风吹过,吹散了他的发丝,也吹走了他的倦意。

    为了能救顾凉秋,他五天四夜未敢休息一刻!此时他已难以抑自己的激动之情,因为顾凉秋还活着,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但却有着相见恨晚之情。

    白一笑抱着顾凉秋走出了车厢,张婉青也紧随其后,三人相视一笑一同走进了这令人生畏的百花楼。

    马如风与张婉青已然睡下,他们睡在百花楼最豪华的一个房间内。

    连续几日的奔波与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已让二人疲惫不堪。此刻他们睡得是如此的安稳。

    此时的玉岚卿站起了身,看着床榻上插满银针的顾凉秋哀怨的说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能否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白一笑急忙说道:“凉秋一定能醒过来!”紧接着又自责的说:“我本不该用那瓶断肠散或许用毒性小一些的...”

    玉岚卿打断他的话:“人之生死各有天命,你不必自责,人生亦没有那么多如果。”

    白一笑轻叹一声。

    玉岚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平阳离此地旅途遥远,你们是如何帮他续的命?”

    白一笑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玉岚卿听后嫣然一笑,她坐在了床榻上用手轻抚顾凉秋的额头微笑道:“真是个奇女子,怪不得你会留他二人性命。”

    白一笑轻叹一声:“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叫我如何下的了手...”

    此时,聂小婉端着一杯热腾腾羊奶轻步走了进来。她是玉岚卿最宠信的婢女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已得玉岚卿的真传,只是年纪尚小仍对江湖充满了幢景,而江湖的险恶尚她却不知那分毫。

    聂小婉还未来得及跟玉岚卿请安便已然看到躺在床塌上的顾凉秋,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的捏住!她已顾不得打落在地上的杯子的一下子扑到床榻前哭了起来。

    哭声令人心伤,哭声令人断肠。

    白一笑自责的走出了房间,其实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恨自己,他恨自己的步伐为何不能更快一些,如若当时在快一些顾凉秋就不会受这等苦楚聂小婉也不会有这种痛苦。

    但他又可曾想过,他若冲进进那团白雾中结果亦会是一样,府首在那床榻前哭泣的也只怕会多了二人...

    玉岚卿忧伤的看着聂小婉,她并没有说什么,一声叹息之后也走了出来。谁都不愿意看他这样,白一笑不想,聂小婉不想,玉岚卿更是不想。

    白一笑在百花楼顶的楼梁上坐了下来,这是他常来的地方。每当他感到孤寂时便会来到这里,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数着,自从玉岚卿买下了这座百花楼后,他便经常来这里。

    因为,他时常会感受到寂寞,或许是他喜欢了寂寞,亦或者是他早已习惯了寂寞。

    这,又有谁会知道呢?

    玉岚卿也跃了上来,纤细的身姿在月光之下章显着女人的魅力。

    只听她柔声到:“这三年,苦了你。”

    “苦并没有觉得只是时间太久了。”

    玉岚卿一声叹息:“是啊,这青龙会的势力如此庞大,不过你也是并没有让我失望,你以一己之力灭掉青龙会的两个堂口。敢问这偌大的的江湖之中,又有谁能够做到?”

    白一笑沉默了一会,自责的说到:“只可惜这并不能给这条青龙造成致命一击。”

    玉岚卿拍了拍他都肩膀柔声道:“你做已经的够多了。”

    白一笑站起身说道:“其实这三年之中,他们让我看到了人性的丑恶。”

    玉岚卿没有再让他说下去:“此事已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的,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事,他们,也与我们没了干系。”

    白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玉岚卿。

    “自从狄青失了音讯以后我便仔细思量,与青龙会为敌是否本就是个错误。”说着玉岚卿拿出一把镶着一十三颗白玉珠的紫铜箫。

    紫铜箫精美绝伦家在这狼月之下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白一笑接过铜萧缓缓的抽出藏在紫萧里的短剑,赫然发现剑身已然断成了两节!白一笑瞬间隐匿了惊愕的眼神,但这仍没有逃过玉岚卿的眼睛。

    玉岚卿眨了眨眼,仿佛眼里进了一粒黄沙,这粒黄沙硌的她的眼睛愈发的红润!

    玉岚卿接着说:“其实我们能存活至今已是诸多不易。我早已把你们当做至亲我不想你们任何人出事。”

    那粒黄沙硌的她的眼睛流出了眼泪。

    白一笑看着玉岚卿的眼睛,他想说他又何尝没吧她当做至亲?他又何尝没把这百花楼当做自己的家呢?他又何尝不会为了他们中任何一人付出生命呢?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他不想让玉岚卿更痛苦的亦不想让玉岚卿看到自己的软弱。

    白一笑将紫铜萧递了过去,然后这只手搭在了玉岚卿的香肩之上。

    他目光坚定的说道:“狄大哥不会死,因为你从我小时候就经常告诉我,我俩的命比那磐石还硬,他又怎么可能会死呢?他定然是有他自己的难处,亦或者此刻不便与我们联络!”

    白一笑不敢信,他也不能信,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绝不肯断定狄青会死!但是这紫铜萧足以说明了一切...

    塞外的风,凛冽。

    白一笑那时还没有名字,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时的他,独自在荒漠中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但是唯一肯定的是他自由了他不会在被别人当畜生一样伺养着。

    他没有泪水,亦不知什么是眼泪。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跌倒在无尽苍凉的荒漠中,直到他觉得他被人抱了起来。

    那双手虽然不大,但给他一种极其的温暖的感觉。

    塞外的风,很冷。

    但他的身子,更冷!他想要睁开双眼,他想看看是谁的手会如此的温暖。

    他努力的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孩子,背着他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挪动着身子。

    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感觉,是温暖的感觉、是安详的感觉、或是那幸福的感觉。

    一瞬间,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那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孩子正是狄青。

    他见到了她,她教他说话,教他读书,教他写字!

    当然,也教会了他如何做人,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她也不大,为了活下去他们一起偷东西,又一起被打。

    一起躺在悲苍的荒漠中,又一起数着夜空悬挂的明星。

    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欺负,他们又一起攀崖一起憋气一起拿着树枝比划,一起拿着沙石互相击打。

    终于,他们活了下来,活到了现在。

    寒风吹在白一笑的脸上,如刀刻般的脸颊露出了忧伤。

    冷风,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对着玉岚卿柔声说道:“天凉了。”

    玉岚卿轻揉了一下眼睛:“是啊,天凉了,不知狄青是否加了衣裳。”

    白一笑轻笑了一声:“他又不是傻子,总不会这让寒风冷了自己。”

    玉岚卿拭着眼角的泪痕:“或许希望他不会是一个死了的傻子。”

    白一笑自信的说到:“他绝不会!”

    九曲天上悬狼星,一入荒芜断长梦。

    此处不现百花盛?百里黄沙尽无声!

    残垣断壁西风凌,荒漠无情人有情。